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碍于礼仪,她依旧撑着,面上一直挂着她惯用的微笑。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赵贵妃才呀了一声,语气带着歉意:“本宫老糊涂了,拉着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忘了让你坐下。” 她虽然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没有歉意,看得跟着柳映疏的宫女暗自咬牙,决定要把赵贵妃如何欺负柳映疏的事情告知皇后。 等柳映疏坐下,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夏书瑶才开了口,她淡淡瞥了柳映疏一眼,对着赵贵妃温柔一笑:“母妃说的什么话,放眼后宫,就数母妃保养得最得宜,哪个见了不夸母妃年轻的?” 刚才柳映疏一进殿中她就打量过了,以前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就经常会有人将她跟柳映疏做比较,只是每每那些人都说她样貌比不过柳映疏,她也自知自己生得不如柳映疏。 可是论家世才情,柳映疏哪里比得过她?她家是宁国公府,且她四岁开始就会作诗。 而柳映疏除了那张脸之外,哪里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现在更是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生生被拖成了老姑娘。 想到这些,夏书瑶心情才好了一些。 赵贵妃听见夏书瑶这样说,面上才真心实意的露出了微笑,看了她一眼嗔道:“就你这孩子嘴甜,哪像旸儿只会惹我生气。” 夏书瑶闻言站起身走到赵贵妃的身边,伸手替她揉了揉头,轻声细语道:“殿下也是为了母妃着想,殿下纳了侧妃,多给母妃生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到时候母妃儿孙绕膝,是别人想享都享不来的福。” 赵贵妃被她这么一哄,点了点头:“旸儿现在宫中就你一个,纳侧妃的事情也是该提上日程了,本宫修了几世的福,才能得来你这么一个可善解人意的儿媳。” 柳映疏将拿着扇子的手搁在膝上,坐了下去之后她的头也渐渐不晕了,只是冷热交替让她身上有些难受。 此时听着夏书瑶和赵贵妃的二人的对话,她心里冷笑,这是在试探她知不知道楚旸想要纳她为侧妃的事情。 她只当做不知,面上始终挂着浅笑,也不插嘴,只安静地听着。 还是夏书瑶安耐不住,对着柳映疏道:“柳姑娘守孝三年,想来在婚姻一事上有诸多困难,若是有看上的人家,不妨告诉我,我也可以帮着相看相看。” 说完她看了柳映疏一眼,发现她面上依旧带笑,并未有窘迫,倒是赵贵妃笑着说道:“瞧瞧,这才刚成亲多久,就开始替别人张罗起婚事来了。” “依我看,柳姑娘这样好的人,给我儿做侧妃都绰绰有余。” 这是明晃晃地试探了,柳映疏忙面露惶恐,当即跪下:“娘娘说笑了,臣女哪里配得上四殿下,且四殿下身边已经有了皇子妃这样出色的人,臣女怎么敢肖想四殿下!” 赵贵妃看着柳映疏面上的惶恐不似作假,这才略略放心,先前楚旸同她提起欲纳柳映疏做侧妃,她便不大同意,想起三年前楚旸不顾她的阻拦也要娶柳映疏的事情,她就头疼。 相比柳家,宁国公府对他的助益更大,她好不容易设计让楚旸娶了夏书瑶,现在决计不能再让柳映疏做侧妃。 要是柳映疏知道了三年前的婚事她横插一脚,会不会做出什么对她和楚旸不利的事情来。 可现在她仔细看柳映疏的神色,确实看着是不想给楚旸做侧妃,赵贵妃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向一边站着的宫女的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意会,走过去将柳映疏搀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这样的出身,给旸儿做侧妃确实是委屈了你,我娘家有个侄儿在礼部当差,为人优秀知礼,今年才二十六,若是你不嫌弃,本宫倒是可以给你们说媒。” 赵贵妃娘家确实有个在礼部当差的侄子,只是那人去年刚丧妻,据说他那发妻还是生生被他打死的。 柳映疏心中暗自冷笑,赵贵妃真是为了坑她连脸都不要了,故意介绍这样的烂人给她,真当她柳家可欺吗? 柳映疏面上仍旧维持着笑,如果不是她声音里天生自带的温柔,别人很难听出不悦:“娘娘的心意臣女领了,只是臣女已经心有所属,还望娘娘见谅。” 这是直接拒绝了赵贵妃,赵贵妃算盘落空,但是也不恼,反正只要她不肖想楚旸的侧妃之位,什么都好说,她笑问道:“可是哪家的公子,能说与本宫听听吗?” 闻言柳映疏面上做出害羞的神情:“他出身普通人家,不必说出了污了娘娘的耳。” 这边夏书瑶也很好奇柳映疏的心上人是谁,哪只她却不愿说出来,她下意识认为那人真的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出身,心里的不平又顺了不少。 等聊得差不多了,赵贵妃称自己要午睡了,二人才离开。 离开前柳映疏状似无意地问赵贵妃:“娘娘,我母亲三年前在后宫中遗失了一枚玉佩,那玉佩是一条鱼的形状,是臣女父亲与母亲的定情信物,娘娘可否让身边的宫人留意,若是捡到了便还给臣女。” 接着又道:“臣女告退。” 然后她捕捉到了赵贵妃闪烁的眼神,在赵贵妃欲张嘴问什么时柳映疏已经转身离开。 想到刚才赵贵妃眼神中的闪躲,柳映疏紧攥扇柄,心里情绪翻涌,母亲的死果然与赵贵妃有关! ----
