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莲在营帐里待的头昏脑胀,成天拉着温以娴野炊,倒也乐得自在。 温以娴划了一小块兔肉下来,细细刷上酱料递给她:“你昨日没见着那场面,两位皇子并武将勋贵齐上场,热闹的很。” “最后谁赢了?”幼莲在京城骑射好的青年里扒拉了一圈,拎出几个人名来。 “错了,都不是。”温以娴笑着摇了摇头,“拔得头筹的是济恩郡公家的大公子李承霁。” 幼莲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么个人来:“就是给他妻子画眉的那位吧,好似如今也在御林军里。” 温以娴:“正是他。” 当初这段故事传遍京城的时候,男人们大多不理睬或是瞧不上眼,觉得那不是大丈夫所为。可小姑娘们却心动的很,整日畅想着将来能与夫君举案齐眉,成就一段佳话。 幼莲也颇为羡慕那位李夫人,却一直没什么得见的机会。 “我听二婶婶说,他们家似乎有意将嫡女嫁进岑家?” 歧阳岑氏,清流世家。本族大多固守歧阳书院,在京城的是一支分家,官运亨通,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这事温以娴刚好知道。陈国公世子与岑家的岑敬之是君子之交,她也就跟着听了一耳朵:“还不止呢,岑家那位老太君似是不太好了,约莫五月里就要办婚事。” “这么着急?” 现下离五月也就一旬左右。 温以娴:“老太君想亲眼看着曾孙娶妻,可不得早早操办嘛。” 幼莲不太赞同,却也能理解:“只是要苦了李小姐,刚嫁过去便要丁忧了。” 她们说起婚事,七拐八拐地又聊到陈国公夫人想与令国公府结亲一事,温以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是夫人叫我问的。你也知道,我没办法拒绝。” 人在屋檐下,任凭她再不想从幼莲这里打探消息,却也不得不问出这句话。 幼莲握了握她的手聊表安慰。 “问就问嘛,这又不是什么事。”她安抚性地蹭了蹭温以娴,“二婶婶同我说过一次,后面就没再提起过了……想必是成不了。” 幼莲摇了摇头:“爹爹是纯臣,如今又和镇北将军府绑在了一起,陛下的心思你也能瞧出来了。” 温以娴闻弦歌而知雅意,轻轻叹了口气:“陈国公府……如今已经攀上了大皇子,陛下怕是不会希望两家有牵扯。” 幼莲点头:“大皇子是皇后所出,立嫡立长都占优势,陈国公会站队也不奇怪。大哥哥前两天同我提过一嘴,我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当是叫我说给你听了。” 否则京中这样多人家,怎的就偏偏挑了陈国公府来说。 虽然婚事不成,理由却是极正当的,也不会让温以娴难做:“那我回去便向夫人说明,想来她也能理解。” 幼莲倒觉得有点可惜,她对陈羡春的性子再了解不过,那是顶顶周到的人,绝对能做的了一府主母。不过结亲这种事,也不是人合适就能成的,家庭背景才是决定因素。 又这样慢悠悠过了几天,皇上先行回宫,众人也纷纷打道回府。 回了京城已是盛夏,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因为幼莲贪凉怕热,一身皮肉娇贵得很,荷风院早早就搬了冰鉴,放在两扇屏风中间,消暑效果极好。 端午时京里组织了龙舟赛,官员百姓皆可围观。幼莲躲懒不肯出门,虞青竹倒是一从书院回来就兴冲冲地去了,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份坊市的零嘴。 这日她正慵懒地窝在矮榻上,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 苦夏给她数各家的请帖:“这是兵部侍郎府上赵小姐的赏花宴,还有昌平伯府的诗会、户部尚书府上简小姐的生日宴……” “好了好了好了。”幼莲听着就觉得头昏脑胀,天气闷热,她才懒得出门。 “能推的便都推了吧,就说我不太舒服怕过了病气。至于简静初的生日宴……你去爹爹的私库给她挑对玉镯送过去,权当是贺礼了。” 苦夏一一应了,又温声提醒:“其他的帖子能推,有两张却是姑娘您必须得去的。这个月十八济恩郡公府上小姐出嫁;下月初一那日,三公主要为女儿举办周岁宴,遍请京中勋贵。” 幼莲接过帖子瞧了瞧。 因着令国公府是二房夫人徐春慧当家,幼莲却是令国公嫡女,京中各家办宴发帖,帖子向来是一式双份往令国公府送,会单独给幼莲一张。 济恩郡公府与岑家的婚事,比她想象中还要早一些。她和李承禧本人没什么交集,不必费心添妆送的首饰,就是近几日天干日盛,出门一趟属实磨人。 见她不太重视,苦夏又默默添了一句;“奴婢探问到,李小姐的兄长与江大人交好,还曾约着一同吃酒。” “……那得礼稍厚些。” 幼莲思忖片刻,让迎春去库房里寻一支缠金牡丹镶宝石红玉簪出来。这还是她去年冬天自己画的花样,找人做好后收在库房里一直没派上用场,现下给李承禧添妆倒是正合适。 她原是想随便打支转凤金簪作礼,如今既知道了江有朝与李承霁之间的交情,也不好太过敷衍。 甫一入夏,绣娘就为幼莲缝制了四套新装,知道她要出门,又紧赶慢赶做了三套裙子,件件都精致得很。 “你们说我是穿这套浅绿色菡萏烟笼裙,还是穿这条白色描榴花叠纱流仙裙好一些?” 幼莲站在西洋镜前挑衣裳,纠结半天也不知道选哪件。今日李承禧出嫁,她想着穿身素净些的衣裳,避免喧宾夺主,可件件都合乎她的心意,难挑的很。 迎春乐呵呵地直点头;“姑娘长得好,穿哪件都好看。” 苦夏给她倒了杯茶,认真提建议;“五月榴花照眼明,姑娘穿这件正好应景。” “那就它了。” 幼莲拍板决定下来,丫鬟们伺候着梳洗上妆。等到大功告成,她提着裙摆与镜中高雅清丽的姑娘对视,娇矜地抬了抬下巴,名门贵女拥有的底蕴尽数彰显。 季长雁前几日贪凉有些不舒服,这回只有徐春慧和幼莲两人赴宴。 徐春慧见了她,忍不住赞了一句:“果真衣裳都是挑人的,娇娇穿什么都好看。” 幼莲盈盈浅笑,面上倒是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她在外头向来是规矩极好的,从头到脚都精致得很,行走间亦是翩跹无风、裙裾不动,仪态没的挑。 到了济恩郡公府,徐春慧去寻相熟的夫人说话,幼莲则往李承禧的闺房走去。 果不其然,房间里头围了许多人,丫鬟仆妇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幼莲实在懒得和一大帮人热烘烘地挤着,将添妆递给下人就往外头走。 作者有话说: 五月榴花照眼明。——出自韩愈《题张十一旅舍三咏榴花》
