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纪成曜问道:“沈大公子有什么事去见王叔?” 侍卫道:“听闻是因为沈大姑娘,端王教导大姑娘习字,沈大公子因此去拜谢端王。” 纪成曜若有所思,侍卫继续道:“沈大公子与端王一见如故,两人都擅诗书,相互切磋了几回。沈大公子还送了两卷珍藏古籍给端王。” “这可真是奇了,”纪成曜道:“王叔虽然是个醉心诗书的人,可素来待人疏离。沈大公子看着也是个傲气的,这两个人竟能对了脾气。” 侍卫想了想,道:“许是因为大姑娘?齐国公府的人都知道,沈大公子最疼爱其妹。端王教导大姑娘尽心,沈大公子自然投桃报李。” 纪成曜摸着腰间的玉佩,道:“大姑娘……” 沈又容照旧踩着点去学堂,她摇着扇子走到扶摇轩外头,正巧看见山石上的藤蔓结出串紫花,米粒大小的花朵紧紧挨挨的凑在一起,瞧着便叫人心喜。 沈又容拿了帕子,上前将那串花儿摘下来。 “大姑娘倒有闲性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身影,沈又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纪成曜笑盈盈的看着她。 沈又容舒了一口气,上前行了万福,“四殿下。” “表妹无须多礼,”纪成曜笑道:“上次也是在你摘花的时候吓了你一跳,合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哪里的话。”沈又容笑道。 纪成曜负着手,含笑看着沈又容,“似乎表妹很喜欢花儿,早先瞧见表妹头上围了一圈石榴花的发带,瞧着很别致。正巧我那里有人送来两盆山茶花,开得特别好。不若送给表妹赏玩,也是那两盆花的福气。” 沈又容手心紧了紧,道:“这等名贵的花给了我这个只会摘花的倒是可惜了,不如送去给三妹妹?她会画,也画得漂亮。这等漂亮名贵的山茶入画,才不算辜负。” 纪成曜眉头微皱,“三表妹她……” “都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一道沉静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沈又容看去,只见纪琢素纱白袍缓步走过来。纪琢走过来,先看了眼沈又容,随后看向纪成曜,问道:“怎么不进去?” 纪成曜只好止住话头,“这就进去了。” 说着,纪成曜先进了门。沈又容刚要走,就听见纪琢道:“大姑娘,又迟到了。” 沈又容顿了顿,道:“四殿下也迟到了。” 纪琢气定神闲,“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迟到过,今日是第一次,大姑娘就……” 沈又容天天踩点上学,迟到不是一两次。 “我知错了,”沈又容又一次道:“下次不会了。” 她话音落下,纪琢就笑了,笑意盈满他的眼睛,疏离之感顷刻间便消失了,只剩下个金质玉相,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沈又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回过神,没有直勾勾盯着纪琢看。 “那夫子,我先进去了?” “等等,”纪琢又叫住她,指了指她的裙子,道:“衣裳脏了。” 沈又容立刻看了眼自己的裙子,她今日穿着一件大红洒金长裙,银红色半臂上襦。但因为方才同纪成曜说话时不自觉将摘下来的花儿捏在了手里,花汁子便沾在了裙子上。 大红色的布料最是娇贵,沾上滴点花汁,颜色就黯淡了。 沈又容将帕子抖落开,里头的花朵残渣都落到一边石头上。杜鹃立刻抽出帕子给沈又容擦裙子,但是污渍已成,擦不干净了。 纪琢道:“罢了,大姑娘回去换衣裳吧。” 沈又容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手帕,道:“谢谢夫子。” 沈又容换了衣裳又回来,因为她迟到,今日的字多了一倍。每次休息沈又容都埋首写字,以至于纪成曜再没找到机会同她说话。 等下了学,纪成曜闷闷的回到自己院子,小幺儿见他怏怏不乐,便问四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纪成曜不答,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叫小幺儿给他办件事。 午后齐国公府的少爷们同四皇子一道学习骑射,一百支箭没有射完,纪成曜就先走了。总归今日教他们的不是齐国公,其余人也不敢管四皇子。 纪成曜在池塘边的柳树下乘凉,他一边揪着柳叶子,一边看向湖对岸。只见一个小幺儿沿着小路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纪成曜。纪成曜接过东西,笑道:“干得不错。” 他从荷包里掏出片金叶子扔给小幺儿,叫小幺儿喜得不住作揖。 他们两个转过头沿着石子路往回走,刚从假山那边过来,就看见纪琢坐在一处草棚子下面钓鱼。 纪成曜站住脚,将东西塞进袖子里,随后走到纪琢身边,笑道:“王叔好兴致。” 纪琢也看见了纪成曜,他的目光自纪成曜衣袖出略过,问道:“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武场么?” 纪成曜面上不见心虚之色,直接道:“我不耐烦在那儿晒大太阳,所以先回来了。” 纪琢很不赞成,“皇兄之所以命你暂居齐国公府,就是怕宫中贵人们对你娇宠太过。齐国公教导你也是尽心尽力,你何必早退呢。” 纪成曜也不耐烦听纪琢的话,只道:“我知道了,王叔,我先过去了。再晚些蚊虫就要毒起来了,王叔快回去吧。” 说罢,纪成曜便过去了。 长鸣伺候在纪琢身侧,低头奉茶。纪琢眼看着纪成曜越走越远,眸中神色褪去了温和,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去看看。”