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治吗?”九灵问。 “你若想做女人,其实简单,”南秧娘说,“把多出来的东西割了就成。只是那东西血运丰盛,倘若止血不善那就危险了。不过就算顺利止了血,倘若愈合不良,形成溃疡,那也要命。” “所以,”千娆说,“我们打算借用叶寒川的无极丹。” “什么?无极丹是可以随便借的吗?” “既然他就在岿山附近,正好我去找他。” “说什么傻话,”南秧娘说,“岿山这么大,你往哪里找去?况且你是能在岿山到处乱晃的人吗?” 这时,院门被“砰”一声打开,阿陶提着早集买得的菜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噫!”她万分惊讶地说,“娆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还有个毛娃娃?”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南秧娘问。 “是……”阿陶正想说,看到九灵,就把话咽了回去。 “说吧,阿陶,”千娆说,“这里没有外人。” “你们猜我在街上看到了什么?”阿陶这才说道,“街上告示贴得到处都是,说什么娆小姐在双绝山庄,叫川公子今日午时前去,不然就烧死娆小姐。” “奇了,”九灵说,“娆妹妹不是在这儿么?” “一定是端木不尘的诡计,”南秧娘说,“他知道叶寒川到了岿山,所以放出假消息,想把他骗进陷阱。现在整个武林谁不知道叶寒川听到叶千娆的名字,就算刀山火海也会去?他们只要找个替身,随便装扮一下,不怕叶寒川不上钩。” 千娆突然想起这主意还是自己出给端木不尘。 接着,她想起自己留给叶寒川的那一截断指和四个血字,说:“却也未必。” “什么未必,叶寒川是个傻子,他若不上钩,我把头割下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阿陶问。 “还能怎么办?”南秧娘烦恼地说,“只能赶在那傻子上钩前把他找到,等他落入陷阱,谁还有本事救他?” “怎么找?” “还能怎么找?生找!就看老天想不想收了他。”南秧娘说着将阿陶和九灵都推出院门,“别磨蹭了,分头找。” 千娆跟着出门,南秧娘将她拦住,说:“你就别乱晃了,在这里等着,叶寒川没准会来这里。” 三人跑了出去,千娆抱着婴儿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想起在吞云岛时从叶寒川背上拔下来的那一框蛇牙。 发下毒誓绝不搭救,叶寒川却仍要不惜代价地救她,她因而留下一指,写下“勿忘誓约”四个血字,叶寒川应该看到了吧? 肢体不全,死无全尸。 叶寒川自然会将那当作她自行斩下的手指,必然会害怕再次搭救的后果。 此时的他,一定很两难吧? 他会怎么做? 千娆这样想着,抱着孩子走出院门,突然又撞上阿陶风风火火地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千娆问。 “哎呀,”阿陶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我刚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渴死我了,我得喝口水再走。” 千娆跟进屋,把孩子塞进阿陶手中,说:“阿陶,你歇会儿,我去找叶寒川。” “可是……” “你放心,”千娆说,“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除了我,怕是你们谁也找不到他。”说着掩上面纱,披上斗篷,在阿陶不安的眼神中离开了院子。 千娆来到久违的岿石村,山上的屋舍已到处都是被人翻拣过的痕迹。她走进当初叶云泽与南宫珉儿的房间,挪开隧道口的衣柜,通过隧道,来到那个山谷。 她找到当初与叶寒川重逢的那个山洞,她仿佛又看到了叶寒川那令她心口悸动的身影。但她一眨眼,那身影就消失不见。 她在山洞口茫然地站了许久,又来到叶云泽与南宫珉儿的合墓前。 杂草已招摇地挡在了墓碑前。 她拔去杂草,轻轻抚摸着叶云泽的名字。 哥哥命苦,出生在叶家,她想,小小年纪就发病成魔,而我,作为妹妹朝夕相处竟毫无察觉。好在,有珉儿和姜榆对他不离不弃,要不然,他在这世上得有多孤单。 她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惊奇要录》,拿火折子点燃了。 火苗撩着书页,开头的那段话又映入眼帘:“世间奇花异草在录者百样,吾惊奇谷独占七成;然天下奇方异药,吾族皆囊括无遗。故编此籍志之,以馈吾族后辈。” 其中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千娆随手捡根树枝,拨弄书册,将火挑旺,书中的奇异药方一页页翻了过去,其中一句句写在白页上的警诫之语格外醒目,直到最后一页,上面那句潦草的诫语如今看来,真是触目惊心。 炼药者,药炼之,兄弟崩,姐妹离! “哥哥,”千娆一边细细烧着,一边说,“珉儿惨死,是叶寒川的设计,他会付出代价。但说到底,这都是惊奇谷的业障,这本《惊奇要录》我把它带到你的面前烧毁,叶家的报应便到此为止吧。你和珉儿的孩子,我也已经找回来,他很好,眉眼长得像你,小嘴长得像珉儿。我会好好抚养成人,你们放心。” 这时,谷里忽然刮来一阵风,冷得千娆打了个寒战,包裹里姜榆的那本手札扑棱棱地翻起页来,翻到中部的某页就停了下来。 千娆鬼使神差地捧起手札来看,才看了几行,她便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毛,头皮里也沁出冷汗来。 ——叶家的报应似乎还远不止于此。
