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朗正在偷偷抹眼泪,闻言立马哼了一声:“什么霍将军,那是你爷爷!没规矩!” 江有朝:“……” 他乖乖改了口:“祖父是大盛名将,霍家军亦是虎狼之师,有众位叔伯相助,反攻指日可待。”一句安慰之语说得磕磕绊绊,显然对这种温情场面不大习惯。 霍成朗的情绪也缓过来了,将前方众人引荐给他。 等介绍完了,才轻笑着开口:“二十年过去,不知道诸位还有没有力气跟着家主上阵杀敌,重振我霍氏荣光了?” “为大盛、为霍氏,死战不殆。”应答他的是整齐有力的宣誓声。 * 与此同时,京城。 北地的捷报一封连着一封,幼莲坐在轩窗下,静静地看着窗外盛放的山茶花。艳粉的花瓣边缘浅白,在明媚春光中愈发鲜妍多姿。 温以娴坐在对面,给她斟了一杯茶:“又在睹物思人了?” 年前昌平伯府的山茶花开得正好,幼莲不过随口一提,第二天江有朝就命人移栽了两棵到院子里,选在幼莲倚窗能看到的地方。 幼莲收回视线,语气嗔怪:“哪里是在想他……捷报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亏她整日里惦念着江有朝,霍叔都知道给他们写几封家书报平安,他倒好,每次传信回来都是薄薄一张纸上的三言两语,对她问起的伤势也闭口不提。 温以娴笑道:“若是不担心,你怎么还三天两头就去国公府探问边关的情况?书案上那沓佛经又是替谁抄的?” 幼莲本不信佛,可每次遇上家人出征,总是忍不住要抄写厚厚的经文供于佛前,希望佛祖能够护佑他们平安归来。 幼莲噎了一下,期期艾艾开口:“我那是为了守城的将士们抄的……” 对着温以娴揶揄的目光,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明显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自欺欺人了。她于佛前所求所愿,皆是为了一人而已。 怕温以娴再说什么话来捉弄她,幼莲赶紧转移话题:“皇后娘娘的赏花宴,我托病不去就算了,怎么你也向娘娘告假了?” 如今温以娴和陈楚琦虽然成了婚,但还在县主府住着,皇后娘娘对他们俩的婚事也是鼎力支持,这才让京中没传出什么闲话来。 温以娴摇了摇头:“世子说最近时局动荡,叫我尽量少出门。” 再说了,她京中玩得好的贵女屈指可数,幼莲不去,她也没什么吃喝玩乐的兴致。还不如在家里琢磨诗文,或是同穆娘子她们聊聊时兴的花样子。 幼莲叹了口气。这些天她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对京城的形势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大军出征,抽调了京城近六成的兵力,几个得圣心的武将都走了,只剩下一堆文臣在朝中,每日不是你参奏我就是我参你,党派之争搞得朝廷乌烟瘴气。 陛下虽然很少做决断,也不轻易下旨责杀被参的大臣,却也从来不对此事做些规劝。 如此一来,众人都以为陛下是默认了立储之事,为自己身后的皇子摇旗呐喊得更卖力了。令国公府是保皇党,自然没有掺和进去,陈楚琦为大皇子出谋划策,早就成了二皇子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儿,幼莲就有些担心:“你这些天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了。如今二皇子的人被逼得节节败退,我真怕……” 她之前问过严叔一次,兰家虽败,余威仍在。如今大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若她是二皇子,绝不会束手待毙。 温以娴反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放心吧。” 幼莲的担心很快成了真。 三月中旬,小皇孙病重难愈,派了好几位太医都无济于事。兰贵妃在宫中日日吃斋念佛,又求到了皇帝面前,想让命妇进宫一同为小皇孙祈福。 皇帝一开始还觉得她胡闹,奈何小皇孙情况不见好,兰贵妃又言辞恳切,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虽然儿子不中用,但孙子没什么错,若是祈福有用,让小皇孙早些病愈也是好事。 三月二十二这天正是谷雨,连绵的春雨落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幼莲今日穿了命妇礼衣,饰以八钿金翠花钗,等妆饰好出来,感觉发髻沉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迎春帮她拢了拢衣裳,心疼道:“这身衣裳本就够累人的了,还要在佛堂里跪上几个时辰,我都替您累得慌。” 幼莲柳眉轻蹙:“如今小皇孙病重,贵妃娘娘心情不爽利。前两天吴美人只是穿了身素净些的衣裳,就被她拉着去御前告状,说是故意冲撞小皇孙。陛下虽然没有责罚吴美人,却也没再踏进过她的院门。” 素净的衣裳不行,艳丽些的就更不妥了,是以皇后娘娘才出面吩咐命妇们进宫祈福时着合制式的礼服,也算免了众人一桩烦心事。 “好在老夫人不用去,否则这一遭可真是遭罪呢。”苦夏叹了口气。 京城里年长些的老夫人都告了假,皇后娘娘也一一允了,皇上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她们都年老体弱的,万一祈福时累着生了病,反倒让臣子们寒心。 迎春挠了挠头:“老夫人不用去,曾老夫人也不用,怎么昌平伯府的老太君却要进宫呀?她可是皇后娘娘的生母。” “正因为她是娘娘的母亲、皇子殿下的外祖母,才更要以身作则。否则被朝中那些御史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事。”幼莲对着镜子最后弯了弯唇角,将上次江有朝送她的生辰礼物绑在左手腕上。 银亮的机栝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 本就是贴合手腕形状的设计,苦夏又在里面仔仔细细地缝了一小块绸布,只要不掀开宽袍大袖,完全看不出袖箭的痕迹。 幼莲进宫的时候,特意不让丫鬟告知江老夫人,结果到了门口,就看到程定康站在外面等她。 程定康叮嘱道:“进了宫以后,就跟在林徐两位夫人身边,莫要往皇后娘娘和贵妃面前去。” 幼莲和他对视一眼,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重重地点了下头:“我就乖乖待在前面,绝对不会乱跑的。” 她语气郑重,明艳昳丽的面容上满是严肃,小脸紧绷,让程定康都忍不住失笑了半晌:“没事,即便真的发生什么,我也会让人护卫你周全的。” 