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个绳结,道:“卑职还把绑他的绳结剪下了。” 这是一个很牢固的结,章衡接过来看了看,道:“你知道什么人会打这样的结?” 晚词摇头,章衡道:“军队中运送辎重的人。你看死者身上十四处刀伤,皆避开要害,凶手一定很会杀人。” 晚词道:“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是武弁?” “至少服过兵役,上过战场。”章衡说着将其它物证看了一遍,拿起那只朱漆泥金的鸟笼,道:“这是萃华轩的东西,你可以叫掌柜的来认一认死者。” 晚词知道他在帮自己,心里却不领情,垂了眼,道:“多谢大人提点。” 章衡见她不大高兴,道:“你继续看罢,或许还有线索,查案时务必小心,倘若凶手真是军队中人,不可轻举妄动。” “卑职明白。” 章衡又叮嘱几句,终于走了。 晚词向他背影翻个白眼,嘀咕道:“就你能耐。”捡来一根树枝,摊平那团从尸体口中取出来的纸,依稀辨认出张家卤肉店的字样。 张家卤肉店和萃华轩在一条街上,离琵琶巷并不远,她叫两个公差去把这两家店的掌柜都请过来。 不多时,张家卤肉店的掌柜先到了,晚词指了指长桌上的尸体,道:“张掌柜,此人昨日可曾到过贵店?” 张掌柜一看吓了一跳,也不敢多看,连连摇头道:“不曾到过。” 晚词抬高声道:“你仔细看看,果真不曾到过?耽误了查案,休怪本官治你的罪!” 张掌柜恐她发怒,这才认真看了两眼,不太确定道:“这身衣服小民好像见过,这个人却不像见过的。大人,小民每日见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个,哪里记得清呐。” 说话间,萃华轩的古掌柜也来了,他看见尸体的脸,惊骇道:“这不是白大官人么!昨日见他还好好的,怎的遇害了?”
第七十二章 解连环(三) 原来死者名叫白甲,其父在世时家道殷实,是个游手好闲的子弟,一向挥金如土,渐渐把家底儿掏空了,卖了大宅,搬到曹门街上住了。白甲好养鸟,常在萃华轩定制鸟笼,故而与古掌柜相熟。晚词问道:“他有仇家没有?”古掌柜道:“他脾气不坏,手中散漫,仇家据小民所知是没有的。”又道:“小民与他多是生意往来,别的事并不清楚。”萃华轩经营鸟笼鱼缸蟋蟀罐之类的精巧物件,价值不菲,古掌柜常与富贵人家打交道,说话很是谨慎。晚词点点头,叮嘱他和张掌柜若是想起什么,务必告知,便让他们回去了。 原来死者名叫白甲,其父在世时家道殷实,是个游手好闲的子弟,一向挥金如土,渐渐把家底儿掏空了,卖了大宅,搬到曹门街上住了。 白甲好养鸟,常在萃华轩定制鸟笼,故而与古掌柜相熟。 晚词问道:“他有仇家没有?” 古掌柜道:“他脾气不坏,手中散漫,仇家据小民所知是没有的。”又道:“小民与他多是生意往来,别的事并不清楚。” 萃华轩经营鸟笼鱼缸蟋蟀罐之类的精巧物件,价值不菲,古掌柜常与富贵人家打交道,说话很是谨慎。 晚词点点头,叮嘱他和张掌柜若是想起什么,务必告知,便让他们回去了。 她带着两名公差,骑马来到曹门街的白寓,见一个老妈妈坐在门首晒马粪。 公差照晚词的吩咐,上前道:“刑部主事范大人有话对你家主人说,速去通禀。” 老妈妈忙起身道个万福,道:“家主昨日出门,还未回来呢。” 公差道:“你家还有什么人?” 老妈妈道:“只有大娘子和两个丫鬟。” 公差看了看晚词,道:“那就叫你家大娘子出来相见。” 老妈妈答应一声,领着他们进了门,在前厅坐下,自去后面通禀。 不一时,一个头发齐眉,模样清秀的丫鬟用托盘托了一盏茶出来,走到晚词面前,道:“大人请用茶,娘子午睡刚醒,稍后便来。” 夫妻情人之间往往暗藏杀机,没有人比晚词更明白这个道理。她想白甲这位娘子也不知是真午睡,还是假午睡,吃了两口茶,便见一名妇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平髻,戴一枝羊脂白玉凤头簪,穿着对襟紫哆罗呢长袄,白挑线镶边裙,在丫鬟搀扶下袅袅婷婷走将出来,向她道个万福。 “不知大人光降,小妇人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晚词看她年纪不上三十,生得十分颜色,柔声道:“夫人言重了,坐罢。” 