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娆气道,“你堂堂双绝山庄荀二爷,怎么尽拿几个月大的孩子要挟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哼,”荀不移冷哼道,“这娃娃投生到你们这里,想来就是上辈子作孽太多,将来没准也是个祸害。今天我便扭下他的头来又怎的!” 千娆气得说不出话,叶寒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让我疗伤可以,但孩子饿了,你给他找个乳娘,不然他哭着,我如何静下心?” “这有何难?”荀不移应了声,教端木不尘与李不吝撤下。两人瘫坐在椅子里,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千娆拉住叶寒川的手,双眉紧蹙的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忍,她说:“你就算救活了陈小侠,到时气力用尽,他们还是要杀你的。” 叶寒川望着她,说:“至少无忧和陈不敏能活。” 千娆一愣,她好像又看到了七年前落英山里的那个叶寒川。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说他傻,但现在,她只能噙着泪轻轻点头,取下脖子里的蓄真眼,放到叶寒川怀中。 整整一夜,叶寒川不停不休,他发出的每个动静,在千娆听来都像是难耐的□□,每每听到就心惊肉跳。 外头传来鸟鸣声,阳光渐渐透进屋子里来,刚刚睡醒的李不吝突然叫起来:“醒了,师弟醒了!” 叶寒川收了手,突然一口鲜血吐出,随后伏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千娆搂住他颤动的身躯,一遍遍说:“现在可以歇歇了,可以歇歇了……” 身后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千娆紧紧搂住叶寒川,闭紧眼,泪水止不住地流。 “让开……”叶寒川将蓄真眼塞回她手中,起开她的手,想要将她推开,却哪里还有这个力气。 “二师兄,”端木不尘这时站了出来,“叶寒川刚刚才救活不敏师弟,此时杀他,未免……” “不尘你糊涂!”荀不移打断道,“此时不杀他,等到他逞凶,还杀得了他吗?” “他若要逞凶,昨天不敏师弟压在山石底下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不仅没有相害,还帮我们救出了师弟,不是吗?” “诶!”荀不移气恼地说,“不尘,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还这样天真?叶寒川金眼的身份暴露,早已没有立足之地,你是双绝山庄之主,整个武林都看着你呢,他就算帮你,也只是想利用你的身份,换得一点庇护罢了。你连这点伎俩也识不破吗?此时不杀叶寒川,后患无穷啊!你这般不知轻重,妇人之仁,师父将山庄交给你,在地下如何能安心!” 端木不尘神色微变,陷入沉思。
第99章 琵琶锁 千娆知道叶寒川还能不能活,此时全在端木不尘一念之间。她大声说道:“少庄主,何家金眼已经伏诛了!”想要以此提醒端木不尘曾作过的承诺。 “何家金眼虽已伏诛,”她接着说,“但启城往南不知道还有哪个金眼!陈小侠已经伤得这般重,下次伤的又会是谁?你们师兄弟十人,十全十美方好,倘若少了一个,得是什么光景?留着叶寒川供你们驱使,不用亲身犯险,岂不好?” 端木不尘闻言,眼神变得明朗,说道:“二师兄,这姑娘虽然是为了保叶寒川的命,但她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孩子在我们手上,让叶寒川往东,他不敢往西,何必非急着杀他?况且不敏师弟此时虽好转,就怕再有个恶化。” 荀不移看看陈不敏,总算收起了剑。 千娆刚松口气,却又被荀不移一把拉开。只见他掏出一条铁链,铁链两端各串着一枚铁钉。他提起叶寒川,扯开他的衣服,一掌将一枚铁钉打入叶寒川一边肩膀,再一掌,铁钉的尖端从肩胛透了出去,瞬间血流如注。 “啊!你做什么?”千娆尖叫着想要扑上去,但被端木不尘拦住。 荀不移又照样将另一根铁钉打入叶寒川另一边肩膀,接着,将两枚铁钉从肩胛拔出,就像针引着线一般引着铁链从叶寒川的肩膀穿过。 铁链捋着血肉、磨着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叶寒川的眉头紧紧地拧着。 “你住手,住手!”千娆嘶叫着,无忧也大哭起来。 荀不移不为所动,拉紧铁链,取下铁钉,将铁链的两端在叶寒川背后锁到一起。 等他做完,叶寒川的血已流了满身,汗也淌了满脸。 “这琵琶锁本是为金眼准备,用在你身上正合适。”荀不移拉住穿在叶寒川肩内的铁链,说,“你的命暂且饶你的,但你得说出,金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寒川喘了口气,说:“你该猜到,所谓金眼,其实是练了一种邪门武功,虽可短短时日便功力大长,但也导致经脉转逆,神志昏蒙。” “什么邪门武功,从哪里来?” 叶寒川瞥荀不移一眼,说:“先前你这么急着要我死,我却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多问题想问我。” 荀不移缓缓扭转手中的铁链,血又从叶寒川两肩的窟窿里涌了出来。“说。”他逼迫道。 “不关他的事,”千娆急忙说,“是……” “那武功,”叶寒川立刻打断了千娆的话,“是从我叶家祖传的一种药功之法演进而来,我也不曾想到,会有这种威力与后果。” “你把这邪门武功都给谁练了?”荀不移又问。 千娆心头一颤。她明白了叶寒川打断她话头的用意,是怕她透露太多,引起荀不移的注意。 