似乎是气氛太凝滞,他还打趣了一句:“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伯英的布置才是。” 幼莲脸红了红,软声反驳:“我当然是相信师父您了!” 程定康乐呵呵地笑了。 命妇们进宫之后,按顺序跪在了宝因殿。刚碰着软垫的时候,幼莲就发现它比平常的要厚实一些,抬起头,正对上了辛夷姑姑带笑的眼。 幼莲微微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没再多想。 皇后沉默地跪在最前面,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她的心思来。兰贵妃就直挺挺地跪在她斜后方,瞥见身后心思各异的众人,唇角掀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幼莲跪得累了,偷偷把身体重心挪到小腿上。好在衣裳足够宽大,能遮住所有的小动作。 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幼莲心里藏着事,听见声响不着痕迹地回头瞥了一眼,看见紧闭的门窗时眼眸沉了沉,指尖轻轻触了一下冰凉的袖箭。 心思敏感的不只她一个,外面的声音杂乱无比,还能听到许多人奔逃的声音。 邢夫人跪在门口处,听见外头的声音有些害怕,伸手拉了一下前面跪着的施夫人,小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宫重地,居然有人敢大声喧哗。” 施夫人,也就是施芮的母亲,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前方的徐春慧和幼莲,扯出个宽慰的笑容:“能出什么事儿啊……” 话虽如此,她的心头却沉甸甸的。 她本就没有祈福的心思,现下更是竖起耳朵,分心仔细听着门外的声响。潮水般的嘈杂声突然退去,周围陷入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半点杂音。 施夫人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隔着厚厚的衣裳,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前面跪着的众人似乎都有所感,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瞧见施夫人紧皱的眉头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宝因殿中冒出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皇后闭着眼睛,手里转着的佛珠停了一瞬,随后就若无其事地接着接着为小皇孙祈福。 兰贵妃睨了一眼前头锦衣华服的皇后,慢悠悠地站起身,眯着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才哂笑道:“各位夫人着急什么?若是好奇发生了何事,让太监将殿门打开就是了。” 她和几个宫女太监对视了一眼,立刻有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躬身跑出去将殿门推开。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直到步伐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身披甲胄的兵士出现在门口。 邢夫人呆滞片刻,对上银亮的枪尖时面色青青白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强撑着开口:“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皇后娘娘还在此处吗!” 皇后听见这句话,眼睫轻轻颤了颤,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兰贵妃步履款款地走到皇后身边,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娘娘还在这里,谁给你们的胆子惊扰众位夫人?莫不是嫌命长了?”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谁都能看得见的。 “二殿下现在如何了?”兰贵妃笑着看向门外站着的将士。他们身上的战甲并不是禁军制式,想来应该是她们兰家的旧部。 想到这儿,兰贵妃的心中就一片火热。即便她的兄长不在了,她的孩子依旧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存在。不管是大皇子还是皇后,都将是她们兰家的垫脚石。 领头的人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禀娘娘,二皇子此时正在勤政殿。” 兰贵妃脸上笑容更盛。 她弯下腰,附在皇后的耳边,声音中带着嘲弄:“瞧瞧,不管大皇子再怎么得势张狂,最终登上皇位的,还是我的儿子。” 皇后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强装着的镇定被撕开,露出里头明显的担忧。 殿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没有料到他们母子俩真的敢逼宫篡位。 “这、这不是谋反吗!”邢夫人下意识地开口,却没想到自己声音太大,反而惹得其他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对上兰贵妃的视线时,邢夫人赶紧低下头,害怕得缩进角落里,再也不敢露头。 兰贵妃的表情冷了冷,示意宫人给邢夫人掌嘴。 眼看着她要动手,站在门口的士兵犹豫了一下,立刻出声喝止她:“二皇子已经伏诛,我等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犯妇兰氏的,还不快住手!” 话一出口,领头的将军就心道不妙,还没来得及拦住他接下来的话,就看见兰贵妃抓着皇后的手猛然收紧,指甲深深地嵌入宫装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4 首页 上一页 98 99 100 101 102 1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