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他睫毛不自在地眨动一下。 昭蘅的眸子里最先显露一份茫然,随即明白过来,她摇头:“不怕,我小时候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捕蛇人。” 她扭头看向李文简:“说不定那段时间您吃的蛇羹就有我一份功劳。” 她嗓子沙沙的,像是有些不舒服。李文简走到桌案旁,给她添了一杯热水。 扶着她坐起身,将杯子放入她掌心里。 “又会看病、又会捕猎、还会捉蛇……绣花也绣得那么好,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李文简含笑看着她问。 这话一点也不委婉,夸得昭蘅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睫轻轻地颤了下,把一杯水喝完,小声说:“也没您说的那么厉害。” 李文简想了想,说:“现在也很厉害,才七个多月,就会写那么多字,看了那么多书,茶泡得很香,花插得好看,琴弹得也不错。” 昭蘅抬眼望着他,目光微微有些惊愕:“真有这么厉害吗?” “嗯。” 李文简应了一声,将她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 昭蘅眼睑微动,她忽然说:“殿下怎么从来不问我以前的事情?” 李文简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每个人都有过去,对我而言你的过去只是个故事,却要你踩着痛苦重走一遍。我便不想问了。” “也不尽是痛苦。”昭蘅一下抬眼,轻轻地看他:“也有很多快乐的事情。” 孤清长夜,烛花摇焰。 李文简看见她眼底有浅淡笑意,唇角轻扬:“那你跟我讲讲你在乡野的事,让我也长一长见识。” “乡野俗世,有什么见识,不过是些琐碎小事罢了。我怕您觉得枯燥。” “一寸天地有一寸天地的见识,你经历的我未必经历过,那你的经历对我来说就是见识。”李文简笑着说:“你说吧,说什么我都爱听。” “嗯。”昭蘅点点头,裹着被子往里靠了靠:“您上来,我慢慢给您讲。” 李文简视线落在被她抓住的衣袖,他抬手,对上面前女子水雾剔透的眼,在她目光的满含期盼里脱了鞋袜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或是因着发热,昭蘅声音有些嘶哑。她想了想,说:“您知道见过采菱吗?” “没有。”李文简如实答。 昭蘅说:“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个池塘,夏天长满菱角,我经常跟奶奶去摘。她划着船,挤开浮在水面上的菱叶,慢慢摇橹,船就缓缓飘进了菱草深处。奶奶坐在船头,捡很多的菱叶在船上,慢慢理着菱角。我小时候太皮了,在船上待不住,就会跳进水里抓鱼,我就是那时候学会凫水的。” 李文简抬眼望向她,等着她继续说。 昭蘅却眨了眨眼,问他:“我是不是有点不大像女子?” 也是进宫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女子走路步子要小,体态要稳,不能乱蹦乱跳,更不能一个冷子就往水里扎。 “我只知道你很厉害。”李文简说。 昭蘅见他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于是继续说:“奶奶会带一个竹篓,把剥好的菱角放在竹篓里,我凫上来了,就偷了两颗塞嘴里,结果她越剥越少,她就会笑着问我‘阿蘅,船上是不是招耗子了’,把我笑得不行……” 长夜漫漫,灯架上的蜡烛一寸寸消减。昭蘅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侧着头,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呼吸均匀绵长。 她讲了一夜在村子的事情,李文简知道了如何采菱、如何种麦子、萝卜是冬天里长的,打猎不一定需要弓箭。 从她的话里,他窥见了另一个昭蘅。 李文简侧眼望过来,那张睡梦中恬静笑着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抬手想理开她搭在鼻窝里的一缕发。却鬼使神差地搭下眼帘,眸光流光,终于还是缓缓伸手,捧着她细腻柔软的脸颊,唇瓣轻压,小心地印在她微抿的唇上。 天还没亮,昭蘅醒了一次,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然伏进了殿下的怀里,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她稍微动了下,殿下在睡梦中蹙起了眉,长臂揽过,将她搂得更紧,她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过他的喉结,刹那的痒意令她浑身一僵。 昭蘅犹豫片刻,索性不再动,就这么靠在他怀中,重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李狗子:我老婆亲我了也~~~ 阿蘅:有个狗偷亲我!!
