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埋着脑袋往前走了一步,低身讷讷地道了句“谢”。 看着她这副模样,柳萋萋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道了几句场面话,转而招待其他宾客去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待宾客尽数到场,宴席才正式开始。 柳萋萋今日拿出来的香品,是她亲手所制,那些品闻的贵妇贵女们,皆是誉不绝口,可柳萋萋看得出来,哪些人是发自真心地说的这话,哪些人不过是想借机阿谀奉承她罢了。 品香宴的流程大差不差,柳萋萋参加过几次,也算熟悉,品香后便是制香,此次她以“清”为题,命各家贵妇贵女大显身手。 制香罢,品评一番,便命人将香品用瓷罐封存,埋于土中窖藏,待两个月后再开启焚烧品闻。 制香罢,众宾客显然有些累了,柳萋萋冲玉书使了个眼色,玉书会意下去吩咐,很快便有一众仆婢入内,有序地撤下了香具,呈上早已准备好的糕食和香茶。 那香茶亦是柳萋萋自己调制而成,入口清新,回味舌尖还残留着一抹甘甜,那股好闻的清香在口中久久不去。 食着糕点,喝着香茶,宾客们放松下来,便开始闲谈,厅中的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柳萋萋坐在上首,却听那厢突然提起“太后娘娘”几个字,她身子微僵,不由得竖起耳朵,凝神去听。 提起太后朱氏的是吏部员外郎家的夫人,“……听说陛下意欲从太后娘娘母家寻一位适龄女子入宫为后,此事你们可知?” “适龄女子?难不成是太后娘娘的妹妹?” “太后娘娘何来的亲妹妹,何况若是妹妹,这辈分怕是要乱了。”员外郎夫人又道,“我听说,就是太后娘娘母家的姑娘,是太后娘娘一位远房堂兄的长女,算起来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而今十八岁,比太后娘娘小六岁,是个知书达礼的,还有传言说她与太后娘娘生得极像……” “哦?那她也着实有福气之人,借了自家姑姑的光,那些今岁选秀的贵女,怕了没了立后的希望了……” 柳萋萋静静听她们说着,少顷,轻啜了一口香茶,缓缓垂下眼眸。 宴罢,柳萋萋同孟大奶奶徐氏一道将所有宾客都送走后,便有些精疲力竭,回了松篱居,便躺在了小榻上休憩。 孟松洵进来时,便见她面向内而躺,盖着一层薄薄的绢被,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然孟松洵感受到她呼吸的凌乱,便知她并未入睡,走近一瞧,果见她睁着眼睛低盯着眼前的白墙,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孟松洵悄悄在小榻边坐下,掩唇低咳了一下,柳萋萋闻声拥着衾被坐起来,眨了眨眼,“阿洵哥哥,你是何时回来的?怎的都没有声儿啊。” “是我没有声儿,还是你想事想得太入迷了些。”孟松洵抬手在她鼻尖轻刮了一下,“今日的品香宴如何,可还顺利?” “嗯。”柳萋萋重重点头,“幸得有大嫂帮我,一切都好。” “那你这是在愁什么?”孟松洵的指尖顺着柳萋萋高挺的鼻梁往上,落在她的紧蹙的眉宇间抚了抚,“我的念念又有什么烦心事儿了?” 柳萋萋抿了抿唇,依恋地抱住孟松洵的手臂,倚靠在他身上,“阿洵哥哥,我今日见到沈大奶奶了,她好似过得并不好,我还在她手臂上看到了伤痕呢,她说那是摔的,可我总觉得不像。” 孟松洵眸色晦暗了几分,他沉默片刻,低低道了一句,“她过得确实不大好。” 柳萋萋闻言倏然抬起头,急忙询问,“阿洵哥哥可是知道些什么?” 孟松洵没有回答,反凝视着柳萋萋,好一会儿开口问道:“念念,当初赵氏欺辱你的仇,你可还想报?” 虽先前为了替顾家讨回公道,还有《异香录》之事烦扰着,但孟松洵始终没有忘记柳萋萋那些年在沈家受的委屈,他说过要让沈家偿还,一定说到做到。 听得这话,柳萋萋稍愣了一下。 如今她有爱护她的夫君,疼爱她的哥哥,还有许许多多关切她的家人,日子过得再安定平和,令人艳羡不过,若是换作旁人,或许也该对过去释然,不再计较了,可偏偏柳萋萋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记仇! 赵氏曾磋磨责罚她的过往仍历历在目,她几乎毫不犹豫地问道:“怎么报?” 见她昂着脑袋眸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孟松洵不禁轻笑了一下,这才是她的念念了,既是被人欺负,不管过了多久,都要还击回去的,断没有忘却与释怀的道理,毕竟那些人凭什么可以被原谅! “也没什么,只是让她为自己造下的那些孽付出代价罢了。” “造孽?”柳萋萋秀眉微蹙,“难不成她真的打了沈大奶奶?” 不会真教她猜对了吧。 “不,打沈大奶奶的并不是她。”言至此,孟松洵面色沉了沉。“是沈家大爷!” “沈家大爷?”柳萋萋难以置信,缓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并未听错,可怎么会呢,她印象中的沈家大爷分明爱极了沈大奶奶,纵然赵氏不喜,也仍始终维护着邹氏,他怎会动手打邹氏呢。 孟松洵似是看出柳萋萋心中所想,“念念,人都是会变的。不,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 他顿了顿道:“其实,沈家大爷很早就在清水巷置了宅院,养了外室,那外室还替他生了两个孩子。” 这些都是他派人调查沈家时发现的,而且还远不止如此。 “还有,我派去的人亲眼看见赵氏去了京中有名的媒婆家中,但并非为了给沈明曦寻好的亲事,而是有意休弃沈大奶奶邹氏,托媒人暗中再寻京中合适的姑娘。” 柳萋萋一双柔荑攥紧,咬牙听得气愤不已,赵氏和沈家大爷凭什么这般对邹氏,对她痛打辱骂不说,竟还在琢磨着休弃她! “他们凭什么!”柳萋萋怒道。 