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萋见付夫人双眸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便知道她已自己反应了过来。 “韦三姑娘早已知晓你有害她之心,但还是隐瞒了这一切,选择在睡梦中奔赴地府,与付二公子团聚。”柳萋萋止了声儿,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儿竟有些哽咽,“生死不渝,韦三姑娘远比你想像的更加痴情。” 她虽不能认同寻死殉情的做法,但柳萋萋不得不承认,韦三姑娘对付二公子的这份情意是无可比拟的。 付夫人听着这一切,腿一软,蓦然跌坐在地,却还是摇着头道:“不,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看着她这番自欺欺人的样子,柳萋萋也不愿再说太多,“付夫人若不愿信我的话,我也不强求,但还请您莫要质疑这对苦命的鸳鸯对彼此的情意,这对他们,不公平……告辞……” 柳萋萋利落地折身而去,在牢房内听得瞠目结舌的贺颂忍不住问道:“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那韦三姑娘是自尽的?” “嗯。”柳萋萋点了点头,“你们侯爷应也猜到了。” “那您方才说了这些话,付夫人会改变翻供的决定吗?”贺颂如今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我也不知。”柳萋萋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告诉付夫人真相,除了想帮孟松洵,也想让她知道,韦三姑娘并非她想像的那般人,“希望她若还存有良知,就别再做那些损阴德的事儿了……” 此时,大理寺狱外。 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付司业将信将疑道:“沈大人,这主意真的可行,真能保我夫人一命?” “自然。”看着这付司业犹犹豫豫的模样,沈韫玉不悦道,“付大人也看到了,那武安侯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说掘坟便掘坟,何曾考虑过你们的感受。若迟迟抓不到凶手,那你家夫人定然会成为武安侯为了结案而充当的替罪羊,难道你还要等到那时才追悔莫及吗?” 那付司业闻言思虑片刻,咬了咬牙,这位沈郎中说得不错,他才失了一个儿子,若犹豫不决,他家夫人定也会不保,“是,下官明白了。大人放心,我家夫人是个识大体的,定然能尽力配合下官。” 沈韫玉这才满意道:“去吧,我已命人同守卫打过招呼,但半个时辰内必须出来。” “是,多谢沈大人。” 沈韫玉眼看着付司业下了马车,抬手掀起车帘,便见他同门口两个守卫点头哈腰后,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去。 他压了压唇角,眸色顿浓了几分。这回可不是他想对付武安侯,只怪这武安侯倒霉,偏生与胡大人作对,被胡大人盯上。 他不过是照着他老师的吩咐行事罢了。 至于武安侯如何,与他并无关系。 想来那付司业还要好一会儿,沈韫玉正欲放下车帘,闭眸小憩片刻,却见两人一前一后自里头出来。 走在前头的人沈韫玉认得,正是武安侯的下属,那个叫贺颂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人身姿窈窕,仪态端庄。两人在门口站定,那贺颂态度恭敬,不知说了什么,女子浅笑着点了点头,目送贺颂远去。 沈韫玉一时未认出她来,直到她侧首不经意往这厢望了一眼,令沈韫玉心下猛然一怔。 上回在迎亲的路上遇到柳萋萋时,她尚且以轻纱遮面,这回却是将整张脸露了出来。分明未施粉黛,柳萋萋的肌肤看起来却白皙了许多,凸显出她本就优越的五官,且她已不似先前那般瘦骨嶙峋,价值不菲的雀蓝花罗衣裙裹出她纤秾有度的身姿。 她背脊直挺,抬首怔忪地望着天际,不知在思忖什么,一双潋滟的眼眸轻眨着,全然没了先前那般垂首低眉,唯诺顺从的模样。 似是换了一个人。 沈韫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柳萋萋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 2-28 2 2:63:38~2023-0 2-29 23:03: 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家的本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沈韫玉大掌紧紧攥着窗框, 眼也不眨地盯着站在檐下的柳萋萋。 蓦然有一阵风吹过,他眼看柳萋萋被吹眯了眼,伸手拢了拢衣领。 春寒料峭, 她今日穿得似有些单薄, 或是觉得凉了。 沈韫玉放下车帘,本欲下车去,然却动作一滞,双眉蹙紧,似有些烦恼。 若是站在柳萋萋面前,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她已不是他的人了。 沈韫玉回想先前她还住在竹韧居东厢时, 他是如何与她交谈的,然回忆了半晌, 却是想不出个头绪。 因似乎那时柳萋萋总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说的最多的便是“是,二爷”, 至于他, 则常是不愿与柳萋萋多说一句。 沈韫玉迟疑许久, 然转念一想, 又觉不必思量这些。毕竟无论如何, 柳萋萋都曾在沈家待过五年, 作为他先前的主家, 不过与她说两句话, 又何必顾虑太多。 思至此, 沈韫玉眉目舒展, 然掀开车帘, 半个身子都已探出车外,却见一辆马车驶来,在大理寺狱前停下。 