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身上的气息却越发冷了,威严慑人,侍卫脑袋都不敢抬,只如实回:“这处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况且有断袖之癖的人也会去那小倌馆,若是还未出嫁的名门小姐去了此处,传出去终究对名声不好,因而这小倌馆的管理极是严格,不会对外透露客人的丝毫信息。” 侍卫回完这话,屋里又诡异地静了下来,陈灼默了半晌没开口 侍卫如芒在背,尝试着提建议:“将军,要不属下现在去那小倌馆,把小姐秘密带回来?” 末了,侍卫还补了句,信誓旦旦:“将军放心,属下定不会让别人发现此事,有害小姐名声。” “不,本将军亲自去瞧瞧。” 陈灼站起身,冷厉的脸陷在暗处的光影里,情绪不明,“我倒要看看,我这好妹妹究竟有多无法无天,喜欢看怎样的美男子,那种地方竟也敢去。” “当真是我太纵容她了。” 这侍卫跟了陈灼多年,也随陈灼上过战场,知晓他家将军眼下面临的局面,便大胆劝了句:“今日柳副将不是会过来,同将军商讨那件事么,不然便让属下带小姐回来?” “商讨?” 陈灼已然跨步朝门口走去,他似是笑了,语调又极其冷冽,带着不容违抗的将军威严,“你告诉柳淮,吴康之事无需再议,让他带着吴康的人头再来。” “莫要心慈手软,否则他该知道下场。” “是!”侍卫不敢再提,忙伏身应下,“属下明白了。” 陈灼拂袖出了书房,往大门走去。 他沉着一张脸,不悦和燥怒呼之欲出:“备车,去青莲街。” —— 另一处,陈念随着林采薇进了青莲街巷的小倌馆,这小倌馆位于街巷末尾,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 这处楼阁并未挂醒目的牌匾,只在大门旁边立了一块木板,写着松竹馆。 “这名字倒是取得清雅。”陈念进门前瞥了眼木板,嘀咕着,“但怎么没挂牌匾,只有一块简陋的板子放在这里,而且……” 陈念扫了眼四周,疑惑问:“这青莲街的中间地带甚是繁华,为何这小倌馆要开在僻静的街尾?不怕生意不好嘛。” “哎呀,就说你没见过世面吧,小可怜,你之前是不是不怎么出门?”林采薇点了下她额头,跟她解释,“这小倌馆是专供夫人小姐玩乐的地方,但这事吧,说出去终究不太好听,有损名声,当然不能开得这般明目张胆了。” 被林采薇一下戳到伤心处,陈念那弯弯的黛眉一下便皱了起来。 她之前一直被她兄长管束,不让她随便出门,她的确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呢。 甚至,她兄长还丧心病狂地把她关了起来。 整整一月,她没见过阳光,也没闻过花香,甚至是…… 想到以前那些事,小姑娘揪着手帕不开心了,越发讨厌她哥哥了。 看来,她的确得离开哥哥,陈念想,这几日哥哥定是在伪装自己,他是疯子是坏蛋,才没这么温柔呢。 也不会乖乖给她玩的,帮她治病的。 她知道的。 哥哥最会骗她,伤害她了。 小姑娘鼻子一酸,眸子里秋水染了红。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哭丧个脸?不过没关系……”林采薇瞧见陈念皱起的小脸,拉着陈念进了这松竹馆,语气雀跃,“我跟你说,这里面的小倌个个都听话得不行,他们说话温柔善解人意,可会哄人了,你以后要是不开心了来这里,保管你什么烦恼事都没了。” 陈念眨眨眼,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等下多叫几个小倌看看。”林采薇朝前面抬抬下巴,示意陈念往前看,“里面各种美男子都有,但最受欢迎的还是这种相貌清秀,举止文雅的书生类型,如松如竹,文弱秀气,性子又温和,绝不会大声说话。” 陈念将信将疑,同林采薇一起进了小倌馆的大门后,便顺着林采薇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周遭嘈杂,皆是男男女女的笑声,陈念纤长的睫毛轻扇,还未仔细去看,一阵阵刺鼻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陈念差点被这香味呛到,咳嗽起来。 看来,这里面的男子身上都抹了脂粉花香,比女子身上还香。 陈念登时蹙了蹙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生了抵触心。 她不喜欢男人身上的这种花香味。 她喜欢…… 小姑娘低垂眼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双眸失神,待回神过来后,她又死死捏住了手帕,两颊鼓起,看上去有些气呼呼的。 不,她喜欢! 她到这是来治病的!她当然喜欢了! 陈念将脑海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下,捏紧小肉拳,开始欣赏起眼前的男色来。 入目皆是白衣飘飘的俊秀公子,腰肢纤细,相貌柔美,那皮肤当真是生的比女子还白。 陈念微微张开了嘴。 惊讶的。 一楼大堂富丽堂皇纸醉金迷,有人在抚琴,有人在作画,有人在弹琵笆,有人在喂酒,还有人在台上跳舞…… “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林采薇见陈念这副吃惊的样子,得意问她。 陈念诚实地点头:“没见过。” 两人进了门不过片刻,便有小厮去传话,很快,老鸨便摇着扇过来了。 她身姿婀娜,鬓边别着一朵甚是艳丽的花,以圆扇抵了半张脸:“二位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都有。” 