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朝恩眉眼慈祥,许是这辈子不会有被人叫做翁翁的机会,故而此刻更是心情愉悦,道:“小郎君无须管我是谁,只记得,若你和家人安心在凉州定居,别忘了编个歌谣在凉州城中唱唱,感念下圣人的明德。” 鱼朝恩在众人的拜服下心满意足的走了,心中一边忖着可将此事写在奏折上禀告圣人,圣人必定龙颜大悦,一边神色冷峻的吩咐仆从,处置了那叫崔阳之人。 ----
第28章 ==== 陆崇邀了舒五过来,将前日发生的事情删掉前因便讲给了舒五听,舒五听完便笑他道:“你们也不怕鱼督军发现呀。” “他自然是会发现的,只不过此刻城中小孩都在传颂他与圣人的贤德,他就是发现又能怎样?”陆崇笑着解释道。 李舟看着他俩谈话的神情,心中对着陆崇无奈的摇摇头。 之前他与丁章将军私下聊起陆崇与舒五的时候,丁章便信誓旦旦又无可奈何的预料道:“别看你们将军带兵剿灭吐谷浑英勇无比,在舒姑娘面前,指不定是什么便宜样子呢?” 如今看着陆崇拿自己谋划的惊险之事逗舒五开心,更是好笑起来。当然,此二人是不会发现的。 丁章将军近日有事情不在凉州,是夜回来之后便听说陆崇出谋李舟执行的这件事情,便指着李舟的脑袋道:“平日里你不是军师吗?怎么今日还颠倒过来了?” 李舟道:“将军须知,航英有勇有谋。”说得三人俱是捧腹。 鱼朝恩那边则是早就反应过来了,他派人打了崔阳二十大板之后,段朗之便急匆匆地过来,看着他便道:“督军中计了。”遂将前因后果说了,末了还遗恨地叹口气道:“本来想借此事将那陆崇拉过来,又或者让他在步蛮军面前失了威望,没承想反被他利用了。” 鱼朝恩看他如此上心,反倒不甚生气了,道:“本就是你导演的把戏,咱家若真指望这样就能把陆崇拉过来,那岂不幼稚如孩童了?” 段朗之见被他看穿,一时间没有答话,却听鱼朝恩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那种枯如朽木的声音重又响起,无论多少次仍是会让他不由得打个冷战,便听他道:“不过也不算全无作用。经此试探咱家也明白了,那陆崇是决不会为我所用了。若不能为我所用该怎么办呢?” “可是他威望颇高,又没什么把柄...”段朗之道。 “可见你是风花雪月的把脑子玩迟钝了,”鱼朝恩讥讽道:“那匦检制不是消停月余了吗,现如今可以再用一用了。” 翌日清晨陆崇还没有起床,便被推门而入的丁章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情了?”他忙道。 “有人写了封信投入了通玄匦之中。”丁章道。陆崇之前便听他与舒五都分别提起过这匦检制,然而他回到凉州的时候,告密之风已经消停了不少,此刻听丁章骤然提出,心中便猜出了大半,道:“说我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 陆崇打开信封,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得尽是他受伤之时在舒五家逗留半月有余不曾出门的事情,用词更是极尽猥琐,均是“狎妓”等不堪入目之语。没等看完,陆崇便气愤地将信扔到了桌上,道:“一派胡言。就算我与舒五有往来,此事也没有触犯《唐律疏议》。” “我朝律法对于官员宣召教坊女子向来是比较宽容的,然而留宿教坊除外。虽然你在舒五姑娘处只是疗养,但是在外人看来,与留宿何异?”丁章道。 “你且往下看看,那告密之人还指出你留宿舒五处的时候,正是大军在吐谷浑盘旋的时候,你若不仅留宿教坊,还背上了擅离职守的罪名,纵是有功,如何抵过?” 陆崇心中明了,暗暗叹道这匦检当真是地狱诡计,而设立之人更是想抓着他这把柄将自己一招制服,永不能翻身。 然而丁陆二人还没有商量出对策,便有几名千牛备身提刀而来,要将陆崇押送至大理寺了。 陆崇虽然被羁押,然而大理寺众官员亦明白他这罪名远远不够重判,哪怕日后贬了官职放出来,或许职位仍是他们之上,因此审问起来也是小心客套,直言是制度使然,委屈都督了。 陆崇在大理寺住了几日,除了几个人轮流看守,时不时问上几句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举措,然而他担心的却是舒五,此番被他连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难她。正想着,李舟来狱中看望,见他神情自若,不由得道:“如此陋室,你倒自在。”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陆崇笑着回答,又赶忙问起舒五近况,李舟道:“怎么会没人为难舒姑娘呢,然丁将军出面言道此案案情清晰之前,没有人能将无辜之人轻易带走。将军亦在为你奔波。” 陆崇一直悬心的事情放下,待李舟走后,便悠然自得地准备就地睡下。然而两名身穿玄色侍卫服饰的人当啷一声将门打开,不由分说便将他带至堂下。 此刻上面坐着的已不是客客气气的大理寺寺丞,而是段朗之了。 “就知道是你。”陆崇道,“与我便罢了,你与舒五到底有何过节,要这样害她?” 段朗之笑道:“不是过节,可称过往,你想知道吗?”陆崇只觉密不透风的大理寺监牢里面不知何时吹来一阵冷风,背脊发凉。 段朗之也不再多言,道:“将军承认了吧,圣人看在将军大功的份上,或可饶恕你。” “诬陷我之罪名,不是什么大事吧,如此兴师动众搬出圣人,倒令陆崇惶恐了。”陆崇淡淡道。 段朗之又似刚才一般笑了起来,好似他平时所闻最可笑之事全在今日听到了,阴恻的笑声在大理寺深夜寂静的石壁上回响,许久才听他道:“怎么陆将军以为里通吐蕃是小事吗?” “你们,又用这等龌龊之事陷害忠良!”