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的姜榆为了寻求长生之方作下了许多恶事,他隐藏身份,还希望叶云泽隐瞒拜师的事情,倒与叶云泽一拍即合。两人只在每月的十五见面,姜榆教授叶云泽独创的先见之术,能够见敌之先,抢招制敌,叶云泽进步神速,每次相见都教姜榆大开眼界。 姜榆快慰之甚,至于将寻求长生的事情也放下了,一心只想教导徒弟。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一次叶云泽练功时突然金眼发作,姜榆才知叶云泽出身惊奇谷,体内流淌着的血,堪称狂血。 那是叶云泽第二次发作,第一次的时候,便使生父叶天成身受重创,并促使叶天成废止炼药,遣散药辅,将长子叶寒川赶进山林苦修。 而叶云泽,叶天成不久就忧思过度伤重不治,对他并未来得及妥善处置。 ——毕竟亲生骨肉,又该如何处置? 千娆合上了手札。 原来那段往事竟是这般,姬桑所说看来也是真的。 夜深了,孩子吃了些羊奶也总算安静下来。千娆搂着孩子沉沉睡去。梦里,千娆见到了叶寒川,他一手捏着一截断指,一手捏着一块手帕。手帕上写着四个血字:勿忘誓约。 他脸上的痛楚令千娆心碎。他说:“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北上,去往金鳞,她有必须立刻亲眼证实的事。抵达金鳞是在一个午后,燕安庄园的那场杀戮已过去两个月,城中已无人谈论,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但千娆知道,许多人永远不会忘记。 她将孩子托给九灵照看,独自前往燕安庄园。九灵想要同去,但千娆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于是,她就站在燕安庄园的门楼前,好像阔别的游子终于回归。 “姑娘,”守门的护院见千娆遮着面纱,露出猜疑神色,问,“姑娘有何贵干?” “我来求见燕夫人。”千娆说着,不由得紧张地喘起来,一双眼牢牢盯住那护院,看他如何回答。 “求见燕夫人?”那护院面露疑惑,“姑娘哪位?燕夫人可不是说见就见的。” 千娆轻轻松了口气,说:“烦请这位大哥通报,就说燕夫人的左腿回来了。她一定会见我的。” 那护院愈加疑惑,但到底着人通报去了。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书瑶款款走出,带着千娆进入庄园。 千娆被带到一个幽静的院落,转了几道门,就见宋简仪倚靠在一张木榻上歇息,微闭的双睫轻轻扑动着。 千娆的眼中顿时氲起了一道雾。 “娆儿,”宋简仪瞥千娆一眼,又闭上了眼帘,说道,“没想到你会自己回来。” 千娆轻语问:“燕夫人……别来无恙?” 宋简仪只当是套话,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千娆又问:“不知燕公子……还好吗?” 宋简仪这才睁开眼来,望着千娆,不悦道:“怎么,你来这里难不成是想看看我们死了没有?——不劳你挂心,我和芳儿好得很,没被叶寒川那恶徒伤到分毫。” 千娆长长松一口气,又问:“燕公子曾被拗断了手脚,眼下是否已经痊愈?应当不曾落下病根?” 宋简仪愈加不悦,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叶寒川恶毒至极!叫我芳儿多少时间下不来床?吃了多少苦头?好在芳儿吉人天相,尽数长全,没落得个残疾。” “你们为了砍我的腿,想要置叶寒川死地,”千娆说,“叶寒川只是断了燕公子几根骨头,说起来,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宋简仪腾地从榻上坐起了身,怒声说:“真不知你从哪里借来的胆子!你以为叶寒川狂性大发,杀人无数,烧我回燕楼,我就不敢动你了吗?我告诉你,你的腿我照砍不误!”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女婢蠢蠢欲动,欲朝千娆逼近。 “慢着!”千娆道,“燕夫人,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讨还七锦魔蕈。” “讨还?”宋简仪嗤笑,“凭什么?” 凭什么?千娆一双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宋简仪的脸庞,那个字眼就在她的齿间打转,好像随时都会冲口而出。 雾水又在眼眶里氲起,她深提一口气,朝宋简仪走近了两步。宋简仪的身前放着一个茶几,几上摆着一盒酥花糕,金黄酥脆。 千娆忍不住捻起了一块,问:“燕夫人也爱吃甜点吗?”说着轻轻咬了一口,酥花糕混着倒流入口的泪水,香甜中便多了一丝咸苦。 宋简仪有些古怪,问:“怎么,娆儿也喜欢甜点吗?” 千娆仰头,一字一顿地说:“不,我最讨厌甜点。”她将咬了一口的酥花糕捏在手心里,说:“看来燕夫人一心只是做着断腿重接的梦,对于自己那苦命女儿的下落,却是一点也不上心了?” “当然不是,”宋简仪立刻说,“如果我有我女儿的消息,如果我的女儿能回来,我就算两条腿都不要,又怎样?” “可是你那女儿,你当知道,已经是个毁了容的怪物,你当真想要这样的女儿回来?想让世人看到,貌如天仙的你有个怎样的丑八怪女儿?” “我的女儿关世人什么事?”宋简仪激动地说,“她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女儿,关世人什么事?你——你什么意思?” 千娆勾起了嘴角,眼角却有一滴泪水悄悄划落。“你觉得我凭什么来要回七锦魔蕈呢?”她说,“我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她在哪儿?”宋简仪激动地问,“她……她没有死?” “当年,”千娆道,“带走你女儿的其实是惊奇谷妫家的人。