陈念还陷在那令人震惊的视觉冲击里,半晌没反应过来,林采薇问了句:“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念移回目光,茫然眨眼:“什么?” 林采薇有些心虚,忙把自己摘干净:“我跟你说,我已经心悦武宁王了,日后是要当你嫂子的,我,我今日是陪你你来见世面的,我可没做什么啊。” 林采薇当真是把自己当起了武宁王夫人,就开始考虑起以后的事来:“念念,日后要是你哥发现了这事,你可得为我作证啊,还有,你可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哦。”陈念恹恹应了声。 林采薇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等下有事发生,便想早点回去,催促陈念:“你快说呀,就是喜欢的男人类型,这样他们便会派人来伺候你。” “喜欢的男人类型吗……” 陈念看了认真思考起来,睫毛低垂间,脑子里忽然晃过一副流着汗的男人肉|体。 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且诱人,那胸肌也紧致光滑,腰腹处壁垒分明,脊背宽阔…… 而那手臂肌肉虬结,能执刀剑能拉大弓,似乎一只手便能把她举起放在肩上,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和野性,让人血脉贲张,是一副完美的肉|体。 还有那张俊美冷厉的脸,那挺直的鼻子…… 不行! 陈念晃了晃脑袋,及时阻止了自己后面的臆想,快速道:“好看的就行,比如……文弱的,秀气的,书生气质的。” 她故意说了和她哥哥相反的类型。 林采薇狐疑道:“你喜欢这种?难怪你总说你哥哥不好呢,你哥哥是一将军,高大英俊,一点都不文弱,和你刚说的完全搭不上呢。” 陈念涨红了脸。 林采薇接着又说道:“不过也是,你们是兄妹呢,你要是喜欢你哥这种类型就糟了,会被人唾弃呢,你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你哥一手养大你的吧,怕是比亲生的还亲。” 比亲生的还亲。 这句话,陈灼也经常对她说。 心尖仿若被针刺了一下,陈念捏着手帕,被咬红的小嘴微微张开,后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陈念现在成了正常的小姑娘,仔细想想,林采薇这话说的也没错。 林采薇同老鸨说了几句,老鸨摇着扇子连连媚笑:“哎呀呀,懂了懂了,两位楼上雅间请,马上就安排。” 陈念被老鸨带上了二楼,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见识这种事,很快便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到了一边。 只是她此时被这种新奇的事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想到这事将会引发怎样的混乱场景。 她哥哥知道后又会怎么发疯,她会面临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哥哥已经知道此事,正往此处赶。 她更不知道的一件事是……就在她进这座小倌馆的时候,不仅她哥哥正往此处赶,就连那位她在心里念了好久的如意郎君,只在百花宴上见过一次的如意郎君,她快要忘记的如意郎君,为了抓捕罪犯,也在往这小倌馆赶。 …… —— “大人,话说您近日来公务缠身,已经好几个日夜没休息了,这抓捕的事属下们去就行了,您还是回府门去休息,等下还要审犯人,小的怕大人的身体吃不消。” 西市一处繁华街道,一行官兵行色匆匆地走在街上,所到之处,周围百姓看到那位身穿朱红官袍,一身清正之气的男人,纷纷让出道来,生怕阻挠这位好官办案。 此时走在官兵前头的便是刑部侍郎陆良清。 他身穿朱红官袍,大步走在烈日街上,虽面上可见起疲倦之态,但看去仍严正俊朗。 他姿态清逸周身疏离,明明望去高雅如松鹤,可偏偏浑身如布寒霜,肃然严厉;面容明明秾艳昳丽,肤白唇红,可眉眼之间却自有清正肃杀之气。 陆良清探花出身,现任职刑部,性子刚直,严于律己,为了处理案子抓捕犯人,的确好几个日夜都没休息了。 “我不放心。”陆良清加快了步伐,衣袍烈烈作响,很快便拐过街角,到了青莲街。 “此贼诡计多端,已经连杀数人,手段狠毒罪恶滔天,这次务必要将其捉拿归案,不容有失。” 陆良清正处理一件杀害少女的采花贼大案,经过他连日来不眠不休的布控,多番走访查明,终于得到了有关采花贼的踪迹线索——现藏匿于青莲街尾的那处小倌馆——松竹馆中,扮做小倌,隐匿身份,正在寻找逃出的机会。 若他能及时带兵围剿小倌馆,定能将此罪犯擒拿归案,此外,陆良清亦在京城各处出口布下官兵,为保万无一失,不让罪犯有逃离之机。 只是……小倌馆里不仅小倌众多,亦有不少女子,若是那采花贼再次犯案…… 他须得尽快捉拿罪犯。 想及此,陆良清眼眸微暗,步伐又加快了不少,脚下生风一般。 后面的人只能吃力跟上,齐声回:“是!谨遵大人吩咐!” —— 小倌馆中,一处雅间内,陈念面前站了约莫有十个男子。 陈念虽以前对她哥哥无法无天惯了,娇纵任性,什么大胆的事都敢做,但只限于她哥哥,面前这副场景,她着实是没见过。 此时此刻,小姑娘嘴里咬着的一块桂花糕都快掉了下来。 皆是傅粉何郎,身形清瘦,容颜如花,他们站在不远处,身上只一件白衫,隐约可见其锁骨,还有……那副瘦弱嶙峋的的虚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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