第16章 ◎这般不矜持,人前还要同她说小话◎ 济恩郡公府是累世的勋贵人家,园林亭台处处精致。李承禧的院子里种着一整片绣球花,叶片翠绿、枝干修长,枝头簇簇粉嫩艳丽。 幼莲第一次来,也不好太过随意,便在院子里沿着阴凉处略走了走。 花圃背后扎着个紫藤花的秋千,不远处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周围几棵垂丝海棠正当时节。尽管与李承禧没什么深交,观其院子中的陈设,却能窥得一二分活泼娇妍的性格。 幼莲提着裙摆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抬手轻轻掐了一朵海棠。美人粉面含春,与娇柔红艳的灼灼相衬,更觉明珠生晕。 “花如剪彩层层见,枝似轻丝袅袅垂。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与李小姐交流几句心得。” 幼莲不喜作诗,但跟着女夫子学了许多年,用大家名师的词句倒是顺手得很。 她赏花的兴致来了,便又顺着石径往里走了两步,还没招呼着迎春和苦夏过来,幽幽的女子哭泣声就从假山另一边传了过来。 幼莲:“……” 她朝苦夏打了个手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凑近假山。 怪石掩映间,依稀能看到对面站着个身穿胭脂红金纹茜裙的女孩,正拈着手帕擦眼泪,动作柔媚惹人怜惜,身边有个小厮一直在劝解。 托虞兰若的福,幼莲现在看见动不动就哭的女孩都没什么好印象,更别说是在旁人大婚之日穿一身胭脂红的人了。 她皱了皱眉,附耳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姑娘快别哭了,我们公子也是情势所迫。若非老太君执意,定然是要娶姑娘入府的。” 女孩抽抽噎噎:“我知晓的,只是今日姐姐出嫁,我看着这副情景,总觉得难过。” 小厮给她递了一封书信:“公子特意让奴才送来的,就是为了让姑娘宽心。” 两人又掰扯了几句,通篇都是女孩在哭、小厮在劝,最后还是小厮瞧着日头渐升,推说自己要回去复命两人才分开。 幼莲见她们走了,也慢腾腾地退回来,迎春和苦夏好奇地看着她。 “李小姐……可还有妹妹?” 苦夏早就打探好了,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还有两位庶出的妹妹,一位名唤李承悦,与李小姐差了几个月,另一位今年才六岁。” “这样啊……”幼莲默念了几下李承悦的名字,暗暗把这个人记在了心里。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李承禧已经梳妆好了,容色艳艳地坐在西洋镜前,脸上满是羞怯欣喜之色。 看着她这副模样,幼莲的心沉了沉,倒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众人不断说着漂亮话,李夫人握着李承禧的手,两人眼睛里满是热泪,很是不舍。 全福夫人赶忙劝:“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都得开心些。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泪水打湿妆面可就不好了。” 李承禧这才忍住泪水,只是紧紧握着李夫人的手不肯松,直到外头通传新郎官来接亲了才缓缓放开。 李夫人哭得泣不成声:“我的儿啊……嫁过去要孝敬婆母、爱重夫君,万万不可娇纵任性。如果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找娘……” 她抖着手将盖头放上去,一旁的李大人叹了口气,略略训诫了几句就不忍再说了。 外头下婿礼刚成,新郎岑敬之文采斐然,催妆诗做了三四篇,温文尔雅地站在人群中间。 幼莲跟着众人的脚步往出走,直到李承霁背着李承禧走出大门,一身红衣丰神俊朗的新郎官岑敬之站在花轿前,而他的身旁…… 正是方才那个小厮。 知道自己猜的基本准确,幼莲沉下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她的视线略略扫过岑敬之,便厌烦地转向了其他地方,与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好对上,整个人都错愕了一下。 江有朝正站在花轿不远处,旁人都在看新娘新郎,只他一个人闲得无聊,周身空出一小圈无人的地方,瞧见幼莲的时候还呆了呆。 幼莲轻轻蹙眉:“怎的他们都不与江有朝攀谈,莫不是存心给他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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