妫氏医术精湛,保住了你女儿的命,但治不好她脸上的伤。她虽知自己是金鳞湖燕家的女儿,但因为那张脸这么多年都不敢来相认。” 宋简仪已是满面泪痕,她突然双目圆睁,高声问:“她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当真想要她回来,”千娆说,“就把七锦魔蕈还给我。我还要你亲自送我离开燕安庄园,我会在庄园外告诉你她的下落,一定教你们母女相认。” 宋简仪不发一言,向书瑶眼神示意,书瑶便从里屋取出一个木盒交到了千娆手中。千娆打开一看,果然是七锦魔蕈,剩下的六色子株一枚不少。 “你若敢胡说八道,”宋简仪说,“我不仅要砍下你的左腿,剩下两条胳膊一个腿也不会给你留下。”说着命人起驾,带着千娆往大门去。 到了庄园外,宋简仪从轿椅上俯下身来,说:“现在,把我女儿的下落告诉我。” “燕夫人不用着急,”千娆不紧不慢地说,“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燕夫人。其实妫氏想到了治好你女儿脸的方法,不仅想到了,而且做到了,现在她的脸算是可以见人了。” “能……治好?” 千娆点了点头,说:“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吞云岛。” “吞云岛?”宋简仪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个吞云岛五鬼所在的地方?” “原来燕夫人听说过那个地方,”千娆说,“治好脸之后她也很迫切地想要与你相认,或许不日便会来到燕安庄园。——恭喜燕夫人,回燕楼虽毁,这离巢的燕儿,还是终归要回来了。还请燕夫人好自为之,倘若伤了我,叶寒川会做些什么,燕夫人应该可以想象吧,可别到时乐极生悲。” 千娆说完转身离开,宋简仪果然未命人阻拦。 千娆与九灵汇合,继续北上。途经启城时,两人又听说了有关金眼伤人的传闻,而那金眼显然不是叶寒川,令千娆万分疑惑。 一个清早,两人抵达临水镇,来到南秧娘的院门前。千娆敲响院门,过了好一会儿,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南秧娘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内。 认出千娆,南秧娘顿时睁大了一双桃花眼,一把将千娆扯进门来。九灵也赶紧跳了进去。 南秧娘关上院门,说:“你倒还大剌剌地在外面走!你知不知道,想找叶寒川寻仇的人,也在满天下地找你!”
第89章 南姓 千娆摘下面纱与斗篷,露出斗篷下的婴儿,说:“我怎能不知道?好在九灵和这孩子替我作了不少掩护,别人还当我们是一家三口。” “这哪来的孩子?” “这是我哥哥的孩子。”千娆说。 “叶云泽的孩子?”南秧娘将孩子打量几眼,露出疑虑神色,但紧接着,她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这又是哪个?”她指指九灵,问道。 “这就是九灵,”千娆说,“我是带她来求诊的。” “你不是……”南秧娘奇道,“跟着叶寒川来的吗?” 千娆轻轻摇头,说:“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就在昨天,我听到风声,说叶寒川在岿山附近现身,我就想着你们姓叶的一准又要来给我找麻烦,今天你就来了,还说不是和叶寒川一起来的?” 他是打算带着想竹前去燕安庄园认亲了吗?千娆这样想着,接着摇头,说:“我不知道他到了岿山。” “什么?”南秧娘狠狠皱起了眉头,“那个畜生,伤得只剩一口气,费我多少力气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倒好,一能下地就走不见了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现在到了岿山,竟然也不来找我赔礼道歉、结清诊费,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千娆看着南秧娘恼怒的脸,却觉异常亲切,心想:南秧娘虽然性子急躁,却委实对叶寒川很好。 南秧娘看看千娆,又看看九灵,说:“既然不是叶寒川叫你来的,天底下那么多大夫,你干嘛非得带她来找我?你们姓叶的,就是吃定我了是吧?” “南姐姐,”千娆道,“其实我不姓叶。” 南秧娘一惊,说:“你……知道了?” 千娆望望她,说:“原来,南姐姐早就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南秧娘马上澄清道,“叶寒川跟我说过一嘴而已,说你不是他亲妹妹,别的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 果然,千娆想,既然他铁了心要将想竹送到燕安庄园,又岂能轻易说出那个秘密。 “那你——”南秧娘问,“到底姓什么?我本看宋简心也是个体面人,竟然这样——乱来么?” 千娆知她误会,并不说破,心里也犯了难:那我该姓什么呢? 她看着南秧娘,说:“南姐姐,不如我以后跟你姓吧。” “跟我姓?”南秧娘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只觉得南姐姐是难得的好人,如果能跟你姓,是我的福分。只是我以前很不懂事,只怕南姐姐嫌弃我。” “当真?”南秧娘的怒气一下子灭了,口吻中还多了丝得意,“跟着我姓你能甘心?” “我求之不得。” 南秧娘“哈哈哈”地笑起来,说:“那你以后就是南千娆了。那谁,得的是什么病?” 九灵凑到南秧娘耳边说了一通。南秧娘将她瞅一眼,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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