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收拾了乌巢余粮,带着一众俘虏,赶回中牟,只见袁军已逃的逃了,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袁军的营帐被火烧了几亭,被乱军冲塌了几亭,趁乱拆了几亭,只有中军帐还完整。夏侯渊正派兵守着中军等曹操归来。 巳时将过,曹操的中牟守军在曹洪、荀攸带领下冲击溃退的袁军,缴获袁军粮草,军马辎重不计其数。从许攸来降到次日中午,不到十二个时辰,曹军烧了乌巢,抢了粮食,收降了大将,击败了袁军,彻底收复汴水北岸,这一仗直打得蹄铁翻飞,山河震颤,草木折腰,虫兽噤声,汴水呜咽,就连浓云密布的天宇都掀掉浓重的云被,展开蔚蓝的容颜。 天晴了,雪要融了,曹操的腰杆直了,双脚踩实了地面,站在高高的中牟台上,接过夏侯渊递来的倚天剑,望向北面被人马践踏过的雪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曾经连营几十里的袁营一片狼藉,只剩下中军帐还完好兀立。曹操带着随从缓轡向那中军帐骑去,守营的士兵掀起帐帘,引曹操入内。 帐内暖气融融,几个炭炉子摆在四周,炉内的炭火似熄未熄,当中有一宽大的雕花架子床,绣花幔帐半开半挂,床前矮榻旁立着几个失色的女子。 这些女子虽华衣丽服,却容颜憔悴,床沿上坐着一个女子,云鬓不整,钗环散乱,华服披垂,花容娇美,神色冷肃。 曹操进帐,那站立的女子都迎头跪拜。 曹操走向架子床前,审视四周,看这美艳的妇人只端坐不起,说:“夫人何人,为何不迎曹操,是我手中之剑不够锋利吗?” 那女子幽叹一声,说:“我之性命不能自主,迎与不迎又有何干?” 早有士兵上来报说:“主公,此女青州人,叫范眉儿。” 曹操仔细打量那女子,说:“久闻夫人善歌,不知曹操可有幸聆听雅音!” 这时,有另一女子抱来一琵琶,又有一女子就坐一矮几上拨起筝弦。 琵琶声脆,筝音哀戚,范眉儿直身走下矮榻,甩开长袖,于帐中空地起舞,于乐音变奏时,顿开歌喉: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乐音清扬,情意浓长,从中军帐慢慢渗向整片狼藉的战场,弥漫散去,让人心旌摇荡。 曹军听罢,不觉神色黯然。 许褚进帐,见此情形,示意手下绑走范眉儿。 曹操忙阻止,吩咐夏侯渊说:“好生待她,送她去许都。” 这范眉儿本是袁谭的恋人,是青州一没落大户的孤女,后来袁谭娶了望族的女子为妻,只把这范眉儿养在别院,为了与父亲搞好关系,忍痛送她入中牟。 袁曹中牟对决将近半年,最后袁绍败北,被曹操赶回冀州。中牟战火平息了,曹操收拢各路军马,中牟原野渐渐在雪野中挣出面目了,干褐的秃树枝,枯黄的草野,泥泞而狼藉杜瑟营地,烂衣破甲的士兵,疲弱的战马,残损的矛戟。曹操策马沿着汴水驰骋,封冻的河面反射出幽冷的光,南北东西方圆几十里全无村郭,雪后的夕阳特别冷艳,在雾霭中射出红光,没有一点暖气,反而蒸腾着冷冷的雾。 曹洪和荀攸策马迎上曹操,曹洪说:“主公,战场已打扫,降兵三万,粮草可支撑我军半年,战马两千匹,废弃刀兵无数------” 曹操凝视着远方,听完曹洪报告,说:“登记降卒年岁、籍贯,手脚伤残情况,四十岁以上者解甲归田,如若愿意,就在这河南尹、陈留一带耕种,官府发放农具,租给耕牛,划给田地;如若不愿,教育其忠于朝廷,随其返乡。卸掉刀兵上铁器,熔铸打制农具,交付地方官,分发给百姓。挑选良种马,赶去泰山,交付文远,令他配出良种马,充实骑兵。”曹操语毕,看向荀攸。 荀攸说:“主公,袁绍虽退出中牟,这只是他一时失利。其河北根基稳固,又有并州、幽州和青州支援,其必会再纠集兵力为己报仇,再与主公争许都,不可不防。” 曹操说:“公达之言极是。某只怕他先休养,发展生产,迟迟不来报仇,若其------”曹操话还未说完,郭嘉徐晃许褚等人也策马前来。 曹操迎了上去,一行人往中军骑去。 中军帐中已聚集了众多文武,曹操来到行军地图前,指着冀州的方向说:“袁绍只是暂时回去河北,我军虽击败其主力在中牟,然青、幽和并州并未出力。我们现在只是得关中诸侯的人心。经此一战,许都暂无危险,然袁绍必会再聚兵前来,公等有何说法?” 郭嘉说:“我军经历连续作战,也已疲惫,需要休整;河南兖州的土地生产破坏严重,需要恢复。如果袁绍匆匆聚兵前来,我军还可以余威震慑袁军,但不是长久之计。现在趁中牟战胜,朝廷人心向主公之际,以朝廷名义征关中三辅之兵,归主公调遣,随时抗击袁军来犯。” 荀攸说:“据我方线报来信看,河北人心不稳,袁绍三子利益不均分,相互矛盾,并州高干又勾结匈奴想独自做大。再说经此一役,河北名将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袁绍军元气大伤,袁绍若急于报仇,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我军也不能掉以轻心,应随时备战。” 曹操说:“公等所言皆实在。