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悲哀至极,可笑至极。 为什么让她恨至骨髓的人,都是她恨不起来的人。 林禹……穆洛衡……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他到底想干什么?” “报仇。”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哐当!”一声一下子涌入了好几个人,瞬间挤满了小小的一间屋子,床边的火烛打了几个颤,厢房内的光亮一时恍然,险些覆灭。 程萧仪,秦怿,贺琅,连酒还没醒的贺珩也跟来了。 程莠背对着众人一动没动,代清婉盯着自己发青的指尖,哑着嗓子继续道:“报先祖皇帝赶尽杀绝之仇。” 程莠苦涩地笑着道:“真是好大一盘棋。疯了,都疯了……” 一盘棋百余年,旷日持久啊。 “莠儿?”程萧仪叫了程莠一声。 程莠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旋即转过身拨开几人想扶她的手,夺门而出。 程莠闷头冲进关押木桓的屋子,却顿住了脚步,又接连退了几步扶住花架站住了。 人已经死了。 自刎。 就用她留下来的那把匕首。 血流了一地。 桌面上一行血书:谢谢你。我不配。 程莠凄凉地扯了扯嘴角,惨淡地笑出了声:“好啊,好,穆洛衡,算你狠,你不拦我,是因为你有恃无恐吗?” “程莠。”贺琅一步上前扶住了程莠,看着她胸襟前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乱如麻。 尽管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也没想过幕后的人会是穆洛衡。 芜崎山上那惨烈的一战是他挑起的,程莠身上的毒也是他下的,他处心积虑地步步为营,只是为了雾山的倾山倒海图。 为了一张画,视人命如草芥,那他和裘若渊有什么区别?!一个疯在面上,一个疯在骨子里,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玉其表,败絮其里! 这短短两天,程莠感觉像过了大半辈子还要长,好像所有的不幸一下子全部降临到了她身上,她总觉得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凭什么要遭这无妄之灾! 只要她还活着,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要报仇是吗?正好,她也要报仇! 程萧仪见程莠那逐渐泛起血色的双眸,猛地冲上前去给了程莠一记手刀,程莠当即身子一软,倒在了贺琅怀里。 贺琅一惊:“程叔?!” 程萧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深知此毒扰人心性,程莠现在备受打击,恐会急火攻心,他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程萧仪拖着病躯匆匆地赶来,现在伤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对贺琅道:“凌云,莠儿现在需要休息,你先把她送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这些事还得从长计议,都散了吧,怿儿你去看看她。” 贺琅和秦怿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贺琅将程莠打横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疾步出了房门,秦怿紧随其后。 其实贺琅那点心思,程萧仪早就看出来了。 贺珩扶着程萧仪,说道:“程叔,我先扶您回去歇息吧,再熬下去,恐怕您的身体会受不住。” 程萧仪叹了口气,扫过桌上的血书,对门口的守卫道:“找个地给他埋了吧。” 守卫道:“是,阁主。” 程萧仪道:“贤侄啊,还是扶我去莠儿那屋吧,我不放心。” 贺珩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劝,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应道:“好,那您有不适就和我说,千万别硬撑。” 程萧仪拍拍他的手:“有心了。”
第82章 碧波万顷浪·壹 隆安十三年清秋月。 八月十八日,文武擂台全面搭建完成,渡口戒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与此同时,各州府豪贵与江湖能人志士齐聚裕灵山脚下,等待揭标。 八月十九日,商标揭晓,标价虽比往年略高,但在可控与可接受范围内,一批寻衅滋事之徒没能煽起风火,偃旗息鼓隐入人群,等待下一个可祸乱的时机。 同一时刻,参擂牌全数发放,持有参擂牌者皆由官府安排至相应住处,等候文武开擂。 八月二十日,“倾帆”抵裕,停航一日,裕州全面停商停市。 卯时一刻,文武擂台幕起,开擂的鼓声响彻大街小巷,致以万人空巷,一睹“倾帆”盛况。 “快走快走,江上有人跳舞!” “真的假的?在船上吗?” “不是,就是在江上,在水面上!” “倾帆”是一支由十二艘沙船和一艘由战船改造的楼船组成的水师,楼船开路,率领着十二艘沙船浩浩荡荡地压过广阔的江面,声势浩大地泊在了裕州渡口。 领航的楼船是战船和画舫的融会贯通,它褪去了战船的威猛与萧索肃杀,三层甲板上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就连船帆也是特意绘制的江山百景图,遥遥望去甚是巍峨壮观。 其余十二艘沙船亦是仿照画舫所改造,雕栏玉砌,诗情画意,船帆则各有特色,从塞北至中原再到江南,描绘了整个九州的波澜壮阔,十二艘船横列在江面上,船帆连起来便是一整幅江山百景图! 十三艘船在渡口的江面上围成了一个半圆弧,楼船正对着渡口,水面上零星散步着浮立的木桩,一个面戴雪纱,身穿月白水袖长裙的少女翩跹在水面之上,轻巧地点过一根根浮动的木桩,步步生莲,宛若水中仙。