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哪里敢坐,直看着柳萋萋落座后同她指了指身侧的圈椅,她才迟疑着缓缓坐了个边。 柳萋萋为她倒了茶水,见她身子放松了一些,才问道:“你家大奶奶进京也有好几年了吧?” “是。”竹苓虽不知柳萋萋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答,“有四年多了。” 柳萋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那……你家大爷对你家大奶奶好吗?” 竹苓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五指蜷缩,沉默片刻,才道:“自然是好的。” 她这般反应,根本说明了一切,柳萋萋闭了闭眼,平稳了一番呼吸,又紧接着问道:“那你家大奶奶手臂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竹苓,虽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但眸光锐利,似已洞察了一切,竹苓显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大奶奶的伤,是不小心磕的。” “磕的?”柳萋萋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那可真是奇怪,分明你家大奶奶告诉我,她是自己摔的,怎的你又说是磕的,她到底是怎的伤的,总不能是教人打的吧。” 闻得此言,竹苓猛然一惊,勉强扯起唇角,“怎么会呢,夫人想多了……” 见她低垂着脑袋,不肯看自己的眼睛,额上甚至泛起了冷汗,柳萋萋不禁低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来,这丫头其实很在乎她家大奶奶,她索性也不再继续同她打哑迷,直截了当道:“竹苓,我是真心想帮你家大奶奶,你家大奶奶是什么处境,你比谁都清楚,实话同你说吧,你家夫人和大爷正准备休了你家大奶奶,她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就这般任人欺凌,你看得下去吗?” 竹苓双目圆睁,惊道:“休了我家大奶奶!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怎么可能,他们怎能这样呢!我家大奶奶做错什么了。” 她似是不敢相信,但看着柳萋萋肯定的眼神,少顷,蓦然哭起来,旋即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倒在柳萋萋脚边,眼眸中尽是哀求,“夫人,奴婢求求您夫人,您救救我家大奶奶吧,她实在是太苦了……” 柳萋萋见状忙将竹苓扶起,“不必如此,你若真想我帮你家夫人,将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便是。” 竹苓擦了擦眼泪,重重一点头,这才娓娓道:“起初,我家大爷确实对我家大奶奶很好,纵然大奶奶始终无子,他也丝毫不怪她,我们这些奴婢一直很艳羡大奶奶能嫁得这么疼爱她的夫君。可就在半年前,大奶奶无意间在大爷的衣衫里发现了一枚绣帕,显然是女子之物,便心生了怀疑,在大爷休沐外出之日,偷偷跟在了大爷后头,结果发现他进了一条巷子,那巷子里有座小宅,结果,我家大奶奶亲眼看见……看见有个美貌的女子与大爷甚是亲昵,还有两个孩子跑出来,喊大爷叫爹……” 言至此,竹苓的声儿哽咽起来,片刻后才道:“我家大奶奶见此情形伤心欲绝,但想到多年无子,确实是她之过,便打算等那晚大爷回来,同他商量将那女子正式纳为妾,接进府来的事儿,她说她定会对那两个孩子好,视为己出,可……可……” 竹苓再次止了声儿,身子发颤,捂唇止不住掉下眼泪来,好一会儿,又继续道:“可谁能想到,那晚大爷回了院子,才听大奶奶提起看见他去见那女子的事儿,大爷就像变了个人一般,突然开始怒骂大奶奶跟踪他,甚至将她推倒在地,随手卷起一本书,拳打脚踢将她打得遍体鳞伤,任凭谁阻拦都不管用,还不住地辱骂大奶奶,说大奶奶不过是个废物……是……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说她能嫁给他是她这辈子的荣幸,是祖上烧了高香,让她要懂得知足,不要多管闲事……” 竹苓越发说不下去了,见她哭得泣不成声,柳萋萋朱唇抿紧,亦是神色凝重,她没有想到,邹氏的处境竟比她想像的还要难。 回想那日在她身上看到的伤,深深浅浅,显然不是一次所致,她当经历了好几次凌虐,这半年,她一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夫殴妻,按理是可以报官的,为何大奶奶不……”秋画愤愤不平地说到一半,看着柳萋萋无奈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怎么报官? 先不说按大徴刑律,妻告夫,要徒两年之事,沈家大爷沈韫卓本就是在府衙办差之人,所谓官官相护,纵然邹氏去告,最后的结果也只是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而她要承受的代价或许是变本加厉的皮肉之苦。 竹苓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稳定了些情绪,不知想到什么,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像下定决心开口。 “夫人,虽我也不知此事有没有用,但其实我一直怀疑,夫人命人给大奶奶送来的药似乎有问题……”
