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在。” “听闻,你父母病了?” “啊?”绿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老子娘病了,她怎么不知?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书案上,他语气平平,凤眼微眯,斜了她一眼,“难道没病?” 绿珠是个聪慧的女子,听出陆时侒话里的意思,忙低下头,回道:“病了,是病了……”欲加之病,二爷说病了,那就是病了! 他“嗯”了一声,“那既如此,你便回去侍奉几天罢”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月钱照发。” 绿珠听了前半句,还以为要撵她出去,心里担忧得不行,又听了后半句,顿时转忧为喜,虽不知二爷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平白无故的放假还有月钱拿,这样的好事,多来才是! 陆时侒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赶明儿,你就家去吧。”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是,绿珠谢谢二爷!” 次日一早,陆时侒来到陆老夫人院里请安,还特地留下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饭。 饭毕,陆时侒搀着祖母到厅堂的榻上落座,陆老夫人拍拍孙儿的手道:“你也座罢。” 一时丫鬟捧上香茶,陆老夫人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才开口说话:“你父亲可大安了?” “让祖母挂念了,父亲只是小伤寒,已无大碍”陆时侒笑吟吟道,“本该昨日归家之时,就来给祖母回话,我见时候不早了,不敢来惊扰祖母。”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话,陆老夫人才略宽了心,又见孙儿似乎瘦了不少,便关怀问道:“瞧你都清减了,这一路来多有辛苦,好好歇歇再用功读书罢。” “是,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陆时侒端起茶碗,掀开碗盖,轻刮半覆,举到唇边慢啜了一口茶汤,将茶碗搁置桌上,微笑道:“孙儿,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何事?尽管说,和祖母用不着客套!”陆老夫人道。 陆时侒这才缓缓道来:“我院里的丫鬟绿珠,她娘病了,今儿一早已经家去,我那边虽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但少了她,我也不便,还想着求祖母派个姐姐到我那儿劳累几日才是。”
第十九章 月事 陆老夫人喜溢眉梢,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早该如此了,你可有相中的人儿?” 陆时侒略思索一番,道:“我记得祖母这里有个叫婳儿的?” “不错。”陆老夫心中了然,她就知那日没看走眼,孙儿果然是相中了婳儿,不过一想到那孩子身子不大好,便道:“她倒是个心细的孩子,活计也鲜亮,只是身子弱,这样罢,让梅霜和婳儿一起到你院里,就添两个丫头,也不至于吵闹,也不至于太冷落,你觉得如何?” “就依祖母的。”陆时侒一口答应。 陆老夫人喜于言表,想着待会儿得去佛前烧炷香才是。 时婳要去陆时侒院里伺候这事,瞬间就在丫鬟堆里炸开了锅,有艳羡的,有嫉妒的,还有说风凉话的,这里边儿也只有桃枝一人是真正担心她的。 桃枝风风火火跑的后覃房找时婳的时候,她正在屋里绣香袋儿,天气渐热,做些驱虫避暑的香袋送给桃枝。 桃枝毛毛躁躁地推开门,“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绣花!” “怎么了?”时婳见她如此着急忙慌,心里一顿,还以为是陆曜臣回来了。 没想到桃枝却说:“老太太发了话,叫你去璟二爷院里伺候!” “哎?”时婳一惊,手里的绣花针就扎到了手上,指腹上瞬间冒出血珠子,她顾不上手疼,忙问:“你说什么!?” 桃枝见状,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手上的血珠,“二爷,挑了你去他院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时婳没法儿形容此刻的心情,绝处逢生,她该高兴才是,但又一想,到头来她还是要给人当通房,当妾室,而且那个人还是表里不一的陆时侒…… 那些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话,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可笑。 “姐姐!”桃枝喊了她两三声她都没反应,只好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时婳缓过神来,看着桃枝,只说了一句:“桃枝,你会不会觉得我和绿萝是一样的人。” “当然不会!”桃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生得好,被主子看上是必然的。” 她又安慰道:“不过,好在是二爷,他温柔和顺,院里的人也少,你到那边,应该不会受难为。” 时婳强颜欢笑:“但愿吧。” 用过晚饭,天色渐渐黑了,桃枝送时婳到了幽露院月洞门前,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哽哽的,“那我回去了。” “快回罢,待会儿王妈妈找不见你,又该训你了!”时婳心中也不好受,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们只是不像以前住得那么近了,但都还在陆府呀!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开心点!” 桃枝一步三回头,见时婳笑着冲她挥手,她带着担忧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看不到桃枝身影了,笑容僵在了时婳脸上,她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弯下腰把地上的箧笥抱起来,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针线。 她抱着东西刚走过影壁墙,梅霜正好迎出来,她面上有一丝不悦,同样是丫鬟,而且她要比时婳进府早,二爷却让她来迎时婳,她哪里高兴得起来,阴阳怪气道:“姐姐的架子挺大,来二爷院子伺候,还得三请四请的。” “劳烦姐姐来迎我了,方才服侍了老太太诵完经才过来。”