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他盯着大夫的白胡子,皱起俊眉,颇为质疑他的医术,“方才,她可是晕倒了,怎么会是睡着了?” “气虚而厥。”大夫捋了一下胡子,郑重道:“体弱,劳累过度加上气机逆乱,阴阳之气不相顺接,便会突有此症状。” “可有大碍?” 大夫道:“无碍,待我开个方子,吃两剂药,好好养着就成。” 抓好的药很快就送到了陆时侒手上,他走到廊下,看见梅霜在院中浇花,便招呼她,“那个……谁。”话到嘴边他忽然就忘了人家叫什么名了。 梅霜听见二爷的声音,喜滋滋地转过身,福了福,“二爷,可是唤我?” 陆时侒嗯了一声,把药递到她面前,“把药煎了。” 梅霜药刚走了两步,陆时侒又吩咐:“再让小厨房做点清淡的饮食送过来。” 梅霜心里气呼呼的,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还没半天工夫,就哄得爷来指使她来干活了! 等时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屋内点了灯,她一睁眼,便是竹青色的床帐,她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睡在了陆时侒的床上! 连忙从床上起来,给他整理了下并没有弄乱的床褥,昏倒之前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回到脑中,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己太冲动了,失了检点,这下还不知道陆时侒怎么罚她呢! 要是再在书房站一整夜的话,她一定得多穿几件衣裳! 时婳耷拉着脑袋从里间走到厅堂,见陆时侒正坐在圈椅上,端着茶碗喝茶。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二爷。” 陆时侒搁下茶碗,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气色比原先好了些,“小厨房里有做好的晚饭,去吃,吃完再把煎好的药喝了。”话罢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太关心她了,于是放低了语气又道:“赶紧给我好起来,还有许多活等着你做呢,别想着偷懒。” 时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没有责罚她,还让她去吃饭? 厨房的锅里温了一碗燕窝粥,几碟小青菜,还有一小碗清蒸鲈鱼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丫鬟的份利。 时婳来不及多想,肚子早就抗议了,她虽饿得厉害,但吃相依然文雅,细嚼慢咽。 等她吃完,瞥见桌子上那碗汤药,不由得皱起眉头,早上她才喝了一碗避子药,也不知道这碗又是什么,总之她是不想再喝了,于是悄悄地给倒了。 时婳回到书房时,陆时侒刚从浴房里出来,身上只穿了亵衣与长裤,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头发半干不湿地披在身后,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那双狭长单凤眼里有一些湿漉漉的,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好似换了一个人。 她心想,或许是热水把他泡暖了。 陆时侒招呼她进里间卧房时,时婳心里咯噔一下子,脑子里涌出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她害怕之余又懊恼自己怎么可以想这些!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尽管她低着头,窘态还是被观察入微的陆时侒看得一清二楚。 面前的烛光被遮住,一道阴影将她罩住,陆时侒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生霞的两颊看,还以为她是身体有恙,“脸怎么红了?身子不舒服?” 时婳连忙摇头,“没,只是有些热。” “没有最好,别再过了病气给我。” 时婳心中鄙夷了一下,她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关心人。 他指着挨着床尾并排放着的一张小榻,说:“往后你就睡在这儿。” “知道什么是贴身丫鬟吗?”贴身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乜斜着凤眼,见时婳点了头,他继续道:“记住,从今以后,随叫随到,只能听我的吩咐。” 时婳平躺在小榻上,闭着眼睛把羊从一数到了上千上万,也没能睡着,她睁开眼,周围都是一片乌漆嘛黑,就像是眼前被遮了一块黑布,不能视物。 眼睛看不清,耳朵却异常的灵敏,她能听到自己胸腔发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陆时侒缓而浅的呼吸之声。 她躺得有些僵硬,却不敢翻身,苦苦挨着期盼着能够早一点儿天明。 不知几时几刻她才朦朦胧胧地睡去。 陆时侒一向浅眠,在睡梦中被女子发出隐隐约约声音给吵醒了,他定了定心神,想起屋内还睡了个姑娘,他略有些不满,“大晚上不睡觉,你鬼哭狼叫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他听出不对劲,披上衣裳,抹黑点亮了烛灯,端着走到小榻边,只见时婳双手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长发凌乱地贴在满是冷汗的脸颊上。 他搁下烛台,掰着她的肩头喊:“时婳?醒醒!” 时婳被摇醒,掀开眼皮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明显是吓了一跳,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二……二爷……” “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请大夫!”他皱眉,语气略有些不耐,但眼神里关怀之意却做不得假。 “我没事……”她勉勉强强坐起来,就要下床穿鞋“只是有些腹痛,不打紧,是我扰二爷休息了。” 陆时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了榻上,语气也冷了三分,“我在梦里都听到你在哎哟,大晚上扰我清梦,什么不打紧?” 她小腹一阵一阵的绞痛,疼得她把下唇咬得发白,还得来应付他,“我这就去外面睡呀!” “老实待着,我去让人请大夫。”