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猛烈地咳嗽,气息愈急愈不稳。 后平复后又说道:“遗诏我会留一份在太庙,但以皇后的手段,怕是会被毁了,朕便再备一份,但不能放你手里,不然你可能会提前被盯上,挨不到登基。可依你看,要交给谁呢?” 晋王沉默了很久,吐了一个名字:“沈珩,交给沈珩。” 德帝愣了一下,沉吟道:“就那个刚入朝的四品正奉大夫沈珩?” 德帝忽然明白了什么,笑出声:“你把人藏得够深…此人朕亦看出不俗,金斓很喜欢他呢,朕也问过他要不要做驸马,他却一直含糊其辞的,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晋王只是扬扬眉:“已是他人妇,不提也罢。” “行,他可以,就交给他保管,到时让你这个暗藏的棋子啊,届时助你登基一臂之力!” 晋王却回道:“不是棋子,是心腹。” 回忆说到这里,金斓公主已经耐不住打断了,“你的意思是母亲给史颜妃下毒,连累了父亲?” 忽然,她记起了萧太后看到鸡蛋羹的反应,心里突突两下,答案油然而生。 不等银翎回答,接着又道:“…而父亲也专门立晋王登基来对付母亲?!” “是!”银翎公主直截了当,“都是!” ”你是不是会错意了,还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大姐姐若觉得有误会,那么父亲亲口对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听晋王走后,她的脚麻到两眼泪汪,可觉得自己听到的对话事关母亲和继位,她再怎么单纯也知道这回透着致命的危险! 这回她死忍着不敢出去,可是父亲一直没离开,终于她受不住麻木哐一声撞了下木案。 声音惊动了贴身伺候天子的林公公,从角落里将她抱了出来。 她看见父亲眯了眯眼睛,整个人变得阴郁,周遭沉着无形的威慑:"银翎?” 这一刻仿佛看见了超出年纪的黑暗,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可父亲最后下了决定,与她拉勾勾,要她永远不能将听到的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母亲。 她哭了,说父亲是不是和母亲不会再好了。 父亲叹息,告诉她,没有什么好不好了,只是他们两个人选择了不一样的方向。 “你母亲起先倒是温良恭顺,怪只怪父亲太过信任,也太惜才,不忍辜负了你母亲大好才智,逐渐耽于享乐而导致权势在不知不觉中归于她手。 你母亲后来便做不来父亲背后的女人,她的心不在父亲身上,也不在后宫,已越过后位,去了天下。可女儿啊,你要记得,这天下不姓萧。 南蛮来求亲,父亲会把大姐姐许过去,你虽然年纪小,但还是避开即将动荡的局势吧,父亲会下旨把你许到塞外,你们远离她,父亲只剩三个孩子了,都希望了你们平平安安的,这是父亲唯一能争取做主的了。” 大帐内,银翎公主泪流满脸:“父亲说了,这天下不姓萧!” 金斓公主满意不信与疑惑:“不对啊,这天下是不姓萧啊,母亲只是帮父亲拿回山江,会扶持其他皇室血脉继位,好好辅助,继承父亲和她的利好政策,她便功成身退了!” “这是母亲给你看的假象,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母亲要谋逆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对外也是跟那些老臣一样的说辞!你信不信,若是逼宫成了,那小皇帝继位不了几年便被舍弃,到时母亲一统朝廷势力,便效仿前人称帝!” “那是你们的猜测!胡乱猜测!” “即便是猜测,那是有理有据,不然宫中为何只有你我活了下来,其他皇子公主要不是天折,就是意外丧生,母亲就是不让父亲任何一个血脉长大成人,这样才能打压其他妃子果然父亲一走,母亲便以没有子嗣为由,变着法将人送去出家的出家,陪葬的陪葬! 而父亲的病也是母亲一手造成的,可父亲驾崩后,她有多少伤心? 日日光想着与新帝勾心斗角,打着父亲心血的旗号,维护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心血…如果说她和父亲恩爱过,怕也是新婚那头几年,自打她接触了政事,心早比天高了…” 金斓公主太过震惊,想了又想,苦笑出来:“我不信,你一定是受了孝帝的蛊惑,编出这些鬼话来糊弄我! “我自是知道大姐姐不会轻易信我的,所以我特地去皇陵看望父亲的时候,顺便带走了一个人,今日他也来了。” 银翎对外头喊了一声,”你进来吧!” 帐帘掀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巍巍出现,站在那对金斓公主行礼:“老奴给大公主请安。” 大公主…自己是德帝第一个孩子,自打后头越来越多的弟弟妹妹出生,已经很多年没人那么称呼她了。 金斓公主细细辨认,惊呼:“林公公?” “正是老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您们。”林公公垂泪。 德帝驾崩后,贴身太监林公公自请去守皇陵,一走多年,如今再见莫不让人感叹世事沧桑,时光冉冉。 而林公公的到来,已经让金斓公主心底最后的一丝挣扎被掐断。 ”你千里迢迢来南边,是为了告诉我,银翎说的全是真的?” 林公公恭敬却不是和蔼,说道:“先帝在立完诏书后,又给自己立了罪己诏,没敢公诸于世,只是偷偷交给了老奴,交代说有朝一日若是对社稷有用便不需管他名誉拿出来。 