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圈,看见江有朝那张冷得出奇的脸,和旁边几个官员拘谨聊天的面孔时,都忍不住为他们叫屈。 “小姐的心都快偏的没边了!江统领正得陛下信重,炙手可热,一堆人溜须拍马都赶不上热乎的,哪里有胆子孤立江统领。” 幼莲哑口无言,远远对上江有朝的目光时冲他轻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对他与李承霁的关系又肯定了个七七八八。 若非真的关系好,又怎会特意来济恩郡公府走一遭,为李家撑场面,而非送个贺礼等着吃席的敷衍交情? 她这头想来想去,都觉得李承悦这事儿着实麻烦,还是得好好想个由头查探一番。若是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她肯定不能坐视李承禧被蒙蔽。 幼莲本来打算自己派人调查,可江有朝也不知道是误会了她方才的举动还是怎的,等岑家的人喜气洋洋地上了路,便特意退避到了个没什么人的方向,安安静静地等着幼莲。 幼莲轻咬唇角:“……他是在等我?” 她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气,转头问着迎春和苦夏,声音压得极低。 苦夏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应是江统领误会您有事同他说吧……” 短短一句话说的慢吞吞,最后的尾音更是说明了苦夏自己也不大相信。幼莲捏了捏帕子,实在摸不清江有朝是怎么想的,这般不矜持,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同她说小话! 她思忖片刻,轻声吩咐苦夏:“你先去禀报他,叫他等我一等,我有事同他说。” 新娘被接走,李家的人也笑盈盈地回府,为首的李夫人抹着泪,一副依依不舍的情态。幼莲眼尖地看见李承悦姗姗来迟,一身胭脂红分外扎眼。 李夫人虽然难过,却也知道是女儿的大喜事,忍着悲意同其他人应酬。跨进府门时眼风一扫,正正好瞧见了角落里满脸柔媚的红色身影。 她脸上的笑容滞了滞,趁人不注意低声吩咐嬷嬷。 “把李承悦给我拉下去,禧儿的婚事,她打扮成那样给谁看!和她娘似的一脸狐媚子相!” 对柳姨娘和李承悦这对母女,她简直反感到了极点。一个趁她夫君外放时爬上床的扬州瘦马,进了府还改不了那种惺惺作态,连带着她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着李大人的时候,她还要装个贤良淑德做样子,私下里早就暗中拿捏柳姨娘,把家里把持得严严实实。 嬷嬷原是她的奶娘,她冷眼看着李承悦身上那件衣裳,笑容中带着讥讽:“夫人放心,老奴定然叫二小姐知道知道规矩。” 李夫人略点了点头,不再看她。反倒是站在角落里的李承悦,发狠地揉扭着手里的帕子。 敬之哥哥娶了你又怎样,他最爱的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要不是她的庶女身份在上头压着,岑老太君又一口咬定要娶李承禧,谁知道今天的新娘会是谁呢! 她这么想着,心情好受了些,甚至心底还恶毒地盼望李承禧在路上出丑,成为京中的笑柄。 幼莲就远远看着李承悦在那儿面目狰狞地想七想八,与她方才柔柔弱弱哭个不停的样子大相径庭,最后又被两个婆子粗暴地按在怀里,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前方八面玲珑的李夫人,心知是对方出手了。 瞧着李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幼莲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找人通知她,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算了。左右还有今天一天的时间,直接抓着证据再去告发才稳妥。 岑李两家联姻,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破坏得了的,一朝不小心,说不定李家还以为是令国公对他们有所图谋了。 寻了个没人的机会,幼莲偷偷溜了出来,果然看到江有朝在角落里等她。 他今日穿了件深色锦袍,英武冷肃,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整个人锐气十足。看到幼莲的时候似乎眼底软和了一些,但仔细瞧瞧又觉得可能是看错了。 幼莲福了一礼,江有朝上上下下将她明艳的脸颊细嫩的脖颈姣好的身姿都仔细看了一遍,才不自然地偏开眼,喉头微动。 “虞小姐寻在下来,可是有要事?”他生硬开启话题。 不是你先等我的吗,还问我有什么要事!幼莲心里早把江有朝吐槽了十回八回,面上一分不露。 “我听闻,大人同李公子,私交甚笃?”她正色问道。 江有朝顿了顿,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既然如此——”她话锋一转,看着江有朝的目光分外认真,让他也忍不住提起心神来。 “如今有一件或许吃力不讨好的事,江大人可愿做?” 幼莲说的是个问句,可语气里却带着深深的笃定和自信。她似乎笃定了他会答应,一双清澈的圆眼直直地望过来,眼里亮得惊人。 江有朝被这份信重裹挟着,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只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 作者有话说: 花如剪彩层层见,枝似轻丝袅袅垂。——出自任希夷《垂丝海棠》