纪琢淡声道。 “是。”长鸣放下茶,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掌灯时分,长鸣从外头回来,在院子里便看见窗户上纪琢长身玉立的影子。他进门,隔着珠帘回话。纪琢站在里面书桌边,朱砂笔轻巧地在沈又容的字上画了圈,意思是这个字不好,要多写几遍。 长鸣走进去,将一只荷包放在桌上,道:“这是四皇子今日使人得来的。” 纪琢放下笔,拿起布巾擦了手,这才将荷包拿起来。 在灯下细看,那荷包用的是上等内造的料子,靛青的底子绣淡紫色的竹叶纹,另一面则绣了两个小字,娴娴。 长鸣道:“这是沈家大姑娘的小字。” 纪琢挑眉,“她的荷包?” “是。” 纪琢摩挲了下荷包袋子上的碧玉珠子,“不知道咱们四殿下又在打什么注意。” 长鸣不语,纪琢扬声叫白烟进来。白烟走进内室,同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纪琢把荷包递给她,“拿去给那边大姑娘,就说这荷包是你看见了一个小厮拾起来的,因觉得用料昂贵,许是哪位夫人小姐的东西,所以拿来给她,要她出面还给失主。” 白烟问道:“若是大姑娘追问是哪个小厮捡起来的,该怎么回?” 纪琢想了想,问长鸣,“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幺儿叫什么?” “回殿下,叫封儿。” 纪琢点点头,看向白烟,“去吧。” 沈又容今日写了双倍的大字,自觉手腕微酸,晚间用玫瑰花露兑了水洗手。画眉捧了一匣子玫瑰花瓣来,细细揉搓沈又容的一双手。 “咱们院里后边的凤仙花开的可多了,”画眉道:“明日我去摘些好的,回来给姑娘染指甲。” 沈又容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她近来为了练字,指甲修剪得勤,看着多不好看。沈又容心里嘟囔了两句,杜鹃捧着布巾给沈又容擦手。 白烟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又容在用香膏擦手,她穿着一身家常衣裳,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 白烟将来意说了,又将那荷包放在桌角。沈又容的神色立即就变了,画眉杜鹃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不大好看。 沈又容看向白烟,笑道:“不知道是哪一个捡到了?我回头好谢谢人家。” “是四皇子院里一个叫封儿的小幺儿。”白烟道。 沈又容点点头,又同白烟闲聊了几句,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那边白烟一走,画眉当即向沈又容请罪,沈又容身上的东西,金银首饰荷包香囊一向是她管着。沈又容自认不可能将这东西丢到那边,那这东西是怎么丢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沈又容对画眉道:“咱们院里的人该好好申饬申饬了。” 画眉说是,一定叫姑娘满意。沈又容又看了看那香囊,眼中颇为厌烦,“拿去烧了吧。”
第10章 三伏天里天气越发热了,太阳火辣辣的挂在上头,让人不敢出去,倘或有一天没有太阳,必定是闷热的天气,叫人难受。 那一日休沐,沈又容早早地被热醒了。晚间添的冰到了清晨早已化成了水,沈又容躺在帐中,只觉得浑身粘腻,翻来覆去也睡不下去。见外头天色已明,沈又容索性坐起来,要水沐浴。 沐浴出来,沈又容总算舒了一口气,觉得凉快许多,她穿了件素白湖绸衫子,头发还湿着,只用一根木簪子挽了起来。画眉杜鹃要给她擦洗梳妆,沈又容不耐烦在屋里待着,命人搬一张长榻到院里皂荚树下,她到那里坐着乘凉。 一时间婆子丫鬟将长榻桌椅收拾完毕,小几上摆放着炉瓶三事,香炉中燃着九和香。这香是沈朔从外头搜寻来的,有个神鬼传说的名儿。沈又容倒不觉得好在哪里,只是用来熏蚊虫有奇效。 沈又容懒洋洋地歪在榻上,杜鹃拿了大布巾给她擦头发。小丫鬟捧了钗环来,沈又容摆摆手,“今日不出门,不必梳妆了。” 于是只命画眉拿来她素日戴的一对飘花镯,套在了手上。 画眉道:“姑娘,左右今日无事,咱们染指甲吧。看这天色,说不好要下雨,后头那些凤仙花要是被打落了,就太可惜了。” 沈又容懒懒的,“好啊,不过要拣那些千层红的花朵,不然染出来就黄澄澄的不好看。” “是。”画眉带着小丫鬟去摘花了,杜鹃一面给沈又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面道:“瞧画眉这妮子着急的,我方才就想说,咱们院里没白矾了,染指甲得用那个。” 沈又容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找个人去大哥哥院里要点就是了。” 杜鹃说是,命一个小丫鬟去了。过不多久丫鬟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 “大公子听闻姑娘睡不好,让小的送来一卷竹玉凉席,凉席触手温凉不生汗津,最适宜夏月使用。” 沈又容坐直身子,命人收了,道:“多谢哥哥想着。” 小厮又作了个揖,“公子还叫我来问问姑娘,前院里赶出去两个二等丫鬟,是为着哪一桩事。” 沈又容看了看杜鹃,杜鹃道:“是小丫鬟不懂事,弄丢了姑娘房里的东西,不过已经找回来了,请大公子放心。” 小厮说是,杜鹃给了赏,送小厮去了。 回到皂荚树下,沈又容拿了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杜鹃问道:“为何不同大公子说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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