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肖家姐妹已是悄悄垂了泪,肖雪松忍了又忍,可还是忍不住,只得背过身去,抬袖拭起了眼角。他没想到郑氏为了他和女儿们,竟是这般殚精竭虑,用心良苦。想她在世时,总柔声劝他要收敛脾气,与同僚及朝中众人和谐相处,可他只嘴上应着,一次也没认真听进去过。如今真如她所料,他因得罪沈襄惹下了此等祸事。 “爹爹你别难过,娘亲未雨绸缪做了这一切,就为保我父女三人平安,若她在天有灵,定也不想看到我们伤心落泪的。如今我们该是打起精神来,方不辜负娘亲的一番苦心。”肖清兮走到父亲身侧轻着声音劝慰道。 “清儿说得对,我们都要好好的,这样也能叫你们娘亲泉下安心。”肖雪松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女儿道。 见得父女三人振作了精神,英娘脸上也露了些笑意,她又指指案上的银票道:“老爷,那些银票,皆是那铺面及田庄这些年的收入,收支都在帐册上记着的,请老爷过目。” 肖雪松听得这话,也顾不得看银票,只站起身来,对着英娘行了一礼。英娘顿时吃惊不小,连忙摆着双手坚决不肯受他这一礼。 “英娘,这个礼你受得。你因夫人所托,苦心经营多年,如今见我肖家有难,竟将房产钱财如数奉上,英娘如此大义,肖某实在是感激不尽。”肖雪松一边说着,一边坚持要拜。 “老爷,莫要如此,英娘能力有限,只能替夫人看管一二。这些钱财,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是没有二小姐帮我,英娘定会有负夫人所托。”英娘一边避开肖雪松的礼一边看着肖清兮道。 二小姐?肖雪松听得面露惊讶,一旁肖绾儿更是一头雾水。英娘见状笑了起来,起身至肖清兮身侧,抬手将她轻轻推至肖雪松跟前。 “老爷,英娘虽在云州老夫人身边也有几年,不过实是资质有限,秋丰街上的那个铺面我开了家酒楼,可生意一直都淡淡的不见什么起色,一年辛苦到头,刨去开销,所余不过一、二百两银子而已。那田庄也只是派了几个家人过去,养十几张种子的蚕,收了茧子拿去卖些钱,一年也不过二百两银子的进帐。前两年我和二小姐说起了夫人留下铺子和田庄的事,想不到二小姐从此便留了心,悄悄替我琢磨起了经营之道……” “说出来不怕老爷生气,要英娘说啊,二小姐可真是承了她外祖家的血脉,于经商之上极有天赋。这两年我诸事只听二小姐的吩咐,这酒楼里生意是越做越好了,田庄里的收入更是翻了好几番……”说到最后,英娘的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欢喜与自豪。 肖雪松听得一时没说话,他抬眼看向肖清兮,脸上有些激动,也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聪明又自立,可他怎么了想不到,她竟是瞒着他研究起了经营之道,还做得这般风生水起。 “清儿,你……你这是做了大掌柜了啊?怎么瞒得这般紧,连姐姐也一点也不知道。”肖绾儿站起了身,看着肖清兮惊讶着声音问道。她知道肖清兮打小就爱缠着母亲学厨艺,还总喜欢琢磨经营之法。她还曾常笑话过她,说她好好的一个闺中小姐不做,非要弄得一身铜臭味。 肖清兮听得这话,面上露了一丝羞赧之色来,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而后有点紧张地道:“我……我这不是怕被姐姐知道,去告诉给了爹爹吗?我怕爹爹怪我没个姑娘家的模样,成天钻营商贾之道,于礼不合……” 肖清兮声音低低的,说完又抬眼悄悄瞄了一眼肖雪松。见得女儿这般怯生生的小心模样,肖雪松立即生了一阵心疼来。他自幼习孔孟之道,向来认为那些行商之人是“从利而动”,“唯利是图”,有失君子之德。当年与行商的郑家结亲,若不是有乡中博学大儒前来保媒,他心中还有些不情愿的。可自娶了郑氏进门,见识了郑氏的贤惠及才能,他心中对商贾之家的看法也渐生了改变。只是这种想法在存于内心,从不向旁人道来。因此这才让女儿心中惶恐,不敢叫他知道只敢瞒着他行事。 “清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肖雪松看着女儿问道。 听得父亲相问,肖清兮抬起了头脆着声音回道:“娘亲在世的时候总给我说起外祖家的事儿,说外祖父是做小生意起家的,外祖父与外祖母两人成婚之后,两个同心同德,生意做得越做越大,所得财物却都用来布施乡里。我听了他们的故事,心里十分的崇敬向往,就央求娘亲教我厨艺,又用心琢磨外祖父留下的从商手记,几年下来,倒没辜负母亲的悉心教导,算是有了些许心得……” 听得肖清兮说完,肖雪松露上恍然之色,过了半晌才轻轻开口道:“清儿,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知晓你继承了乾州外祖家的衣钵,她心里该是欢喜的……” 继承外祖家的衣钵?肖清兮听得愣住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一向古板严谨恪守礼仪的父亲,能说出番话来,无疑是默许了她的所做所为,赞同她以后从事经营之道了。 “爹爹,这下您都知道了,您同意我和姐姐留在京中不去云州叔叔家了么?”肖清兮心中欢喜不已,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出去,捏着父亲的衣袖一角轻轻摇了下。 见得女儿说得一脸娇憨带着央求的模样,肖雪松心里松动了下,可仔细想来,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愁着肖绾儿的婚事,一时间还有有些犹疑难决。 见得肖雪松的模样,英娘忙又上前道:“老爷,您就依着两位小姐的意思吧。老爷放心,二小姐适才也和我说过了,老爷去青州后,她姐妹二人就搬去田庄上去,对外就说是投奔亲戚去了。搬过去之后,两位小姐领着丫鬟嬷嬷住在后院,我们一家人就在前院伺候着。这里的生意仍和从前一样,不用二小姐抛投露面,凡事只要吩咐英娘即可,老爷您看这样可使得?” “对了,老爷,这是我闺女云燕,我今儿带她来,就是想让她和二小姐作个使唤丫头……”英娘才刚说完又想起什么来,赶紧伸手拉边身后的女儿云燕来。