时婳装作没听懂她的冷嘲热讽,抿唇,淡淡一笑道:“可是二爷有什么吩咐?” 伸手不打笑脸人,梅霜见她装傻充愣,自己再抓着也没趣儿,撇撇嘴,不咸不淡道:“二爷,叫你来了去书房。” 时婳还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只好抱着箧笥进了屋,看着书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书房的门开着,透过珠帘能看到陆时侒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时婳把手里的箧笥放在一侧,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挑帘进了门,她站在书案不远处,敛衽而拜,“二爷。” 陆时侒置若罔闻,连一个眼色都没给她,他搁下书本,挽起宽袖,自顾自地开始研墨,摊开宣纸,开始写字。 时婳站得笔直,微微颔首,余光只看到不远处的桌角,她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二更的梆子声敲响,红烛已经燃了一多半,长长的灯芯子耷拉了下来,屋内光线暗了不少,陆时侒依然没有开口说话,整个屋内静得只剩下了他翻书,研墨之声。 时婳双腿发麻,脑门上全是沁出来的冷汗,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局促着又喊了一声:“二……爷,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回应她的依然是翻书声。 现在时婳知道了,他是故意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时婳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如此对待她。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去打量他,他应该是之前沐浴过了,发上不曾束冠,青丝半披散在淡月白的绸衫上,与肤白红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微微侧身,书本往烛光的方向倾斜,眼眸低垂,雅黑的长睫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的阴影,全神倾注都在书上,仿佛这个屋子里真的就他一人。 在三更梆子敲响之前,陆时侒阖上手中的书,端起书案上的莲花烛台,径直从时婳身边走过,往卧房去了。 一帘之隔的里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紧接着,蜡烛被吹灭,整个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时婳愣在原地,她会料到这个二爷定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但是没想到,她来这院子里的第一晚,不是陪睡,竟是罚站。 不过她丝毫没觉得委屈,反而很庆幸,比起被乱棍打死,她是不是该叫二爷一声活菩萨? 时婳苦笑一声,动了动发麻的腿脚,她本想去门外箧笥里找一件衣裳披一下,但又想着,房门上的珠帘碰撞很响,要是把这个“活菩萨”吵醒,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赶到屋外罚站? 两权伤害取其轻,她决定还是冻着罢。 自打进了这个门,她想了很多,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要坚持下来,好好活着,撑到可以找到阿娘那一天。 所以,陆时侒这点刁难,她不会放在心上!
第二十章 不错 清光透过纱屉映射进屋里,屋内的摆设渐渐变得清晰。 时婳抬起右手,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左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打盆洗脸水时,只听里间传来陆时侒清清冷冷的声音:“进来伺候。” 她应声,活动了一下站了一夜的腿脚,走起路来多少还是有些一瘸一拐。 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水墨山水屏风,绕过屏风,竹青色的床帐还掩得严严实实,时婳走过去,掀开帐子,挂到玉勾上。 陆时侒掀开眼皮,就对上了她满是红血丝,眼眶有些湿润的眼睛。 这是哭过了?现在才知道哭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儿? 他从床上坐起来,支起一条长腿,乜了一眼站在床前颔首低眉的时婳,“还愣着做什么?没人教过你服侍主子穿衣吗?还要我教你做事?” 这个……还真没有人教她,她原先只不过是服侍陆老夫人诵经,抄经书的丫头,那里伺候过男人穿衣?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这位活菩萨二爷,今日要穿什么衣裳,带什么冠子勒子,时婳硬着头皮往衣柜旁边走,好在,衣柜一侧的衣桁上挂着一件鸭卵青圆领襕衫,下方木托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套雪白的里衣。 她踮起脚,将襕衫拿了下来,搁在木托上,端着走到床边时,陆时侒已经把身上的亵衣脱了…… 他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 这会儿外面已经大亮,屋内光线清晰,照亮了如同璞玉一般年轻蓬勃的一幕。 时婳忙将头低下,恨不得立即从这个屋子里消失! 陆时侒见她这样,心中鄙夷,上赶着爬床的丫头,装成这样给谁看?冷声道:“再磨磨蹭蹭地就从哪里来滚回到哪里去!” 时婳拿起中衣走到陆时侒身后,展开套在他伸直的手臂上,垂着眼睛不敢乱看,心里一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从袖子到肩颈,总算是穿到了身上,但要想穿好这件中衣,少不得要整理衣襟,系上系带,她不得不走到他面前。 他身量颇高,压根没有体谅以她这个身高能不能够得到,依然腰杆挺直,站如青松,时婳只好踮起脚尖,抬手去抚平衣襟,尽管多次暗示自己非礼勿视,但眼前这个和女子完全不同的胸膛,还是让她方寸大乱,不仅仅羞红了脸,就连脖颈上都染上了粉色。 她强装镇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整理好了衣襟,系上了系带,去拿外衫的时候,她着实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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