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也好偏心二娘啊。”白浔故作委屈, 长叹一口气。 “不要欺负二娘。”白泽也抽空说道。 “才,才不是。”白淼淼抬眸, 小手捏着,磕磕巴巴反驳着,“融四岁,能让梨,你都二十五了,应该学会分享,但你现在还跟……三哥哥抢吃的,所以,是你不对。” 她小手一指,气势汹汹。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紧跟着看了过去 正在吃馕的白泽呆呆地抬起头来。 “啊?” 白浔扬了扬眉:“二娘脑子怎么好使了。” 白清也颇为惊讶。 二娘性子绵软,许多时候被人欺负了也只是独自一个人生闷气,从未开口反驳过,二弟和三弟每每都会苦口婆心地劝她要勇敢点,偏小娘子嘴笨,总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白森听得眼前一亮,快步下了台阶,激动地捏着二娘的小胳膊,得意说道:“二娘长大了,瞧瞧这伶牙俐齿的样子,真是好,快再说两句骂骂你这不省心的二哥。” “是啊,你再骂我两句?”白浔也跟着凑过去兴奋说道。 就连白清也一脸鼓励地看着白淼淼。 白淼淼自己说完也有些懵,当时只是突然想起三殿下教的那招‘耍无赖’,这才贸贸然说出口的,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连着脖子也红了,哼次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好了,你们都赶紧入宫去吧。”白夫人解围着,“不要为难我儿了。” 白森也不强迫,只是开怀大笑:“二娘刚才这番话说的很好,你二哥哥就是无赖吃光了你的栗子,你有空就多多骂他。” 白淼淼躲在阿娘身后,装死不说话。 白家父子入宫后,热闹了许久的白家再一次安静下来。 “二娘最近跟学了口舌之术,颇有长进。”白夫人拉着人坐下,笑问着。 白淼淼脸上红云不减,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真的厉害吗?” 白夫人点头:“不去辩解,便是最好的反驳。” “原来是这个意思。”白淼淼喃喃自语。 耍无聊不就是各说各话吗。 她学会了!白淼淼激动极了。 “二娘是哪里学的?”白夫人继续问道。 白淼淼眨了眨眼,心知不能被阿娘发现自己和三殿下走得近,偏又不敢胡乱说话,唯恐被阿娘发现,只好把这个锅甩给阿霜。 “我看,看阿霜都是这样的,我学的。”白淼淼哪怕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可在阿娘的注视下还是磕磕巴巴的撒了谎。 白夫人一听,点了点头:“学得好。” 白淼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今日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白淼淼兴高采烈地走了。 白夫人见人走远了,脸上笑意逐渐敛下,对着桂妈妈说道:“二娘身边的人多提点提点,不要让无关之人靠近二娘。” “是。”桂妈妈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 —— 白老将军功加封司徒、代国公,余官如故,加食邑一千户,余下三子各有封赏,据说当日赏赐的马车足足有十辆之多,消息很快就在长安传开,短短半月,送到白家的帖子多如牛毛。 白夫人任由白淼淼自己决断是否赴宴,白淼淼却无暇顾及,因为她正在捣鼓羊肉汤锅准备在过年时一鸣惊人。 “阿耶今日还要入宫吗?”白淼淼问着昔酒。 昔酒点头:“听说三日前有叛将来降,陛下连着两日召将军们入宫商议,听说李老将军也是如此,事情还未有着落,今日应该也不例外。” 白淼淼惊讶抬眸:“这不是好事吗?陛下好似很是紧张。” 昔酒也是一知半解,只是说着这几日的听闻:“这就不知了,只今日去买羊肉时,听说陛下还因为此事发了怒,罢免了不少官员。” “二娘这几日醉心吃食这才没有听说,如今外面因为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碧酒也紧跟着说道,“听说那个降将原是叛军的左膀右臂,之前曾率军侵占河北,还被授予伪官范阳节度使。只是后来被郎主和李老将军屡次击败,退保博陵时遭叛军猜忌,这才归顺我们,还联络河东节度使一同归顺,听说带了很多兵,许是怕里面有奸计。” “听说书先生说的。”碧酒声音起伏停顿,铿锵有力,最后意犹未尽停了下来,强调着,“现在朝廷是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些人,才连着三日召集大臣们。” 白淼淼叹气:“听不懂这些,不管了,我得先去买酒,你们在这里看着锅子,若是成功了,晚上等耶耶他们回来,就吃这个。” 碧酒连连点头。 昔酒跟着她起身:“不若让仆为二娘买酒?” “还是我自己去挑。”白淼淼笑说着,“之前在德家酒坊买来的酒很好喝,今日就再去这家。” 德家酒坊一如既然地热闹,少东家刚从内院出来,一眼就看到下了马车的小娘子,神色顿时僵硬起来。 ——这么巧?! 白淼淼一抬眸就看到他停顿的模样,立刻敏锐地皱了皱眉。 ——有情况! “二娘可是来买酒水的,快里面请?”少东家殷勤上前说道。 白淼淼慢慢吞吞入了内,也不说话,就是拿着大眼睛时不时瞅了瞅他。 少东家被看得后背淋漓,偏又不敢多说,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 “上次的酒水可是如意,今日打算买些什么?” “新出的羊羔酒,二娘子若是喜欢可以拿走一坛,就当是小店庆贺大将军凯旋的谢礼。” “不若在这里吃份糕点,让酒博士带着您的女使去酒窖里选酒。” 