第11章 云燕上前对着肖雪松福身一礼,肖雪松忙抬手示意她起身,一旁的肖清兮听得这话欢喜不已,赶紧过来牵了云燕的手,然后笑着道:“云燕,我听说你打小习武的是不是?” “是,二小姐,这丫头打小就不爱针黹女红,倒成天缠着她爹爹要学功夫,他爹没奈何,只得教了她一些时候,没想到她竟学得有模有样,如今就是二三个大汉近不得她身了。”英娘嘴里嗔怪着,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是含着笑的。 “可是巧了,我身边不缺会针黹女红的丫头,就单单少一个会功夫的女侠客给我作伴呢。”肖清兮脆着声音,看向云燕的眼神越发欢喜不已。 见得眼前情形,肖雪松忍不住会心一笑,心里的那些顾虑也渐渐消了些,只还忧心肖绾儿的婚姻之事。 英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先是看了看肖绾儿,然后又对着肖雪松笑道:“老爷,英娘这些年在外抛头露面,倒也认识了一些京中有头有脸的。若是老爷在青州一两年之内不能回来,英娘就为大小姐留意一二,若有那家世清白人品好又上进的公子哥儿,英娘定要说合说合,若是对方有意,英娘叫人写信送去青州给老爷,老爷若是也应了,两家里可不是就能将亲事定下来了?” 听得英娘说得这番话,肖雪松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也都打消了,他朝英娘点点头,面上露了一丝感激之色。 “如此,肖某今日便将我这两个闺女托付给英娘了。”肖雪松一边说着,一边又拱手要向英娘行礼。 “老爷,您可别再折煞英娘了。”英娘慌得摆着双手侧身避过,若得一旁的肖家姐妹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 次日一大早,肖雪松带着几个家仆,启程出发往青州而去。留在家中的肖氏姐妹也在英娘的张罗下,忙起了搬家之事。那杏花坞是处极好的所在,离城中也不过七八里地,且四周风景优美。郑氏生前让人在田庄附近盖的几幢小楼更是精巧,因着英娘及奎叔的精心打理,院落之内,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一派拙朴不失雅致的田园之景。 肖清兮将家中大多仆从都遣了,身边只留下张嬷嬷,苏叶和云燕,还有两个伺候肖绾儿的丫鬟青杏与红藕,加上一个厨娘和一个负责浆洗杂活的妇人。英娘和丈夫奎叔及他们的小儿子宝庆也搬了过来,住在了西面的几间大平房内。 田庄内劳作的庄户人家并不知晓什么肖家以及肖御史,只知道这田庄是城里一位从不露面的大东家的,平日里他们接触的也只有英娘和她的丈夫奎叔。英娘对他们说,这两位姑娘是大东家的两位闺女,因喜田庄清静因此来小住的。他们听了这话,对于姐妹二人的到来,也并不感觉有多意外,偶有瞧见姐妹二人的,都惊叹那是一对天仙一样的人儿。 待一切安顿好又收拾好,已是十来天过后的事情了。姐妹两人虽是挂念远在青州的父亲,可总算生活无忧,又有英娘不时从旁开解,慢慢也都消了愁容。每日里肖绾儿仍和从前一样,每日里要么看书,写写画画,要么领着两个丫鬟做些针线活。 肖清兮则比从前忙碌了不少,自从父亲默许她事经营之道之后,她越发生了雄心壮志,钻研的劲头越发多了,每日里脚底板都发着痒,总想着随着英娘一道去外面看看转转,好让她得些灵感,回来能多琢磨些生财之道。 这一日,英娘回桃花坞找她说话,说到肖清兮前段时日为酒楼新琢磨出的一道鱼羹汤,英娘抄了单子拿到店里的厨娘看了,厨娘明明是一步步照着做的,可做出来的味道总差了少,她也亲自下厨试了,可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二小姐,也真是怪了,这鱼羹我明明是照着单子学的,可做好吃起来就是没有二小姐在家中做的那般清鲜,我细来想去,就猜着可能是火候和手法的问题。”英娘说得一脸的无奈之色。 肖清兮听得这话,心里略一思忖,随即便面露了欢喜之色。 “英娘,这样好不好?我随你去店里一趟,我现场做,你让厨娘现学着,我就不信这样还做不出一样的味道来。”肖清兮清亮着眼神对着英娘道。 英娘听得先是眼前一亮,可随即想了想却是觉得不妥,心道她可是在老爷跟前保证过,不会让二小姐抛投露面的。虽说如今女子开店做生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肖清兮毕竟是个官宦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若是去了酒楼,不巧被外人瞧见了,传出“肖家姑娘沦落到酒楼做厨娘”之类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英娘,你别有什么顾虑,我只在后厨并不去前堂露面。”见了英娘面露犹豫之色,肖清兮忙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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