荀不移若发觉她所知甚多,转而追问她,她如何应付?她必然不能供出宣沛。 荀不移总以恶意度人,双绝山庄又素来与宣家有嫌隙,他若知道金眼播散与宣沛有关,宣沛必遭牵连。 千娆担忧地望向叶寒川,倘若没个能让荀不移满意的应答,荀不移该怎么折磨他。 “我为什么要把绝世武功送给别人?”只听叶寒川说,“是有不要命的,把秘笈偷走,我也想知道是谁。” 荀不移猛得一提铁链,铁链铮铮作响,叶寒川的脸瞬间又白了一分。 “不要!”千娆颤声道,“他真的不知道,我们也是听到有传言说启城出现了金眼,才会来到这里。他若知道是谁,告诉你们又有什么打紧?” 荀不移并不理会她,紧紧盯住叶寒川,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你眼皮底下被偷,你敢说不知道是谁?” “我若知道,”叶寒川答,“早将他挫骨扬灰,何必等到他练成了,再来击杀?” 荀不移不置一词,揪住铁链的手紧捏着,稍一动作便可教叶寒川痛苦不堪。 千娆噙着泪眼睁睁望着,只要她说出使金眼播散的人是宣沛,叶寒川就可免受皮肉之苦,但她……好不容易才知道宣沛还活着,怎能再将宣沛置于险境? “他说的都是真的,”千娆狠狠心,说,“你这样折磨他,又有什么用?” “折磨他没用,”荀不移突然放开叶寒川,将视线落到了千娆身上,“但若折磨你可就有用了。” 千娆心一横,心想叶寒川受得,自己也受得,说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随你怎么折磨我,反正,这样也不过是逼他胡乱攀扯别人罢了。” 说着警告地望向叶寒川,暗打主意如果叶寒川看不得她受苦,供出宣沛,她就指他胡言乱语。 “荀不移!”叶寒川勉力站起身,“我身背人命无数,你想怎样悉听尊便,我不算冤枉。但她无辜,你不要逼人太甚。” “二师兄,”端木不尘也说,“我看他不像在说假话,倘若逼得他胡乱攀扯,反倒误事。” 荀不移瞪端木不尘一眼,露出质疑的神色,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哼”一声走了开去。 千娆挣脱端木不尘,扑到叶寒川身上,看着他被铁链活生生穿过的血淋淋的肩膀,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别哭,”叶寒川说,“别吓着无忧。” 千娆止了哭声,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叶寒川勾勾嘴角,说:“没事,看着吓人,伤不到要害。” “他这是做什么?”千娆流着泪问。 “这是锁我琵琶骨,”叶寒川说,“琵琶骨被锁,我这两条臂膀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但他锁不了我多久,用得到我时,还是得打开。” “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千娆哽咽道,“他们得怎么折磨你。” “他们冲我一个人就好,”叶寒川说,“只要别伤了你和无忧。” “不,”千娆说,“你不用顾着我,我什么也不怕。至于无忧,他既然投生到叶家,总要比别的孩子多受些磨砺的。”她这般说着,却又不忍地望向无忧。 无忧受了惊,这时还在哇哇大哭,不管李不吝做鬼脸也好,恐吓也好,都无济于事。 “我就说不该让那乳娘喂了奶就走,”李不吝抱怨着,“现在这娃娃不肯好了啊!吵死我得了,比挨刀子还难受。” “把孩子给我吧,”千娆慌忙抹了泪说,“我马上就能哄好。” 李不吝面上一喜,随后疑虑地望向荀不移。 “叶寒川都被穿了琵琶骨了,”千娆说,“你们还顾虑什么?老这么吵着,陈小侠也不好休养啊。” 荀不移瞥瞥叶寒川,没有作声。 千娆连忙起身上前,将无忧抱起。终于将无忧搂在怀中,她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她想将无忧抱到叶寒川身边,但被荀不移拦住。 “就在这里哄,”荀不移说,“哄好了马上放回去。” 千娆无法,只能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店家送了早饭进来,千娆赶紧将哄睡着的无忧放下,捧起三个包子一碗粥就走。 “喂,”李不吝叫着追过来,“谁叫你拿的?” 千娆将东西紧紧抱在胸前,说:“我不拿你要饿死我们吗?既然如此怎么不直接把我们杀了?” 李不吝无言以对,又不好意思来抢,只得作罢。 千娆将东西拿到叶寒川身边,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我被锁琵琶骨也好,”叶寒川说,“至少你抱了无忧,我还能吃你喂的东西。” “又说傻话。”千娆轻嗔道。 几人在客店待了一天,陈不敏的气色好了许多。第二天,荀不移几人就商量着动身,搜寻启城南面的金眼。他们教李不吝留下照顾陈不敏,并传书给双绝山庄以求接应。 荀不移仍旧将无忧绑在胸前,也不管叶寒川恢复如何,就强行要他起身同行。 “你这样不管叶寒川死活,”千娆说,“真碰上金眼,就不怕对付不了吗?” “反正不是那个金眼死,就是这个金眼死。”荀不移说,“横竖不吃亏,我怕什么?” “你……”千娆气道,“人人嘴上都挂双绝山庄荀二爷,我竟不知是这样不要脸的人。” 荀不移冷哼道:“跟你们本就没什么道义可讲。” 千娆气得牙痒,还想讥讽几句,但叶寒川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千娆想想真把荀不移说恼了,也只有自己吃亏,恨恨地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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