奏乐声从船上飘然传来,围绕着少女轻歌曼舞,舞随乐起,乐伴舞起,珠联璧合。 忽然楼船上传来一阵澎湃激昂的鼓令声,随着鼓点的落下,少女掠着轻快的步伐落到中央的浮木上,而后脚尖猛地一点木桩,木桩没入水面的同时,少女一跃而起,衣袂飘飞绽放,水袖豁然挥展开来,与此同时,十二艘沙船上十二名身穿各色水袖长裙的舞女“从天而降”,与中间的少女在半空中定格了一瞬,旋即身姿轻盈曼妙地一同落在了水中的浮木之上! 江岸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阿夜,介漫个眼,恁又跑没得了,恁雪雪找不着恁介怪谁个?” 齐子溯好不容易拨开拥挤的人群,终于挤到人群前看到了小阿夜和伍泫。 “伍泫,恁给人斗走了咋不跟俺雪一声尼!”齐子溯上前就给了伍泫后脑勺一巴掌,“害俺找半天。” 伍泫被拍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头载水里,他站住脚跟,瞪着齐子溯道:“俺来看排场妮跳舞,他非得跟着俺,俺又管不住他。” 小阿夜咧着嘴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他激动地道:“师兄师兄,我来看‘倾帆’的!真的好壮观诶!” 合着这两师兄弟,一个看美人,一个看美人身后的船? 伍泫朝小阿夜的头顶拍了一下,道:“看啥船,看美人呀!大丈夫有点追求行不行。” 小阿夜委委屈屈地捂住头,齐子溯把小阿夜拉过来,对伍泫道:“恁看恁滴,白教坏娃子。” 伍泫义正言辞地道:“雪啥话,男子汉就得从小教起。可对,阿夜?” 齐子溯捏了捏小阿夜的脸:“恁还点头,白听他胡踩。” 伍泫哼哼着把目光又投到水面上长袖善舞的女子身上。 齐子溯瞥了他一眼,摸着下巴道:“恁百雪,介舞还真怪好看。” 伍泫洋洋得意地道:“斗是滴呀,仙女,都是仙女~” 小阿夜感到有些心累,他这两个师兄待他很好,就是嘴太碎了,他常常因为不知道怎么正确答话而遭到大丁壳。 他郁闷地把目光投向水面上戴着面纱的少女身上,轻风拂起她的面纱,露出了一个苍白尖削的下巴,忽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莫栀?! 可是,她不是上京了吗?看错了吧。 伍泫瞟了小阿夜一眼,用胳膊肘碰了下齐子溯,指指小阿夜道:“瞧吧,眼都看直了,男人本性,有前途。” 齐子溯:“……可拉倒吧,行了,看一会就走吧,待会武擂该开了。” 伍泫敷衍道:“得得,看完就走。” 水泄不通的人群外面,一个身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不动这些铜墙铁壁一般的人群分毫。 他挤了半天还在原地踯躅,于是对旁边的人发脾气:“许风烬,都怨你,都让你早点起早点起,你看看现在,啥也看不到了!” 许昇抱着双臂看他跳脚,不为所动道:“杨屿阱,你又看不清,挤到前面有什么用,再说有什么好看的。” 杨渝眯着眼睛看着许昇,道:“我只是看不清又不是瞎了,许风烬,你再跟我闹脾气,我就不管你了。” 许昇破罐子破摔道:“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杨渝一噎,懒得跟他讲道理,略觉无语地转过身,坐到远离人群的一个石墩上,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对许风烬太好了,以至于让他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许昇跟过去,站到他身旁低头注视着他,摇头笑了笑。 “流氓!登徒子!不要脸!” 就这么坐了一会,忽然一个过路的姑娘涨红了脸冲着杨渝气急败坏地喊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并从自己的果篮里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扬手就砸到了他身上,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杨渝:“???” 许昇:“……” 杨渝一脸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有些眼疾,看东西的时候习惯性地眯着眼睛而已,恰巧这位姑娘从他面前经过,他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怎么就成流氓了…… 许昇一脸不悦,黑着脸问道:“你在干嘛?” 杨渝抬头瞅了他一眼,而后弯下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毫不嫌弃地“咔”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道:“我看女人,你管我。” 许昇“……” “行了,”许昇弯腰把杨渝轻轻了拉起来,妥协道,“我带你去看就是。” 于是下一刻前方的人群中抱怨声迭起: “喂,挤什么挤啊!” “什么人啊!别挤了!” “有没有素质!” “苹果!谁抢我苹果!” “别挤别挤!” “我的苹果!我就咬了一口!” “挤死人了别挤了!” 许昇在群众的怒骂声中,带着杨渝过五关斩六将挤到了人群前头,杨渝没心没肺地道:“你真没素质。” 许昇呵呵两声:“看你的吧,得了便宜还卖乖。看完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杨渝使劲眯着眼睛盯着江面,应道:“知道知道。” 江面上十三个舞女点着浮木轻巧地交错穿行,如履平地,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所过之处只激起圈圈浅浅的涟漪,连大的水花都不曾渐起。 “能跳这种舞的,没有点武功底子还真跳不起来。”杨渝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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