老奴看那新帝行事颇稳,一度以为太后娘娘多受几次挫折便罢手,在后宫好好安度晚年,这样老奴便能带着先帝的罪己诏一起进棺木了,却不想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 语罢,将德帝的诏书呈给金斓公主看。 那罪己诏在她手中不过短短数息,金澜公主已崩溃大哭,“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 林公公上前去,心疼地劝道:“大公主啊,您听话吧,把兵撤了,这也是为了您父亲,为了开国的列祖列宗啊。” 天黑之前,银翎公主欲带着林公公乘船返程。 她满是不舍,拿出一个装着水的琉璃瓶,倒了一半去了另一个瓶子了,轻轻放在案前。 悲戚对金斓公主说道:“大姐姐,我们大概永远回不了儿时成长之地了,南蛮再冷也不会下雪,塞外有却是空灵的…这是我从京城带出来的雪,虽然化成了水,但依旧是故乡的雪啊分一半给你,我们两姐妹和母后,三人以后各自安好吧。” 后知后觉至亲的永无相会,金斓公主追了出去,望着唯一的妹妹登上大船,痛哭不已。 “银翎,对不起,姐姐不该打你鸣鸣鸣鸣.…” 她们的最后一面,不应该是这样的,没有惺惺相惜,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没有,从此天各一方。 大船行于江面,林公公拿来了药膏走到银翎公主身边,见她黯然伤神的样子,问:“公主可是后悔了?” 银翎摇摇头,眉间只有满满的遗憾。 “我纠结那么多年,直到启程回塞外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问了母亲那个问题.…其实我是有怨的,如果母后那时候不要沉迷于朝政,多陪陪我,我或许就不会那么碰巧听见父亲和晋王的对话,不会知道鸡蛋羹的秘密,父亲的死也就随风而逝了,然后接受塞外暴乱,成为一股助力。 我便会心安理得,一直到母亲彻底显露真正的意图,然后再开始悔不当初,大姐姐现在不就如此么,她陪着母亲陷得深,比我更痛苦。” 真正让她选择孝帝的原因,却是在她回去后得知母亲暗中截掉了中原流往塞外的物资。久居大草原,她早已将那的人视为子民,他们并不是真的茹毛饮血,而是环境所迫,只要加以教化,辅以仁政,世道将会越来越少战争。 寒冬正是最需要粮食和各种御寒之物的时候,母亲居然毫无慈悲之心,能下这般手段.…这天下确实不能姓萧啊。 十日后,金斓公主主动退兵,并将南蛮大权交由朝廷,她侧独居寒水江边的独园中,发誓永不再踏出一步。 香舒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要呈上去的,几度徘徊。 金斓公主毫无生气,见状便问她:“这不是沈珩的孩子,你觉得我不应该打了他?” 香舒哭道:“殿下,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总归是您的骨肉,余生苦短寂寥,有个孩子承欢膝下,也是唯一的欣慰啊。” 说到余生,是啊,苦短寂寥,这滋味何人能懂,都是造孽。 有个小生命降临冷清的禁地也好,“那便将错就错,留下吧。” 她临往浪潮翻涌的江面,延绵不尽,记挂那落难的母亲,无奈却也气愤,潸然泪下。 “母亲,您几十年的手段怕是欠下不少的债,如今是生是死皆是命,金斓不能只帮着您也不顾父亲遗愿,您保重。” 而沈珩于她而言,终究是南柯一梦,海市唇楼。 由于金斓公主主动释权,孝帝并未追究其罪,南蛮改由朝廷直辖,两地文化习俗交汇融合,商贸流动更为顺畅便捷,福泽万代。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京城诸事 银翎公主在去南境前上书朝廷,希望解决塞外冬季温饱。 因为萧太后之前的截流,加上大部分部族的暴乱,使得原本没有充裕物资度冬的草原子民雪上加霜。再说那二驸马虽是一族之王,但广大的草原不是一家说了算。 朝廷也看出银翎公主的第二个诉求,便是要朝廷不能单靠大军压境威慑想进犯中原的游牧兵力,而是应该派使臣出塞谈和招安。 孝帝是同意这个谏议的,但是因为对朝廷官员的一次大清底牌,许多有能力与魄力的已经下了大狱待审,运作天下大事的庙堂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而在还剩余的良才中提拔何人出塞一时未有议定。 天色近暮,沈珩与尤子嶙同步离开皇宫。 所有人在高声称赞天子与他们二人的默契配合以至于反将萧太后的事迹,可是这三人听听便算,从不发表任何言论。 其实在这场威胁利诱下的布局,每一回面临难口与选择时,没有人能告诉对方自己绝对坚持到底,不单单是君臣三人,还牵扯到三人各自手底下每一个人和每一处细节,若出现半个差池或意外,谁心里不动摇几分。 君君臣臣之间的猜忌千百年来从未断过,到最后全是一场博弈。 对初心和信任,还有情分的下注。 所幸,他们都赌赢了。 沈珩感受着京城这一刻的宁静,忽然开口说道:“我以为你真的随萧太后了,毕竟你放不下尤棠。” 尤子嶙抿唇,道:“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阿棠受袭,官家和萧太后皆有动机,看似官家更有可能,可我觉得又何尝不是萧太后的障眼法。” “那你们兄妹两个定亲之事近在眼前,可想好怎么做了?” 尤子嶙虽然平叛有功,但兄妹相恋之事依旧被人诟病,天子坚持初衷的话,依旧要落一个分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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