第17章 ◎我知道,虞小姐向来是侠义心肠◎ 任凭江有朝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到幼莲和他说的是这种事。 他先是皱着眉头沉吟一阵,蓦地抬眼看向对面还带着不平之色的俏脸:“事发之时,可还有旁人瞧见了?” 幼莲讷讷摇头,嗔了一句:“我是去赏花的,又不是专门去听墙角的,哪里会在意这些嘛!” 江有朝本来还在思考着若真有人瞧见了,要怎么把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听见她的话又心软了几分。 “我知道,虞小姐向来是侠义心肠。” “这还差不多。”幼莲翘起唇角,发髻上的步摇轻晃,更显摇曳风姿。 “这件事要尽快查清楚,最好是在礼成前……”说到这儿,她轻咬朱唇,脸颊上泛起红晕,“最迟最迟,也得在圆房之前。” 那两个字被她轻轻吐出,光是说起来就让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羞怯万分。 江有朝顿了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拱了拱手:“在下会与李大人商议,结果未明之前,还请小姐不要向旁人提及。” 从几年前初见幼莲的那一面起,他就知道她是个心善的姑娘。只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了男女腌臜,他怕会传出风言风语,对她不好。 幼莲理解地点了点头,催促着他赶快去找李承霁商量,自己慢悠悠地搭着苦夏的胳膊往回走。 “哼哼,侠义心肠……”她细细琢磨着江有朝方才的话,心里多了几分赞许,“咱们这位江统领,眼光着实不错。” 苦夏轻笑,忍不住提醒她:“姑娘没觉出江大人话里的深意来?” “?” 幼莲惊异地转头看她,对上苦夏满脸促狭的笑容时,眨巴眨巴眼睛,自己也转过弯来了:“他说‘我知道’,难不成……他从前便见过我?!” 苦夏:“那日姑娘从马上跌下来,奴婢便瞧着江大人不像是第一次见您。只是您话里话外都指责江大人见色起意,奴婢也不好多言。” 幼莲闻言,恼羞成怒地轻轻撞了撞她:“就知道打趣我!” 苦夏心细,若是猜出什么,怎么可能不告诉她。恐怕是一直没什么证据,今日江有朝的话又佐证了她的猜测,她才开口罢了。 想着想着,她心里便像有只小爪子在轻挠似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江有朝面前盘问他一番。 迎春正在外头望风,看见她们赶紧迎上来。 岑李两家这门婚事办的着急,一是想让病重无力的岑老太君亲眼看着曾孙娶妻,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婚事冲冲喜,故而整个婚礼声势浩大。 车队抬着嫁妆高调地绕着京城转了大半圈,才大张旗鼓地将李承禧送到岑府。 幼莲早早回了令国公府,徐春慧今日正好有空,便教着她管家。只是她心里记挂着岑敬之和李承禧的事,坐立不安,连徐春慧都看出来了。 “娇娇可是有心事?”徐春慧循循开导。 幼莲犹豫片刻,摇摇头。她枕着徐春慧的手,安安静静地贴在她怀里。徐春慧失笑地点了点她的额间:“不到半年就要嫁为人妇了,怎的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听了这话幼莲可就不依了,蹭着她娇缠:“就算出嫁了,我也要任着自己的性子来。若是江有朝欺负我,婶婶可要给我做主。” “好。”徐春慧轻抚着她的头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疼你。” 她嫁进来的时候林氏还在,可林氏不通俗务,偌大的一个国公府她便扛在肩上。后来林氏去世,只留下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令国公终归是个大男人,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她便处处留心。 这么多年的相处,纵然她对二房再有私心,那些关怀和照拂却也不是假的。 幼莲抱着她说悄悄话,丫鬟桃夭急匆匆掀开纱帘进来行了一礼:“夫人,济恩郡公府同岑家的亲事不成了!” 徐春慧惊讶地坐正身子,没注意到身旁的幼莲也“腾”地一下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桃夭。 “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说来。” 桃夭犹豫地看了一眼幼莲。幼莲正襟危坐,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徐春慧闲闲瞥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娇娇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一道听听吧。” 桃夭这才娓娓道来:“是二老爷传回的消息。说是喜宴上新郎官袖中掉了书信,正巧被昌平伯家的小公子捡到,当即就打开读了,里面……里面是岑公子写给济恩郡公府庶女的情笺。” 这事儿说起来桃夭都觉得难为情,热热闹闹的喜宴上,新郎官身上居然能掉出来给新娘妹妹写的情书。 幼莲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这样抖落出来。 昌平伯家的小公子正当总角,七八岁的年纪,捡到东西打开看看也不为过。况昌平伯还是皇后的娘家,任凭岑家再生气也不敢埋怨回去。 徐春慧眉心紧皱,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岑敬之瞧着也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居然能做出这种与妻妹私通款曲的事情来。 她又追问:“那济恩郡公府是什么意思?” 幼莲也紧紧提着心,生怕李家会轻轻把这件事揭过,平白让李承禧忍下委屈。 桃夭:“李公子当即就发了火,道岑家背信弃义,仗着歧阳岑氏的声名做出这种骗婚之举,冲到婚房里把李小姐带走了。” 徐春慧哑然,半晌才点了点头:“还未行合卺礼,带回娘家也不失规矩。” 最重要的是还没圆房,人尽皆知李承禧还是个大姑娘,如果一鼓作气退了婚,也只是损了名声,再嫁却不难。 “也是时机赶得巧啊……”徐春慧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如果木已成舟,李家还可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可现在婚礼都没办完,婚事自然也可以不作数,甚至还能让岑家的脸面丢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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