说着,他就要转身喊人,时婳及时拉住他的衣袖,焦急道:“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 “好什么?”他不知道她在硬撑什么,话说得更狠了,“你疼死事小,传出去陆家的名声是大,别以为我是在乎你的死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时婳只能如实相告,可是这怎么开口啊!眼见陆时侒就要走出房门,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我不用看大夫,只是女子……都会有的症状啊。” 说完这句话,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脸上又烫又冷,无颜面对他。 谁知陆时侒并不理解,什么女子症状能疼成这样?他问:“那是什么?” 这人!为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时婳歪到榻上,整张脸都埋进枕里,从未感觉有如此丢脸地说出这两个字,“月事……” 这次来月事,小腹比以往都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避子药的缘故。 陆时侒愣了一下,他虽对女子的事不甚了解,但是月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确定不用请大夫?” “不用!” 见她坚持,他只好作罢,去外间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端来给她,仍然不忘强调,“我只是为了陆家。”
第二十三章 青涩 桃枝已接近一月之久没见到时婳了,每次去找时婳,前院的丫鬟只说她在忙没空见,是二爷的院子,她也不敢横冲直撞地进去找人,前些天听闻她又病了,属实是令她牵肠挂肚。 这天晚间时分,她见陆时侒来到陆老夫人院里请安,底下伺候人也都在吃晚饭,趁着这个空儿,偷摸往怀里揣了两个时婳最爱吃的香橙,悄悄来到幽露院月洞门前。 她东张西望半天,像做贼一样溜进门,抬眼一看,就见时婳扛了一个小锄头在月洞门旁边,给蔷薇花锄草。 桃枝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时婳,“我总算是见到你了!想死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感觉已经过了好几百个秋天了!” “我也想你!”时婳放下手中的锄头,回抱桃枝,两个姑娘抱着转起圈圈来。 时婳拉着桃枝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你怎么这会子来找我了,吃过饭了吗?” “看!”桃枝点点头,掏出大橙子,亮在时婳眼前,塞进她手里,“快吃吧!这是我悄悄从小厨房里顺的!” 看着手中大大的橙子,时婳鼻尖酸酸的,闷声闷气地搂着桃枝的肩膀,“小枝,你太好了!” 桃枝拍着她的后背,“好啦,我好还用你说!快点吃吧别被人瞧见!” 时婳扒开橙子,掰了一半递给桃枝,她弯着水灵灵的眼睛,言笑晏晏:“我们一起吃!” 桃枝捏了一瓣橙子塞进时婳嘴里,她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让一向爱吃酸口的她,眼眸里都闪起了亮光,“好吃!你也吃!”她也掰了一瓣送到桃枝唇边。 桃枝一咬,酸的皱眉咧嘴,“这也太酸了。” 她打量着时婳的气色还挺好,便放下了心,“我前几日听说你病了,偏偏我来看你,你都在忙”她佯装生气,哼了一声,“你如今在二爷院子里,就不和我好了,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时婳确实是忙,忙着应付陆时侒的各种刁难,忙着给他洗衣做饭,扫地擦窗,除了陪睡,整个幽露院的活计她差不多都干了一遍! “最近确实是有一点点忙。”时婳听得此言,放下手中的橙子,拉拉她的手,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个甜美微笑,“别气了!我再给你绣两块帕子赔罪!” 桃枝撅着嘴,抬起手给时婳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谁稀罕你的帕子!我只是担心你,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 时婳慢慢收敛笑靥,郑重其事道:“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你就放心吧。” “真的?”桃枝还是有些不相信,“二爷……他对你好不好?” 这个问题,时婳在脑中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陆时侒对她……从来没有好脸,天天指使她做这,做那,稍有不满意就冷言寒语的刺她一顿,但要是细想起来,他也就是嘴上刻薄一点,其实人并不算坏,他不曾打她,骂她,那晚还要给她请大夫,那这算好还是不好? 那就勉为其难算是好吧。 时婳也怕桃枝为她悬心,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嘴角梨涡深深的,“好,二爷,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吧!” 陆时侒信步走到院内,一抬眼正好瞧见时婳一脸和顺温柔的同身边的女孩说话儿,眸子微亮,唇角含笑,看上去很是开心,正巧她往他这儿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不见,忸怩不安地站起来给他行礼,“二……爷。” 桃枝一见也起身行礼问了一声好。 他淡淡的走过她们身边,只留下一句:“去给我倒杯茶来。” 桃枝吐吐舌头,“快去罢,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时婳送桃枝出了门,去沏了一壶西湖龙井,倒在陆时侒惯用的汝窑天青釉茶盏里,端着到了书房。 她走到书案旁把茶盏搁好,低声道:“二爷,请喝茶。” 陆时侒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觑了她一眼,天气渐热,裙衫都变得轻薄,她今日穿了一件荼白圆领窄袖短衫,因方才锄草,袖子被高高挽起,一双雪臂紧贴在手中的木托上,她规规矩矩立在一侧,脸上平平静静,不见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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