——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五味,站在这里做什么?”彩卷远远看到人傻站在雪地里,笑着打趣着。 五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虽然已转过八百个念头,等真到了嘴边,便成了笑脸盈盈的吉祥话:“给三殿下,二娘子请安。” “娘娘让二娘子来看看九皇子。”彩卷笑问着,“殿下可起来了?” “二娘子来得巧,殿下刚画好下雪瑞图呢,听说二娘子来了就让奴婢亲自来接。”五味笑说着,眼珠子忍不住朝着三殿下瞟去。 “那我来的真是巧。”白淼淼笑眯了眼,“九殿下画画最是好看了,我等会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 五味殷勤点头:“殿下也是这般说的,说白老将军马上就要回来,应当画个瑞雪祝寿图送去,正好让二娘掌掌眼,定要让老将军喜欢才是。” 白淼淼被哄得咯咯直笑:“耶耶才看不懂呢,耶耶只会说这雪下得跟个糖霜一样,瞧着怪好吃的。” 五味不敢笑,只能拼命低下头,彩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盛昭打趣道:“这般打趣老将军,小心老将军生气。” 白淼淼得意地皱了皱鼻子,眉飞色舞:“耶耶才不会对我生气呢,而且这是耶耶自己说的,才不是我编排他的。” “就是不知道耶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白淼淼失落地低下头,“我的梅花都开了,耶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陪我过年。” 她扳着手指,小声说道:“已经三年没见到耶耶了,一个人放炮仗好无聊啊。” “大军已经回旋,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盛昭轻声安抚着,“现在许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白淼淼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昭仪娘娘也该知道了,可能还未来得及和你说。”盛昭笃定说着。 白淼淼开心地欢呼一声,随后突然脚步慢了下来,侧首悄悄睨了盛昭一眼。 盛昭捕捉到她的视线,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跟着慢下脚步,等着她自己开口。 白淼淼低着头,把手中的手炉都要盘出一朵花来,小眉毛紧紧皱着,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情,一脸纠结的小表情。 “二娘怎么不说话了。”还是盛昭怕她憋得难受,只好退一步,低声问道。 白淼淼欲言又止,最后却是把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 盛昭一怔,摆了摆手:“我不冷,二娘自己捂着,不要冻着了。” 白淼淼没有收回手,反而说道:“阿娘找了个借口把我赶出来了。” 盛昭垂首,安静听着。 “她们又不跟我说。”白淼淼靠近盛昭,抬着头,小声嘟囔着,“可我真的很想帮阿娘的忙。” 盛昭对白夫人对二娘的教养方式是不赞同的,为她遮风挡雨,不沾染半分尘埃,养出来的小娘子天真浪漫,可一触及小娘子澄亮的眸子,他瞬间明白白夫人的做法。 这双眼干净天真,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天下都是这般可爱,让人瞬间没了烦恼。 他们都是常年在泥潭里打滚的人,早已污秽不堪,那点纯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所以见了这般明亮的眼睛,就很难把一件事最阴暗的一面剖析在她面前,看着她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甚至不忍让她粉嫩的裙摆沾染污秽。 人,总是向往光明的。 盛昭神思震荡间,突然指尖一热。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白淼淼把手炉塞进他手中,“这是给你的暖手的。” 盛昭垂眸看着手中小巧秀气的手炉,上面还带着小娘子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滚烫的温度落在掌心,恍惚间好似握着一只落在掌心的小鸟,圆润温热,还带着鲜活的气息。 “这点束脩是不是太便宜了点。”盛昭把手炉重新塞回白淼淼手中,慢条斯理问道。 不经意触碰到的指尖冰冰凉凉的。 白淼淼丧气低下头,把手炉连带着手,一起塞回披风里,闷闷说着:“我没钱,阿娘管我管的可严了。” 白家二娘子自然是不缺钱,想要买什么都是从公账里出,但她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钱呢。 盛昭失笑:“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白淼淼不解:“买束脩啊。” “想用钱打发我。”盛昭弹了弹小娘子的额头,“你瞧着我像个缺钱的?” 白淼淼当真仔细打量了一下,最后老实说道:“看不出来。” “反正我不要钱。”盛昭咬牙,赶在小娘子气人前,连忙说道,“但二娘可要送一个我喜欢的东西,可以先欠着,这堂课可以先上。” “二娘想问什么?”盛昭当真好似当了老师,紧接着问道。 白淼淼拧眉,仔细想了想才谨慎开口:“阿娘说阿姊不必为四殿下说话,这是为何,阿姊抚养过四殿下,现在四殿下生病了,难道这也不能开口吗?” 