孟松洵剑眉紧蹙,少顷,低叹一声,“他们定然早就打算好了,光凭邹氏犯七出之条,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等着被休弃。” 犯七出之条? 柳萋萋双眸微张,她差点忘了。 邹氏多年不孕,无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9 2 2:35:35~2023-03- 20 2 2:33: 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Y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番外7(邹氏线 不喜勿定) ◎小夫妻日常(7)◎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便打算好了。 原来沈家大爷沈韫卓从前那副深情都是假的, 都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柳萋萋只觉荒唐不已,忍不住在心下啐了一口,不悦地嘀咕道:“男人果真都是骗子……” 话一出口,她稍愣了一下, 转头看向孟松洵, 咬了咬唇, 低低道:“阿洵哥哥, 我说的不是你……” 孟松洵薄唇微抿, 轻笑起来, “其实你这说的倒也没错,我也常有对你言而无信的时候。” 柳萋萋歪了歪脑袋, 疑惑地眨了眨眼,正在思忖他究竟做了什么言而无信之事时,却是身子一轻, 被骤然抱到了孟松洵膝上。 他将大掌落在她的腰间,微微垂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尖,带来丝丝痒意。 柳萋萋双颊涌上一股热意,柔荑攥紧孟松洵的衣襟, 慌乱道:“阿洵哥哥,我今日有些累了,要不,改日再……” 说罢,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在她耳畔响起,“我知道, 我不折腾你。不过待你身子好了, 定是要加倍还的, 也不多,两次就够,这次我定然信守承诺。” 柳萋萋闻言懵了一瞬,桃腮陡然浮上两片红云,终于晓得他方才说的言而无信是什么意思了。 他向来贪要,夜里常是闹个没完没了,还总哄骗她说是最后一次,她也天真的信他。 她方才说的话果然没错。 男人都是骗子。 见她两腮鼓鼓,坐在他怀里抬首幽怨地看着他,孟松洵忍俊不禁,觉得她可爱得紧,忍不住在她颊上轻啄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 “不过念念,沈大奶奶的事恐还要你自己操心一番,毕竟这是沈家后院之事,我不能插手太多,也无法调查深入。”孟松洵敛起笑意,肃色道,“若想知道更具体的事,恐怕还得从沈大奶奶身边亲近之人入手?” 沈大奶奶身边亲近之人? 柳萋萋垂了垂眼眸若有所思,旋即对着孟松洵重重点了点头。 两日后,越茗居。 柳萋萋才被玉墨扶下了马车,便见在茶楼门口等待已久的秋画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福王事毕不久,江知颐便应柳萋萋所求,让余祐将秋画带去了他府上。 乍一见到柳萋萋,纵然她的容貌及周身的气度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但秋画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一句话都未说,只听柳萋萋红着眼眶喊了她一声,她便登时嚎啕大哭起来,扑进柳萋萋怀里,又高兴又气恼。 高兴的是她的姐姐并未死,气恼的是她假死了这么久,却什么都不告诉她,害她伤心到现在。 柳萋萋抱着秋画说了好些歉意的话,秋画才逐渐止了哭,柳萋萋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将自己的身世与这大半年的遭际尽数道出。 虽她如今是武安侯夫人,但秋画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也并未因着柳萋萋身份的改变与她生了隔阂,她们二人的关系一如从前般亲昵。 这回沈大奶奶的事儿,柳萋萋也头一个找了秋画帮忙。 “人来了吗?”柳萋萋问道。 “来了,就在上头呢。”秋画迟疑道,“姐姐,你说竹苓会说吗?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沈家的人呀。” 竹苓是沈大奶奶邹氏的贴身婢子,打她入京便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想来最是了解邹氏的事。 故而柳萋萋才让与竹苓交好的秋画寻了个由头将她约到越茗居来。 “我也不知。”柳萋萋蹙了蹙眉,“只能碰碰运气了。” 两人上了二楼角落的一个雅间,推开门,便见一个青衣婢子侧首看来,她笑意凝在脸上,看了眼柳萋萋,又看向秋画道:“秋画姐姐,这位是?” 竹苓只觉眼前这位年轻夫人稍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但见她衣着气度不凡,恐非寻常身份,也不敢继续坐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秋画闭紧雅间的门,才同竹苓介绍:“这位是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竹苓怎会不晓得,她家大奶奶前两日才去赴了武安侯府的品香宴呢,回来时还难得生了那么一点笑意,同她提起那武安侯夫人性子温和,平易近人。 竹苓拘谨地揉搓着一双手,疑惑而又不安地问道:“不知夫人寻奴婢有什么要事儿吗?” 见她这副模样,柳萋萋笑了笑,“不必紧张,坐吧,既来了茶馆,定然是要喝茶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5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