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那个人来去无踪,做买卖连个真名都不留,谁知道什么来头。”谢侯痛下决心:“此事不容多议,三日之内,务必要处理干净,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任重春倒吸了口凉气:“姐夫,好几百人,砍得刀都能卷了刃,哪有那么好处理。” “不好处理也要处理!”谢侯唤道:“西林。” 暗黑的角落里走出一个抱剑的男人,帽檐低垂,挡住了他大半阴沉的脸:“侯爷。” “我最得力的刀,借你使几天。”谢侯道。 任重春见他神情坚定,没有再说什么,只好带着西林出了书房。 “这个姐夫,现在越来越胆小,以前也不是没人到熹园查过,哪一次不是捕风捉影?”任重春冷哼一声,也不顾及西林还在场,当着他的面说道:“你说是不是?” 西林那张阴沉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想起西林是个闷葫芦,他觉得没趣,不再说话,将手负手背后,迈步往外走了。 * 入夜时分倾泻而来的一场雨,将清冷的庭院冲刷得干干净净。昭蘅在廊下呆坐了许久。 傍晚时,飞羽在对面宫阙的屋顶上,那只骤风鸟便在斗拱上栖息,此时飞羽到书房内准备炭火,那只骤风鸟一直盘桓在檐下。 背上忽然一暖,她回头去看,是李文简将她的披风拎了出来,盖在她的背上。 “在看什么?”李文简从身后拥着她,温声问。 昭蘅握住他的手,顺着将披风搂在胸口,侧过脸,轻声道:“你来看。” 书房外门扇开合,飞羽从里面走出来,那只原本停落在屋檐下的鸟跟着拍动翅膀。 “它一直跟着飞羽。” “原来是冲我来的。”李文简说。 昭蘅垂下眼睑,扭头仰脸问他:“要我把它打下来吗?” “不用。”李文简拉起她的手走入书房内。 天边银月溶溶,屋里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 “坐。”李文简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书案旁,将她的纸笔铺开,如若无事人一般说:“你今天的书还没有看。” 昭蘅张了张嘴,见他不想多说这事,便也不再问了,乖乖地坐在书案后,执卷看书。 书阅越读越多,越觉得不够用。李文简不拘她喜欢读什么,挑的书目杂而多,有时候上一本看了生涩难懂的史书,下一本就让她看游记。 最近在看的是一部关于农耕天时的书。 斗转星移,皆有定律,看起来倒也十分有趣。 窗外风声飒飒,屋内炭火高烧。 时间慢慢流逝,起先看得专注的时候还不觉得,过了阵子,她逐渐疲倦起来,眼角的余不经意瞥向一旁,发现原本应该认真批阅公文的李文简竟然时不时抬头看她。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用书挡着脸扭过去看,恰好对上他直直射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做贼心虚似的挪开眼睛。 李文简不由觉得好笑,正襟危坐道:“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为什么偷偷摸摸?” 昭蘅听后,心想这人可真会倒打一钉耙,呢喃道:“明明是你先看我的。” 李文简又笑了笑,声音明朗,向她伸手:“阿蘅,过来。” 她闻言起身走到他身旁,他一手搂了她的腰,将人圈在了自己怀里,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指着书案上的直说:“你看。” 昭蘅看向书案,今夜李文简没有批阅公文,他在作画。 画上人纤细婀娜,手执书卷静坐在书案之后,身后是黄花梨木香案,香炉升腾起袅袅香雾。美人垂首看书,姿态端庄秀丽。 昭蘅笑着扭头凝望着他:“怎么忽然画我?” “好看。”李文简手指拂过她的面颊。 昭蘅伸手去揭案上的画纸,李文简却拥着她,不肯放,将人又拖回怀里。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能听到里面有力跃动的心跳。 “不是给你的。”李文简说。 昭蘅抿唇,轻蹙了下眉,反问他:“那是给谁的?” 李文简注视着她,过了许久,他才说:“给外祖母的,从小她最疼我,再过几日是她的诞辰,我打算把这幅画烧给她。” 昭蘅听了,眼眶微微一酸,安静地抱着他,盯着看了会儿,琼鼻微皱,不无调侃地说:“很那你怎么不提醒我,瞧,人没坐正,背都是驼的,她老人家看了,指不定以为你挑来拣去,选了个驼背。” “没关系,外祖母是很和气的老人,驼背她也喜欢。” 昭蘅解开他的手,走到案前,将她的画像挪开,回头看了他一眼,援笔舔墨在纸上作画。 寥寥几笔,纸上显现出李文简大概的轮廓。 不过她画技实在潦草,身形还像那么回事,五官却没有一处相似。 “我奶奶也是和气的人,长得鼻歪眼斜她也照样不嫌弃。” 李文简一声轻笑:“你拿这张画给奶奶看,回头她保管认错人。” 昭蘅转过身凝望着他,慢慢直起身,仰起脸颊,轻轻凑上去,在他薄唇上落下轻羽似的淡吻,道:“等冬猎结束,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李文简竟觉心里堵着。 “我想让她保佑你,她能力有限,护不了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想求她保佑你身体安康,一切顺遂。我没有你那么好的画技,画不出你的龙章凤姿,我怕她当真认错了人、保佑错了人。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眼底蕴着水雾,氤氲了一层湿润的雾气。 昭蘅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让李文简心底那股愧怍如同岩浆一般翻涌起来。奶奶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昭蘅马上就能出宫跟她团聚,眼见就能颐养天年,却因他而死得那般凄惨。 李文简永远不敢去想那场面。 昭蘅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只觉得这人自苦得过分了,无论何时,总是先从自身挑毛病,总是让自己充满愧疚。 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 她不会让罪魁祸首活着从冬猎场上回来。 昭蘅静静伏在他的肩头,终究是没有忍住,眉睫轻轻一颤,捧着他的脸,轻轻吻在他眉梢。 “奶奶肯定会很喜欢你。”她唇边勾着一抹笑,认真地看他:“像我一样喜欢你。” 窗外,树枝上所剩无几的树叶在寒风与月光之间轻晃摇曳,枝头的残叶被吹落风中,打了几个旋,沙沙落地。 作者有话说: 小宁:我恨啊,我恨啊,送上门的小四郎不吃白不吃,我咋就那么轴!