那贺颂跳下马车,对着柳萋萋恭敬道:“夫人,上车吧。” 夫人? 沈韫玉剑眉微蹙,柳萋萋不过一个妾,如何能当得起这个称呼。 见柳萋萋含笑应声,视线无意往这厢瞥来,沈韫玉做贼心虚般迅速藏起身子,躲进了马车里,甚至屏息不敢出声。 直到听见外头“跶跶”的马蹄声远去,他才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沈韫玉倏然勾了勾唇,自嘲般轻笑出声。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躲。 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再顾念着往日情意,关怀般问两句她近日过得好不好。 可他究竟在怕什么,那人不过是柳萋萋而已,那个他素来不喜的柳萋萋。 那厢,贺颂将柳萋萋送到了武安侯府门口,看着她平安地入了府门,方才离开。 柳萋萋穿过前院,往轻绯苑的方向而去,好巧不巧,在路上偶遇了神色匆匆的钰画。 见她一脸急色,柳萋萋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大奶奶身子不适,奴婢正欲去请大夫呢。”钰画满脸愁容。 “大奶奶怎么了?先前不还好好的?”柳萋萋疑惑道。 “先前是没什么大碍,可这两日大奶奶不知怎的,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魂不守舍,今日竟还在房门前跌了一跤,擦破了手。”钰画长叹一声,“或是这几日准备老爷,二爷和小公子的事儿,太过疲惫所致,姨娘您不知道,大奶奶原请来做法事的道士教大理寺抓走了,说是害死了什么人,大奶奶只得再另寻做法的道士,都是给这些污糟事儿闹得,都将我家大奶奶的身子给拖垮了……” 钰画止不住同柳萋萋发了一通牢骚,但旋即想起请大夫的事儿,忙道:“奴婢赶着去杏林馆,便不与姨娘多说了。” 柳萋萋点了点头,看着钰画疾步往府门外而去,然在原地站了片刻,她脑中似有什么闪过,匆忙叫住钰画。 “大奶奶她先前请的道士叫什么?” 钰画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答:“叫肖成君,就是传闻卜算极准的那个道士。” 柳萋萋猛然一惊,声儿都在颤,“大奶奶可曾从他手上买过香,且夜里常常燃此香?” 闻得此言,钰画面露惊诧,“姨娘您如何知晓的,夫人的确是在燃香,且几乎夜夜燃,不燃便难以入睡,已有好几日了……” “欸,柳姨娘……” 不待钰画说完,柳萋萋便飞快往徐氏住的院子而去,若她猜得不错,方才在牢中,肖成君无意间说起的那位自他手中买走灵犀香的妇人正是徐氏。 丧了夫,失了子,又沉迷此香,徐氏哪能不变得魂不守舍,这正是灵犀香中毒的症状。 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是要出大事。 柳萋萋气喘吁吁地入了徐氏的院落,院内的婢子乍一看见她,面面相觑,皆有些惊诧。 “你家大奶奶可在里头?”柳萋萋问道。 “大奶奶在里头躺着呢,倒是没睡。”其中一个婢子恭敬道,“柳姨娘可是来看望我家大奶奶的,奴婢帮您通禀一声吧。” 柳萋萋点了一下头,便见那婢子轻手轻脚地入屋去,很快又推门出来。 “柳姨娘,大奶奶让您进去呢。” 柳萋萋稳了稳呼吸,为了不吓着徐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才提步入屋去。 “萋萋来了。” 里屋内,徐氏支起身子,含笑看向柳萋萋。 柳萋萋应了声,不动声色地在屋内睃视一圈,才勉强扬起笑容,缓步至床榻边坐下,关切道:“大奶奶身子如何了?” 徐氏倚靠在软枕上,面色略有些苍白,“没什么大碍,许是因着前几日太累,才会觉得没什么气力。” 柳萋萋闻言垂了垂眼眸,觉得不能再继续拖延,索性抬首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奶奶先前可曾在肖成君那厢买过一种叫灵犀香的香粉?” 她这话问得太突然,徐氏怔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我确实从那道士手中买过此香。” “那肖成君定然告诉过大奶奶您,此香不可燃得频繁,不然恐有性命之危。”柳萋萋凝视着徐氏,一字一句道,“可妾听钰画所说,大奶奶常在夜里燃此香,大奶奶或不晓得,那肖成君之所以会被抓,正是因有用了此香的妇人和姑娘失了性命,大奶奶如今的症状和她们中毒后的症状一模一样,这精神恍惚过后,紧接着就是神志混乱,最后甚至会悄无声息地丢了性命……” 听得柳萋萋所言,屋内的婢子无一不惊慌失措,柳萋萋看着双唇紧抿,垂着眼眸的徐氏,柔声劝道:“大奶奶,妾知您为何用此香,可此香有毒,万万留不得,您还是将此香交于妾,妾帮您处理了它,可好?” 徐氏闻言攥紧了盖在胸前的衾被,直将被面揉得皱皱巴巴,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松开手,抬头端庄地浅笑道:“既得如此,你便拿去吧,如此害命之物,确实留不得。” 见她答应地这般爽快,柳萋萋心下松了一口气,看向站在床边的婢子,那婢子也不想这般东西害了自家主子,迫不及待自柜中翻出那盒香粉,交给了柳萋萋。 柳萋萋捧着锦盒,起身同徐氏福了福,“那妾便不打扰大奶奶歇息了,妾先告辞了。” 见徐氏点了点头,柳萋萋转身离开,才踏出内间,便听身后传来一句“等等”,她疑惑地折身看去,便见徐氏披衣起身,缓步朝这厢走来。 她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少顷,才道:“萋萋,可否留一点,就留一点给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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