第二十章 许是在白天在宫中柳映疏的身子遭不住冷热交替,当天夜里她身子就发起了热,继而引发了她许久没有复发的寒症。 听琴拿着帕子擦拭她额头的汗,柳映疏整个人都像是在水里捞起来的一般,面色绯红,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阿娘,阿姐......” 一声细细的呢喃从她的嘴里发出,听琴以为是她要吩咐什么,等她凑近去听的时候,又发现她没有再说话了。 锦书端了新打的水进来,她见柳映疏这副难受的模样,想起以前每次柳映疏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是南安郡主在照顾她,更小的时候还有大姑娘在。 正想着要不要去找老爷,就见柳清和带了大夫急忙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是柳映疏院子里的小丫鬟。 听琴小声说了一句:“是我让她去找老爷的。” 柳清和见柳映疏这幅样子,眉心紧皱:“快让开让大夫瞧瞧!” 等听琴起身走开,锦书立刻给大夫搬了张杌子在床前,大夫便坐上去替柳映疏把脉,这张大夫是一直以来给柳映疏看病的,所以知道她的体质。 过了好一会儿,张大夫才道:“二姑娘这是一个没注意寒气入体,继而引发了以前的寒症,只是这寒症似乎并没有以前那样厉害了,二姑娘可是吃了什么药?” 柳清和急道:“先别问这个,我只问你,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张大夫收起诊脉的手:“待老夫给二姑娘开几帖药,让丫鬟煎了服下,保准今晚就能退烧了。” 说完听琴领着他到了外间,锦书立刻给了他纸笔,等张大夫写了方子便急忙拿着去给管家连夜抓了药回来煎。 这时柳清和给柳映疏额头上换了新的帕子,他走出去外间,想起方才张大夫说的话,于是问道:“你刚才说我儿的寒症有所缓解,可是真的?” 柳映疏曾经在六岁的冬天不小心掉进过冰冷的湖里,自此之后她得了寒症,只要受寒便寒气入体就会发作,且每次发作起来都很遭罪,现在听张大夫说她的寒症没以前那般厉害了,心中顿时一喜。 张大夫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老夫刚才替她把脉,二姑娘似乎是用了什么药,才减轻了寒症,只是这寒症想要彻底根治,却是很难。” 柳清和坐到柳映疏的床前,刚才张大夫走的时候说的话让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浇灭了。 若是想要彻底根治柳映疏身上的寒症,必须的有一种罕见的药材,但是这药材只有西南交坁皇室才有,近年来大楚与交坁素来不对付,想要这药材难如登天。 且这寒症一日不彻底治愈,柳映疏以后想要孕有子嗣也会比常人要难上许多,这件事知道的人就只有张大夫和柳清和夫妇二人,就连柳映疏本人都不知道,他们一直瞒着她。 他叹了口气,面上像是苍老了十岁:“烁夕,我已经失去你和杳杳了,我答应过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鸢鸢有事,但是现在的种种处境,我该怎么护住鸢鸢?” 夜很长,一整晚柳映疏都在做着以前的梦,梦中她才七八岁,母亲和长姐都还在她身边,就连谢玹和太子也是健康的模样,那时候大家都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濡湿了半边的枕头。 到了第二天接近午时柳映疏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她想要起来却发现身体沉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刚要张口话还没说出来便先咳了起来。 坐在外间的听琴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绣活,倒了杯茶急忙走了进去,然后将茶搁在床边的一个小圆桌上,才将柳映疏扶了起来:“姑娘醒了,身体可有那些不适?” 她一边轻拍着柳映疏的背,一边将温热的茶水递到柳映疏的唇边:“昨天夜里老爷守了姑娘一晚,直到要去上朝才离开,太爷昨儿半夜也打发了人来看姑娘。” 怪不得她昨晚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柳映疏心中一酸,如今母亲和长姐不在了,守在自己床前的人就成了父亲。 接过柳映疏递回给她的茶杯,听琴问道:“对了,昨晚老爷问奴婢,姑娘可是有服过什么药,张大夫说姑娘身上的寒症缓解了一些。” 柳映疏一怔,莫不是指的之前谢璟给她带回来的那瓶药丸?那药她已经吃完了,本想着她的寒症张大夫都说了难以根治,却不曾想谢璟给她的要还能对寒症有所缓解。 怪不得她这次染了风寒身体没以前那样遭罪,只是这药怕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她总不能觍着脸去问谢璟那药还有没有。 柳映疏咳了一声:“那药你也见我吃过,只是拢共就那么一小瓶,吃完也就没了。” 听琴露出可惜的表情,却也不好说什么。 知道听琴的失落,柳映疏自我安抚似地笑了笑:“我这些年也习惯了这病。” 说罢她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直接解了里衣的带子:“出了一身汗,我现在身上难受,你去拿了干净的衣服给我换上。” 在柳映疏换衣服的间隙,锦书带着一个小丫鬟端了一碗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进来,她指挥着小丫鬟摆好饭菜,就见听琴扶着柳映疏从里间出来。 柳映疏在桌子前坐下,锦书立刻给她碗里夹了菜,她经过一晚的折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只是她吃了几口之后看了放在一旁碗里装着的浓黑药汁,瞬间就没了胃口。 在听琴和锦书的劝说下,柳映疏才又多吃了几口,等她漱了口,锦书让人收拾干净了桌子,就端着药到柳映疏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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