她一顿,又补充道:“阿娘没说不管四殿下,只说时机没到,什么时候是时机到了呢?” 盛昭对此并未露出愤懑之色,反而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确实不适合昭仪娘娘出面?” “那不就没人救四殿下了吗?”白淼淼丧气说着,“这样四殿下会好难过的。” 盛昭垂眸,看着失落的小娘子,这些年来只有她并未有任何变化,柔软善良,干净天真。 “现在受一点苦,总好过丢了性命。”盛昭犹豫一会儿,这话还是脱口而出。 白淼淼脚步一顿,惊讶抬眸,滚圆的眼珠好似猫儿受惊一般瞪大,磕巴了一下:“会,会死,你说陛下会杀了自己的……” ——儿子。 一个跟着他从长安逃到蜀地,又在关键时刻愿意为这个国家奔赴前线的儿子。 四殿下性格耿直,说话直接,但人却是极好的。 对于一直生活在耶娘爱护,兄长友爱,长姐照顾的白淼淼来说,这个认知太过残忍。 “天家父子,先臣后子。”盛昭捏着伞柄的手微微一动,伞面上的雪花便纷纷扬扬落下,溅落到小娘子的鞋面上,惊得小娘子打了一个寒颤。 “置之死地而后生,让陛下看到四殿下的悲惨,才让激起那点微不足道的爱子之情。”盛昭的声音被大雪落地的声音盖了下来,只依稀能听到微不可闻的冷笑。 白淼淼捧着暖洋洋的手炉,却又觉得手炉的温度捂不住发凉的手心,她慢慢吞吞走了几步,冷不丁问道:“那你呢,陛下也会这样对你的吗?” 盛昭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不知道,天威难测。” 白淼淼嘴角微微抿起,下意识盯着盛昭走动的下摆看,那衣服格外简单,只在边缘绣了一层水波纹,料子也是寻常料子,却裁剪得格外合身。 盛昭小时候的衣服一直都是破破烂烂的,是照顾他的那个小黄门自己做的,不合身且难看,再大一些,等和政被阿姊收养了,她第一个学的就是女红,此后包揽了三殿下的一应衣物,可衣服还是格外简单,完全不似其他皇子那般张扬奢靡。 “你若是也出事了,那可怎么办?” 小女郎说着茫茫然的话,神色间露出几分难以言表的伤心。 盛昭笑,神色随意,显然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焦虑,甚至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那便是出事了,能得救是命,不能得救也是命。” 白淼淼走了几步,踩着软绵绵的雪地,冷不丁说道:“可我只是想一下,就觉得,好伤心。” 盛昭捏着伞柄的手倏地受惊,竹制的伞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刚刚覆盖在伞面的雪花猛地落了下来,散落在小娘子华丽精致的裙摆边。 许是小娘子的这话太过直接,又太过热烈,她的关心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她的心绪一向能让人一眼看到底的,她坦承到令人措手不及,这让早已习惯独自一人,早已面对任何棘手情况都早已得心应手的人,在此刻都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刻,禁锢在脖子上的绳子被骤然拉进,让他无法呼吸,可心中滚烫的血液却奔流不止,让人心潮澎湃。 冰冷的寒风吹着他的脸颊,可滚烫的脉搏却挣扎着抽动着。 从未有人可以这般直接地告诉他,若是他出事了,她会很伤心。 这世上,只有白淼淼,这个人被所有人如珍似宝娇养着的二娘子,可以毫无芥蒂,不带任何目的地坦陈自己的心绪。 她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坚韧,不畏惧被拒绝,不害怕被伤害。 “你怎么了?”白淼淼不解地看着他停下脚步,“走不动吗?” 百福殿是东面最大的殿宇,从宫门口到正殿,足足要走一刻钟的时间,今日雪又大,白淼淼自己也走累了。 盛昭沉默,随后摇了摇头,继续抬脚朝前走着:“怕你走累了,歇一下。” 他有太多话要说,可那些话都不能说,一个字也不敢漏出来,唯恐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他不得不在凌乱的心思中勉强抽出一点冷静,镇定地转移话题。 若是在停留在这里,他唯恐自己会失控。 白淼淼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点头说道:“还有一个,阿姊说陛下打听我的婚事,阿娘就把我支出来了,可我瞧着阿娘有些不高兴了,阿娘为什么不高兴啊。” 盛昭眉间倏地一紧。 “陛下打听你的婚事?”他重复询问了一遍。 白淼淼沉重点头:“我和陛下并未见过几次,陛下为什么打听我的婚事啊。” 盛昭心口一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测。 “你也不知道吗?”白淼淼见盛昭没有说话,只好自己给自己解释着,“是不是陛下最近高兴啊,就是随口一问。” 陛下最近高兴吗? 显然,他自三年前便从未高兴过。 一个满心都是前线战况,偶尔还要担忧自己皇位的皇帝,就连自己儿子女儿的婚事都漠不关心的人,当真会关心一个外戚小女儿的婚事。 “这事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多留意一下。”盛昭最后只是如此说着。 白淼淼对这个事情也不在意,随后又想起别的事情,连忙问着:“对了,兵部的事情你还没和我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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