陆崇恨恨道。 “怎么用‘又’呢,将军想到什么了?”段朗之仿佛疑惑了半晌,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将军崇拜前朝名将高仙芝将军的事情,凉州城人尽皆知,此刻定是想到高仙芝因不去追击吐蕃,被圣人下旨斩杀于帐前的事了吧。段某想起来了,将军的父亲好似也是被圣人下旨赐死了,为了什么呢?不会也是里通吐蕃吧哈哈哈哈。” 段朗之放肆地大笑起来,陆崇已顾不得许多,虽手腕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仍要扑上去将段朗之按倒在地。此时已有数名千牛卫快速上前按住了陆崇,将他牢牢固定在刑架之上。 段朗之挥挥手,便见从前客客气气招待他的大理寺丞及几名衙役已经被押着进到了内室,面如土色,双腿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段朗之缓缓宣布道:“陆崇战时无故返回,致使大军灭吐之日延后,又曾率领小股部队在吐谷浑与吐蕃交界之处逗留数日,有里通外国的嫌疑,故先行羁押,待到犯人招认再做定罪。现在嘛,先用刑吧。” ----
第29章 ==== 舒五自然是不安稳的。 自事发以来,虽只有过一次衙门府兵前来问询,此后便是相安无事,她仍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丁章派人来宽慰过她,让她不必过于担心,然而陆崇再未现身,便仍叫她觉得此事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舒四听说了便来看望舒五。而此时别说舒四,只怕全凉州的人都已听闻,平日里高高在上,色艺绝代的佳人舒五竟然早就同陆将军在一起了,且那陆将军还卷入了与吐蕃人私相授受的案件中。然而百姓震惊之余,亦是疑惑,毕竟陆崇在他们心中是荡平边患还民生安定的盖世英雄,他们自是不相信陆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既有好奇与疑虑,便有了谣言滋生的温床,加上人心本就有叵测的角落,这流言便越传越难以入耳了。 舒五与玉娘一言不发,此时门庭冷落,早已不复昔时之繁华。舒五较之从前更显孱弱,此刻便又添了诸多憔悴。舒四道:“有什么办法吗?” 玉娘摇头,良久才慢慢叹口气道:“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真的为小五脱藉。”遂将前因后果同舒四讲了,舒四听了亦叹气道:“若得真心如此,即便最终没能如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舒五此刻一颗心从悲恸化为愤怒,又从自责化为仇恨,然望着自己被囚禁在这四角天空中仍是什么也做不了,不免悲从中来,化为热泪。望着为她操心的玉娘和舒四,不禁道:“到底还是连累了阿娘和姐姐。” “你连累不着姐姐,”舒四故作轻松道,“邀我之人较之以往还更多了呢。”三人听完亦是沉默,玉娘缓缓才道:“小五,你从前便问过连累不连累的话,今日阿娘还是同样的回答。” “我舒玉娘这半生在各处漂泊,虽常常念叨长安,然在长安停留的年岁竟还不及凉州。看似是我传授了你们技艺,其实又何尝不是你们两姐妹给了我一个归宿。”玉娘叹口气,看着舒五悲戚道:“小五这是遇到了命中的劫数了,从来劫数躲是躲不过的,若是迎头而上,不见得闯不出生路。” 丁章的将军府中诸人亦是彻夜无眠。丁章已经遣走为陆崇求情的诸位将领,众人聚了半日直到夜间也没想到真正为陆崇脱罪的方法。 此刻只剩下丁章与李舟,丁章的夫人为二人端来了茶水。丁章拍拍夫人的手背示意她去后面休息。李舟道:“陆崇被鱼朝恩告到了圣人那里,用的理由却是里通吐蕃。” 丁章苦涩地笑了下,道:“不若此,宣召教坊女子的寻常罪名也无法重判啊。” “圣人会重判陆崇吗?”李舟问道。 丁章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已经奏呈圣人,言道陆崇战时回城乃是为了疗伤,隐瞒消息是为稳固军心,更为吐谷浑人不会趁机作乱。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只看圣人如何裁定了。” “那圣人会相信吗?”李舟追问。 丁章看他一眼道:“圣人会不会相信,航英心中是否比我更有答案呢?”李舟听罢便冷哼一声,道:“圣人,他最没有主见,也最易被身边人挑拨,他只想着众人替他维持着太平盛世的好名声,却不知大臣朋党同室操戈流的血只怕快要流进大明宫了。”李舟转而想到什么,对丁章道:“将军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刻,”丁章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你母妃便是从前被贬为庶民的薛昭仪吧?” 李舟沉默着不做声,丁章问道:“此事陆崇知道吗?” “知道,”李舟点点头,道:“但他待我之心并无因此而有分别。” 两人俱是沉默了许久,李舟才缓缓道:“将军既写了折子,仍有此疑问,难道圣人还会猜忌将军吗?” “手中有兵权,便会得猜忌。我今日为保陆崇而上书,只怕还会在圣人心中留下朋党的嫌疑。”丁章没说完,便见夫人从后室中过来,愤愤言道:“猜忌猜忌,难道非要大家都成了宦官,绝了子嗣,他才会信众人没有私心吗?”夫人说着眼中便有了痛楚的泪水,道:“且他下旨召我女儿入长安,名为陪伴太后,实则入京为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