第53章 翌日一早, 昭蘅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林嬷嬷在说:“告诉梅妃娘娘,良媛还没醒。” “林嬷嬷。”昭蘅反应了一会儿, 才坐正了身子转头望向殿门,唤道。 “良媛醒了?”林嬷嬷惊喜入内, 探手摸了摸昭蘅的额头,发现她烧已经退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昭蘅只觉嗓子有些痒酥酥的,她说:“嗓子干,想喝水。” 林嬷嬷立即走到桌案旁,给她倒了一杯蜜水。昭蘅捧着杯子喝下, 舒服多了, 她问:“有谁来了吗?” “是梅妃娘娘来道谢。”林嬷嬷伺候她起身更衣:“您刚才没醒,她就先回去了。 “四殿下醒了吗?”昭蘅问。昨天晚上李嘉言在河里呛了不少水,拖上岸后就昏了过去,后来她也没过问是什么情况。 林嬷嬷点头,道:“醒了,幸亏昨日皇后娘娘听说四殿下落水, 便让太医去了章承殿, 人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还在发热。” 昭蘅放下心来, 她有一点担心李嘉言出事。 这个多事之秋, 她希望一切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主子昨日把我的魂儿都快吓没了,那么凉的水,您说跳就跳, 真是……”林嬷嬷想起都觉得后怕, 要是昭蘅有点什么事, 她万死难辞其咎。 “我心中有数的,若实在救不起来不会勉强的。”昭蘅看向面前担忧的林嬷嬷,微笑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问清楚四皇子为什么落水了吗?” “问清楚了,说是四皇子最近总爱去朝阳阁听琴。昨日经过澄湖时,他说看到湖中似乎有人落水,便想着过去救人,结果一脚踩滑,自己跌进去了。”林嬷嬷叹了口气:“梅妃吓得精神恍惚,一直说今年宫中不太平,怕是四皇子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 林嬷嬷说:“也是,今年几个皇子各有磨难,先是太子身受重伤,然后六皇子青天白日在宫里走丢,再是昨儿四皇子溺水……” 良久,昭蘅缓缓抬眸,轻握了一下她的手:“鬼怪之说都是无稽之谈,嬷嬷不要多想。我饿了。” 林嬷嬷笑着点头,转身出去给昭蘅准备早膳和汤药。 昭蘅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去找李南栖。 李南栖和宁宛致正趴在床榻上,看着一只破了的手鞠,宁宛致连连叹气。 昭蘅拎着食盒走进去,宁宛致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脸看向她,耷拉着眉眼:“婶婶。” “怎么了?小宁怎么这么不开心?”昭蘅放下臂弯里的食盒,笑着在她眉心轻轻点了下。 宁宛致低垂眉眼,没说话。 李南栖说:“她的手鞠坏了。” “手鞠?” “嗯!”李南栖使劲儿点头,将破了个洞的手鞠举到她面前:“前几年小四郎送给她的。” 昭蘅接过那个漂亮的手鞠,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感慨。 “我给你补一补。”昭蘅笑着说。 她以为宁宛致会很开心,可是她兴致不高,只说:“补好了也回不到从前,再把玩也会坏的。” 昭蘅望着宁宛致,唇角弯弯,温柔地笑:“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但是它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 “另一种方式?” “是呀。”昭蘅轻舒出一口气:“我给它做个小兜,缝一根挂绳,下面坠上铃铛,可以挂在窗户边当风铃。” 李南栖在一旁说:“我也要!” “当然,你要是觉得它破了,不喜欢了,大可以把它潇潇洒洒地扔了。”昭蘅垂眸:“但是千万不要一直为它伤怀。” 宁宛致似乎有点明白什么,她立刻问:“那你能帮我把它做得很好看吗?” 终究还是舍不得扔啊,昭蘅垂下眼眸,将手鞠捧在掌心,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晌午时分,昭蘅回到承明殿,林嬷嬷上前禀告:“良媛,安嫔娘娘在等您。” 昭蘅点点头,提起裙摆赶去花厅见安嫔。花厅的窗户开着,安嫔站在窗前看墙上挂的一幅画。 似是感知到院里有人过来,她转过身,隔着窗外的桂花枝叶罅隙,望向昭蘅。她秀眉轻展:“回来了?” 昭蘅抬眸望向安嫔,端庄地福了一礼:“安嫔娘娘。” 安嫔毕竟是长辈,她该尽的礼貌都应尽道。 “小四昨夜落水,今日还在发热,他以前就爱吃我做的糕点,所以今晨早起给他准备了些送去。”安嫔眼中溢出温柔的笑:“顺道给你送些来。” “您总是这么照顾我。”昭蘅侧身,望着安嫔的笑脸,她也轻轻笑了起来。 安嫔将食盒递给她,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平常我麻烦你的时候也多。”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昭蘅接过食盒微微屈膝,她将盒子递给莲舟:“把糕点取出来。” 回过头来,看到手上沾染了些粉末。 安嫔递过帕子给她:“今天慌慌张张的,食盒上的面粉都没擦干净。” “没关系的。”昭蘅笑着说,顺手从腰间扯出她的帕子擦了擦手,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劳您有心,一直记挂我。” 坐了一阵,昭蘅亲自送安嫔离去。 目送她的肩舆消失在宫道上,昭蘅这才转身回殿内。 她坐在书案前,望着案头的几盘糕点出神,她取了一块儿糕点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甜丝丝儿的,很好吃。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整整一碟。 * 北府。 入夜时分,天边银月如钩,风声凛冽。 风势卷起雪粒,狠狠地扑在冰原上。天色更加暗青,浮玉站在帐前踮脚眺望,被风吹得双目发涩。 北地苦寒,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是严冬,八月即飞雪。不过申时,天色如墨,雪如织缕。 雪粒落入浮玉乌黑的长发中,顷刻间便停下白白一层。 她的脸色被冻得苍白,唯有鼻尖微微泛红,臂弯里搭着黑青鹤氅,目光如灯一直眺望着雪原深处。 寒意侵入骨缝中,她也一动不动。 雪原上起了雾,裹住苍茫天地,耳边尽是寒风呼啸的声音。 将军早上出了帐,已经七八个时辰,一直未归。 不安充斥浮玉心头,眼见马上就要天黑,她转身正要进帐,准备提灯去寻将军。 脚踩细雪的沙沙声渐近。 浮玉极目远望,看到昏暗的雪色间有一点暖黄的光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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