第69章 到了冬猎这日, 明亮的日光从窗户的罅隙扫进来,照得炭盆里的余灰在光柱中起舞。 昭蘅是热醒的,被衾里热乎乎的, 怀里像抱了个暖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什么暖炉, 是李文简的怀抱,他头埋在自己的颈窝,一缕发从面庞垂落,搭在鼻梁,日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一丝瑕疵。 掀开锦被正要起身, 却根本动不了, 低头看了眼,原来是李文简将她紧紧禁锢着。 似是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李文简眼皮轻颤,眯起眼睛看着唰一下坐起身的昭蘅。 “我要起了,时候已经不早。”昭蘅指了指外面灿烂的日头:“今日天气很好呢。” 昭蘅以为这次冬猎,皇帝多半不会去, 毕竟他身体没有好全, 大概经不起往返奔波。旨意下来,帝后却都要去猎场。 反倒是李文简, 因为和燕赤大战, 尚有军务亟待处理,暂时不能去。 “陪我再睡一会儿。”李文简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用被子裹着两人身子, 滚到床里侧, 声音里带着些许没睡醒的倦懒:“今日不用早朝。” 昭蘅眉梢一抖, 被他箍得透不过气,只好伸手环着他劲瘦的腰。她抿着唇,微微偏过头,躲避他青色的胡茬,纤指从身后紧捏着他的寝衣,低声说:“你倒是不用上早朝,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睡醒了我让人送你。”李文简凝视着她那张热得如同海棠般娇艳的脸,片刻后,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颌,亲吻她的嘴唇。 暖黄的日光映在窗纱上,床帐内的被子如水浪浮动。 “小……”昭蘅刚张嘴,话便被堵回嗓子里,她的声音淹没于他深重的亲吻里。 莲舟看着时辰,见昭蘅久久不起,李文简今日不上朝,她不便去寝殿唤她起床。直到李南栖来了,她才走上台阶去敲门:“主子,八公主过来了。” 莲舟半晌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她正纳闷,才听到里面昭蘅慌慌地“啊”了一声:“睡过头,马上。” “那你饿不饿?我让他们传膳。”莲舟轻声问。 昭蘅说:“不用。” 一把嗓子软得能掐出水似的。 李文简雪白的寝袍宽松,衣襟微敞着,露出半边骨感的锁骨,他自被窝里抬起眼,唇瓣红润了许多,从她绣满淡青梨花的裙摆下收回手指。 眉眼皆是郁色。 昭蘅在他怀里,看他深浓而纤长的睫毛半垂下来,轻声笑:“我想说小八要过来,你自己不让我说。” “狡辩。”李文简似笑非笑,拉起她凌乱的衣襟:“快去吧。” 昭蘅狡黠一笑,提起裙子,露出匀称莹白的小腿,从他身上缓缓爬下床。 李文简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昭、蘅。” 昭蘅忙快速跳下床去,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骑装,长发干净利落地束在发顶,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利落。她在梳妆镜前看了一阵,这才扭过身子走到床边,道:“我要走了。” 李文简眯了眯眼:“就这么走了?” 昭蘅见他半靠在枕边,满身慵懒闲适,她唇角微弯,倾身在他薄唇上轻轻吻下,随后直起身,望向他说:“这下真走了。” 李文简对着她点了点头,提醒她:“十七是阿翁生辰,下午我接你去看他。十八去看了奶奶再回宫。” 早就说好的事情,昭蘅颔首,终于跟他分开出了门。 李南栖等得快没有耐心,阿蘅姐姐越来越过分,以往每回她过来,她再忙也会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来找她。可是这次她等了这么久,她都不出来。 对冬猎的热情都被浇灭几分。 直到跟昭蘅在宫门口坐马车时,看到随行笼子里的那只大白虎,眼睛才流露出兴奋的光彩,指着笼子惊呼:“好大的老虎!” 昭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侍卫正在将笼子抬到马车上。笼内卧了只白色的大虎,八个人才堪堪将它抬起,它就那么慵懒地伏在笼内,慵懒地晒着太阳,温顺得如同小猫。 “母妃,哪来那么大的老虎?”安嫔牵着六皇子从宫内出来,六皇子也看到了那只大虎,晃了晃安嫔的衣袖问道。 安嫔仍是如常温柔,声音柔和似绵绵春水:“那是宣和六年,你父皇在猎场打回来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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