公达你负责农事安排,吩咐地方官吏,奖励农耕,官府分给农民耕种用具;子廉负责将卒登记造册事宜;奉孝拟诏发往关中各郡,令其调兵向许都聚集,其他各将各归本营,守住营寨。” 这时将校领进一人,这人是钟繇派来运送粮草支援中牟的。曹操与众文武对视一眼。稍顷,曹操让主簿写书给此人带给钟繇,书说:得所送马,甚应其急,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 钟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现中牟战局已定,关中诸军见钟繇投诚曹操,就立场不再摇摆,唯钟繇马首是瞻。曹操就趁此召集关中军马五万,开赴陈留,屯在黄河北岸。 建安六年四月,由曹操统军,进击袁绍在仓亭的驻军,袁军大败,河北主力死之□□。袁绍再无力南下与曹操夺许都,自此死守邺城,抑郁成疾,不久病死。 其时,刘备在汝南再一次纠合黄巾军余党骚扰许都。 九月,曹操回许都,派蔡阳击黄巾刘辟、龚都,蔡阳战死,曹军大败。 曹操亲自督军,南征刘备。 刘备听闻曹操亲自领军,不战自退,向南投奔荆州刘表。
第81章 建一座 城 给爱的人 曹操从汝南回军,沿涡水向北,正到故乡谯县。 秋风中,故乡的原野一片枯黄,风吹过草野,野兔子撒欢窜走,寒鸦从草窠中惊飞,扑棱棱成群掠起,停歇在不远的秃树枝上,有一雉鸡拖着五彩的尾羽,从矮树丛中窜出,矮树下跟着一群小鸡,正在“咕咕咕咕”觅食。古老的城墙塌陷,断了茎的蒿草在石缝中摇摆,几个农人拄着木耙蹲在断砖上,见远远而来的大队人马,赶紧逃躲。 早有几骑兵策马驰去,那些农人躲闪不及,跪地求饶,从身后拉起一串被猎杀的野兔,递给骑兵。 轻骑兵下了马,立在路旁静肃不动。 这时,从破城门口跑出两个人,他们迎着曹操高叫:“主公,主公!”紧跟其后,有一八九岁的男孩跳过断砖,立一短墙后伸颈向外张望。这跑来的两人就是曹忠和曹义。 曹操见了他们,跳下马来,示意大部队就地驻扎,自己带了几个亲随,跟着曹忠曹义往城里走。 谯城的中心大街还在,街两旁的房屋已破败。曹操等人转过一短墙,有一个妇人在墙根挖着什么,曹操停下脚步。那妇人意识到有生人走近,抬起头来,见一威武的将军,忙抓紧了一把萝卜似的草根嚅嚅立在墙边,不敢出声。 曹操说:“房屋就要塌落,你这妇人为何还要破坏墙基!” 那妇人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颤声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曹忠上前说:“主公,近半年来大旱,野外的吃食难找,百姓挖这茅草根充饥。” 曹操示意那妇人起来,见不远处有一小孩睁着发亮的大眼,正在嚼食一块草根,那妇人拉着那孩子往墙里躲。 曹操环顾四周,除了干枯的蓬草,颓败的房舍,像这能咀嚼的活泼的生灵极少。两年未回家乡,家乡萧条到如此地步,曹操一路走来,几乎不见青壮之人。 蓝蓝的天宇下是荒寂的破败的城郭,自己所带的这支人马成了穿梭荒野的兽类,一种亘古的悲凉填塞住曹操的胸腔。 忽见曹义身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孩子特有的朝气点亮了曹操晦暗的心灵。曹操招手叫孩子近前来。 曹义说:“主公,这是曹新。” 曹义拉拉曹新,说:“快给主公磕头。” 那曹新跪趴在地,对着曹操大大地拜了起来。 曹操拉起曹新,仔细打量着。 曹义说:“这是主公十年前在绵水庄院接生的新生儿啊。我把他从许都接来,与夫人作伴。” 曹操再次凝视着这个孩子,这个在荒野中捡拾来的生灵已长得活泼机灵,又善解人意。死忙虽然可怕,但活着又多么神奇,周遭的破败全抵不过眼前这一抹亮色,曹新,对,一切重新开始。 曹操等人来到曹家大宅前,宅院已没有了往日的规模,大门敞开,门框横条披垂,扉上铜环断折。曹操踏上门前石阶,阶石承受重量不断颤动,基石也失修塌陷,但石板光滑。 曹操看向曹义。曹义说:“主公,夫人居住在后院,这前堂收留无家的百姓,为了他们出入方便,夫人不让修大门。” 曹操跨进门槛,只见中堂东西两侧搭着锅灶,锅灶或靠着柱石,或靠着院墙,还有平地起灶的,堂中烟熏火燎,悬锅叠盘,这儿一堆,那儿一摊。几个老妇正在收拾柴火,见曹忠曹义领着一个大人物进来,忙放下手中活,跪伏在地。 曹操穿过中堂,看后院摆设依稀旧模样,只是年久失修,破损严重,他在堂檐下站立,看向西边角门,木门似掩非掩,里面曾住着刘雀儿,老桐树曾枝繁叶茂,树梢间好像还萦绕着雀儿低柔的话音。曹操下了台阶,直直向后堂走去,一切都已老旧,堂前影壁断折。 木门朱漆剥落,有一人着素衣倚柱而立,裙裳随风摆动。 曹操停止了脚步,两人相互呆望,稍后向彼此走去。 “铜卿!”曹操轻唤。 “回来了!”铜卿应答。 屋后走出一个女孩,“饭菜已摆好了,夫人。”女孩说。 “知道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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