第90章 玩火自焚 这页手札上写道,叶云泽从谷里带来林青崖和宋简心当初怀孕时服用的强胎药药方,好让姜榆研制压制金眼的药物。 但在与姜榆一起研制的过程中,叶云泽发现了强胎药与药功之法的相通之处。 他将强胎药与药功之法结合,便产生了新的功药。那时他结识了宣湛。宣湛资质平平,虽练功刻苦,武功却不见进益。叶云泽就将这新功药的药方与修练之法送给了宣湛,宣湛顿时入迷。 这新功药与惊奇谷以往的药功之法大不相同,宣湛不仅在短时间内功力大长,连性情也逐渐转变,长此以往,或许哪日金眼发作也未为可知。 宣湛的突飞猛进引起了叶寒川的注意,他试图阻止。但宣湛好不容易才尝到功力激升的甜头,根本不去理会示警。 宣湛对叶云泽信任有加,曾多次表示想要召开武林大会,届时将叶云泽介绍给武林人众。凭叶云泽的身手,必能一举成名。 但叶云泽拒绝了,宣湛愈加钦佩,认为叶云泽是淡泊名利之人。 其实,叶云泽是明白,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叶云泽当然也想到了这新功药的风险。“既然我摆脱不了金眼的纠缠,如果能找个人来陪我倒也不错,尤其是当这个人出自所谓名门的时候。”叶云泽曾这样说。 风吹着千娆干痛的双眼,她呆呆地盯着墓碑上叶云泽的名字,好像那是个陌生人,但她心里明白,那实实在在是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 她想起叶寒川对宣湛的那些当时听起来那么莫名其妙的警告,想起姜榆说过的话。 她终于明白了姜榆那句“天性不和、命里冤孽”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南宫珉儿的愤怒与无奈:叶寒川顺服于命运的枷锁,披上冷漠外衣,自我禁锢,独来独往;叶云泽却愤懑不平,不甘宿命,报复世道,播散金眼的恶业也在所不惜。 他们互不认同,互相妨碍,于是互相仇视,好像不共戴天的仇敌。 责备叶云泽吗?并不,她只怪自己竟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哥哥,竟对哥哥心中所藏的这些苦闷与不忿毫无察觉。 而叶寒川,不也终究破除禁防? 叶云泽与南宫珉儿已粉身碎骨,她南千娆与叶寒川又会是什么结局? 《惊奇要录》这时烧成了一本炭书,千娆捏紧拳头狠狠将它捶成灰烬,直到冷风将灰烬尽数吹散。 平复良久,千娆缓缓道:“哥哥、嫂嫂,你们的孩子就叫叶无忧吧,你们放心,有我在,同样的事情决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你们在那地下安息吧。” 她起身,径直前往岿山城。她想起在启城听到的传闻,看来除了宣湛,还有别的人拿到了新功药的修练之法。 整个岿山城空荡荡的,千娆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感觉街道两旁的窗户、门缝里有无数双眼睛正战栗地盯着自己。 看来金眼将至的消息已满城皆知。 千娆径直朝双绝山庄的方向走去,突然,一名身配长剑的男子从路边走出,将千娆拦住,说:“姑娘,这不是你该走的路,赶快出城去吧。” “我却觉得,”千娆缓缓驱动真气,低声但坚定地说,“这是只有我能走的路。劳烦让我过去,我来找端木庄主,他一定会见我。” 那男子神色一阵恍惚,果然带着千娆往双绝山庄走去。 端木不尘就在庄门前,他一眼认出千娆,快步走了过来。“叶……”他看看千娆身旁的男子,把那声称呼咽了下去,问,“你怎么会来?” 千娆扫了眼庄门前严阵以待的众人,又看了看柴垛上那身形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这才看向端木不尘,道:“少庄主,借一步说话吧。” 端木不尘将千娆引到一旁,狐疑地问:“你来做什么?叶寒川在哪儿?” “少庄主不用急,”千娆不紧不慢地说,“叶寒川没有和我一起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少庄主果然慧眼,我即便遮掩成这副模样,少庄主还是能一眼认出我来。少庄主总不会以为叶寒川就认不出那替身吧?” “叶姑娘难道是情愿来做诱饵的?” “我不姓叶,”千娆说,“其实我姓南,还请少庄主不要再叫我叶姑娘了。我来这里,是有话想对少庄主说。” “你想说什么?”端木不尘问。 “少庄主听说启城的金眼了吗?” 端木不尘的神色变得凝重,他道:“岂能不听说?” “那金眼是谁?” “听目击者的描述,应该是何大何二俩兄弟。” “确定?” “何家兄弟身材肥硕,极易辨认,”端木不尘道,“而且何家出事后,唯独这兄弟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金眼当是这俩兄弟无疑。” “他们现在在哪儿?”千娆又问。 “何家出事后不久,启城以东和以南的城镇又同时发生金眼事件,这俩兄弟多半是分开走了。” “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没被找到,而且可能持续伤人,是吗?” 端木不尘点了点头。 “少庄主打算怎么做?”千娆问。 端木不尘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仅启城,近几日济北、天岭也出现金眼,看身手与形貌都不像叶寒川,金眼似乎已播散在武林各地,或许明日就有新的金眼现身也未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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