白淼淼像是想起了正事,对着昔酒说道:“你亲自去挑酒,每人的口味各选两种,每种各五坛。” 少东家借着抬手的姿势,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们的酴醾酒可以卖吗?”白淼淼扭头去问少东家。 少东家哪有不同意的,连连点头:“买买买。” “那羊羔酒呢?” “酒窖中尚有些许,二娘子若是不嫌弃,尽管挑选。” “那……”白淼淼话锋一顿,意味深长说道,“葡萄酒呢?” 少东家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打量着二娘子,一时间摸不准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三种酒正是当日三殿下带她来这里时,点的三种酒。 “卖不卖啊?”白淼淼冷哼一声,慢慢吞吞反问着,“你家的葡萄酒可是高昌人做的,很是稀奇呢,现在不卖了吗。” “卖卖,卖的。”少东家一个激灵,苦着脸说着,“快带这位女使去酒窖。” 昔酒并未察觉出两人言语下的涌动风波,低声说道:“二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不用急。”白淼淼和气说着,眉眼弯弯,瞧着格外无害,“你慢慢挑选,我和少东家是老朋友了,我等会去内院酿酒的地方走走。” 昔酒也听碧酒说过几次,便点了点头:“那二娘自个好生玩着。” 白淼淼点了点头,目送昔酒离开,等人彻底离开了,这才慢慢悠悠去看少东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少东家心里苦啊。 人人都说白家这位二娘子不是个聪明人,可现在来看,哪里不聪明了,瞧着小眼神明明这么机灵。 说还是不说呢? 她也不说话,就神神秘秘地看着少东家,那双大眼睛圆滚滚的,偏又带着一点洞察的敏锐,好像是等着你自己招供一样。 “哎……”还是少东家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先一步败下阵来,丧气说道,“三殿下在里面和人谈话。” 白淼淼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得意说道:“我就知道他在这里。” 少东家小心翼翼问道:“三殿下现在不方便见客,不若二娘子等下次再来。” 白淼淼冷哼一声:“哼,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今日就在这里等着他赔我钱!” ——我才带一天的绒花就被人捏坏了! 白淼淼跟着少东家入了内院,今日内院格外安静,那个酿酒的古怪屋子大门紧闭,仆从不知去向,只剩下炭火在燃烧,靠近了能察觉出热意。 “这,里面正在谈事,不好入内。”少东家指了指紧闭的大门,小声说着。 白淼淼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没事,我在这里等他。” 少东家哎了一声,连忙搬来案几和胡床,又送了两个火盆,甚至还送了吃食和烤梨,放在避风处的位置,恭敬说道:“那劳烦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白淼淼坐了下来,乖乖点头,拢了拢披风,只露出一双清亮无辜的大眼睛,瞧着就是一副很好说话的乖软样子,丝毫没有在门口堵人赔钱的凶神恶煞之感。 少东家见小娘子小小一只团坐在小胡床上捧着糕点吃,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脑海中竟诡异地觉得,一定是三殿下欺负人小娘子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人堵在门口。 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娘子,肯定是不会冤枉人的!
第33章 屋内, 身穿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趿坐在蒲团上,正是章从周,面前坐着的便是白淼淼遍寻不见的三殿下盛昭。 “今日一别, 不知何事才能再见。”盛昭为他倒了一盏酒。 色如湖泊的清酒落在简单的白瓷杯中,酒水荡漾, 连着日光也跟着晃动片刻。 章从周神色从容,淡淡说道:“端看那些太监几时休。” 盛昭沉默。 原来叛将被形势所迫, 上表请降, 陛下大喜, 却又担心其真实意图,便召集台省和各大归长安的将军商议。 第一日, 台省和将军们都表示怀疑, 请求陛下多多观察片刻。 第二日, 台省内部分化, 将军们开始沉默。 也就是那一日, 章从周得知第一日宫苑落钥后,陛下竟暗自召苗元辅入宫。 第三日,台省和将军们各自沉默,宦官们却开始在陛下面前极力称赞两位叛军的忠诚, 暗自将军们不容忍,台省相公们偏见重。 陛下有心早早结束战事, 加之如今本就倚重宦官,便听了此言。 台省中苗元辅为首早早歇了心思, 将军们也各自沉默不语,此事本该就此结束, 偏章从周是个性子执拗之人,暗自上了密奏严叛军凶残阴险, 包藏祸心,与禽兽相同。我们能以计谋击败他,却难以用仁德感化,不仅感化他们不可取,甚至要提防他们的再一次叛乱。 这封折子一直被按下不发,直到今日早上才被陛下在朝堂上翻出,雷霆之怒,陛下以“不切事机”为由,当朝罢免了他的相位,改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明日便启程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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