第94章 番外8(邹氏线 不喜勿定) ◎小夫妻日常(8)◎ 怀疑药有问题? 柳萋萋秀眉微蹙, “竹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也不敢确定。”竹苓抿了抿唇,才缓缓道, “给我家大奶奶看病的大夫一直都是夫人派人请来的, 可有一回, 大奶奶出府去外头买刺绣用的丝线时, 突觉身子不适, 便寻个附近的医馆让大夫诊治, 那大夫说我家大奶奶气血虚,身子弱, 就开了些补身的药让我们带回去,可谁知回了府后,这药才煎好, 夫人身旁伺候的钱嬷嬷便来了,二话不说命人倒了奴婢手中的汤药,说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如何能喝,还让平素给大奶奶瞧病的大夫给大奶奶探脉后重新开了药,此事虽小, 但奴婢一直觉得很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 柳萋萋眼睫微垂,若是旁人不晓得赵氏对邹氏的态度,恐会误认为是赵氏对邹氏关心,怕她随意喝旁的大夫开的药出事儿,可柳萋萋很清楚,赵氏一直很嫌弃邹氏, 断没有这种可能, 倒像是有不能不让邹氏喝那汤药的理由。 或许就如同竹苓猜想的那般, 这药有问题? 难不成赵氏在里头下了毒?可不像啊,虽说邹氏身子一直不好,但气色似乎和她一年前见她时大差不差。 她思索许久,问道:“竹苓,你可知你家大奶奶吃的是什么药?” 竹苓摇了摇头,无奈道:“奴婢不知,奴婢不认识药材,且奴婢平素煎药时,夫人安排在大奶奶身边的张嬷嬷总会站在后头盯着奴婢,不然奴婢倒是可以偷来一些给您瞧瞧……” 柳萋萋也知竹苓的难处,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家大奶奶的药大概是几日去买一回?” “大概七日吧。”竹苓回想道,“算一算,明日那张嬷嬷又要去药铺买药去了。” 明日…… 柳萋萋用指尖在桌案上轻点了两下,心下已然有了主意。 翌后,仁济药铺门口。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的垂柳底下,毫无动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见一只柔荑将车窗帘掀开一个小角,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去。 少顷,便见一个身着棉绸的婆子提着一摞药材自药铺里走出来。 “姐姐,她走了。”秋画激动地拉了拉柳萋萋,“那我这便过去。” 她作势欲下车,却被柳萋萋叫住了,嘱咐道:“小心些,照我方才说的那般做便是。” “嗯。”秋画重重点了点头,给了柳萋萋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明白。” 说罢,她利落地下了马车,朝药铺的方向而去,没一会儿,便也提着药材跑回来,激动地冲柳萋萋比了比,“姐姐,你看,我买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递给柳萋萋,旋即忍不住嘀咕道:“姐姐果然有先见之明,若是直接问那药铺掌柜方才那张嬷嬷抓了什么药,他定是不会说的,我便依着姐姐吩咐的那样,直接让药铺掌柜给我抓了一模一样的药,他收了钱果真痛痛快快地给我了……” 见柳萋萋已然拆开药包,拿起里头的药材一样一样的嗅闻辩识起来,秋画忍不住问道:“如何,姐姐,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柳萋萋双眉紧蹙着,过了好一会儿,放下手中的药材,才缓缓摇了摇头,叹声道:“里头并没有毒药,但这帖药用的药材却是有些奇怪,沈大奶奶身体虚寒,可里头不仅有治虚寒的药,还掺杂着治疗湿热的药材,两者药性相抵,难怪长久地吃着却无用,不过……” “不过什么?”秋画纳罕道。 柳萋萋朱唇紧抿。 不过,她总觉得,赵氏强逼着邹氏日日喝此药的缘由不简单。 她一人在此调查到底是无用,次日,她以喝茶赏花为由同沈府下了请柬,邀沈大奶奶邹氏来武安侯府一叙。 因着先前品香宴时在赵氏面前说过那番与邹氏一见如故,往后想邀她过府一叙的话,故而收到柳萋萋的帖子时,相比于惊诧,赵氏更多的是惊喜。 她做着能借此攀附上武安侯府的美梦,命人好生将邹氏上上下下拾掇了一番,还切切嘱咐她莫要乱说话,尽力讨好武安侯夫人,邹氏都垂着脑袋默默地应了。 沈府的马车抵达武安侯时,柳萋萋早已在府门口等了,她亲自上前搀扶下车的邹氏,便见邹氏一脸惶恐,还低身冲她施礼。 “大奶奶不必如此,我那院子里已备好了茶水点心,我们先好生坐着说说话,再去赏花。” “嗯。”邹氏恭敬地低着脑袋,“全听夫人安排。” 柳萋萋唇角微勾,笑着挽住邹氏的手臂,“大奶奶不必紧张,我有一个同你很像的姊姊,往后我便叫你姊姊好不好……” 邹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笑意温柔,没有一点侯夫人的架子,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些,颔首低低“嗯”了一声。 行至松篱居,柳萋萋将邹氏拉到小榻上,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推到她面前,“这是芳玉斋的点心,我平素最是喜欢吃了,也不知合不合大奶奶的口味。” “多谢夫人。”邹氏拘谨地坐着,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吃了小半块,余光瞥见柳萋萋放在榻桌上绣了一半的丝帕,抿了抿唇道,“这是夫人绣的吧,绣的可真好,听说夫人自小长在澜州,澜州多绣娘,怪不得您的刺绣手艺这般精湛呢……” 自己的刺绣手艺是什么水平,柳萋萋很清楚,她看着邹氏干巴巴地说着夸奖的话,心下滞闷难言,猜测应是赵氏要求她这般做的。 “姊姊何必如此呢。”柳萋萋唇间笑意渐敛,“他们待你这般不好,你又为何要处处替沈家着想。” 邹氏闻言面露惊色,少顷,眼神飘忽道:“我不知夫人在说些什么……” 柳萋萋一把攥住邹氏的手腕,逼着她正眼看向自己,旋即一字一句道:“阿姊,你看看我,你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认出我来吗?” 听得这话,邹氏不禁愣住了,她紧紧盯着面前人的脸,双唇不住地开阖,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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