妇人在下首坐下,晚词道:“敢问夫人贵姓?” “小妇人姓方。” “方夫人,我是为了尊夫的事而来。”妇人一愣,抬头忐忑地看着她,道:“拙夫出什么事了?” 晚词与她对视,道:“他昨日出门,至今未归,你一点不觉得奇怪么?” 妇人抿了抿唇,道:“实不相瞒,他在院里有个相好,时常夜不归宿。” 晚词道:“夫人可知是哪一家,叫什么?” “酸枣街东头的桂影堂,叫马萧娘。” “尊夫平日可有仇家?” 妇人摇了摇头,道:“拙夫一向与人为善,并没有什么仇家。”神情愈发不安,又道:“大人,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晚词默然片刻,道:“尊夫昨晚在琵琶巷被人杀了。” 妇人身躯一颤,怔怔地看着她,满眼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娘子!”两个丫鬟惊叫着,一左一右扶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汤,忙活了好一会儿,妇人幽幽醒转,泪如泉涌。 “天么,哪个贼囚杀了我家官人,这往后撇下奴一个人怎么活?”妇人伤心欲绝,两个丫鬟也跟着嘤嘤哭泣。 晚词看着这三人哭作一团,安慰道:“夫人节哀,我等会尽快捉拿真凶归案,尊夫的遗体稍后我会叫人送来,你多保重,告辞了。” 离开白寓,晚词又来到琵琶巷,地上墙上血迹犹在,白天看起来更为可怖。出了巷口,左边有一户人家门旁放着一只豁口的水缸,上面盖着一块板。晚词掀开向里面看了看,伸手拎出来一件沾血的青布长袍。 公差惊道:“这是凶手的衣服?” 血迹都在正面,袖口和胸口最多,晚词点头道:“应该错不了。白甲遇害时街上人还很多,凶手穿着血衣未免太招摇了。” 回到衙门,晚词让公差去桂影堂请马萧娘过来,不想公差去了一趟,回来道:“大人,马萧娘不在桂影堂,她被人叫走了。” 晚词道:“被谁叫走了?” 公差踌躇片刻,压低声道:“被安国公府的九少爷叫走了。小的还听说白甲两日前去过桂影堂,撞见章九少爷和马萧娘在一处,闹得很难看呢。” 案子查到上司家里,不免有些麻烦。晚词想了想,走去见章衡,将这番话告诉他,又道:“大人,章徵气愤之下杀了白甲也未可知,卑职以为应当传他和马萧娘过来问话。” 章衡见堂弟又去风月场所鬼混,还和一个破落户争风吃醋,丢人显眼,气归气,少不得维护道:“九弟言行虽然一向有失检点,但他不好记仇,且生性软弱,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我看凶手另有其人,就不必叫他过来了罢。” 晚词不依不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大人说章徵并非凶手,可有证据?” 章衡被问住了,看着她黑亮的眸子,里头有自己的缩影,心中服了软,口中却道:“你这么问我,就不怕我见怪你?” 他知道她不怕,戏做得再真,范宣终究是赵晚词,怎么会怕他呢?他只是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晚词道:“卑职秉公执法,免不了得罪人。别人或许会记恨卑职,伺机报复,但卑职相信大人不会。” 章衡听着受用,唇角一弯,转头对家仆道:“去请九少爷和马萧娘过来。” 章徵正在朋友家中吃酒,几个粉头歌舞吹弹,一片笑语飞声。 家仆找到这里,对章徵道:“九少爷,六少爷请您和马姑娘去一趟衙门。” 章徵莫名其妙,道:“去做什么?” 家仆摇头道:“小的并不知道。” 章徵兴头上,自是不想走,无奈打小惧怕章衡,又有许多把柄捏在他手中,只得带上马萧娘来到刑部。 晚词打量这位章九少爷,瘦高个儿,穿着绡金织锦大红袍,腰束玉纹鸾带,生得和章衡很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殊异,便完全是两个人了。 马萧娘年纪甚小,有章徵撑腰,见了章衡和晚词两个当官的,也不多怕,笑吟吟地走上前,道个万福,娇声道:“小女子见过两位大人。” 章衡从他们两进门便皱着眉头,这时摆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晚词道:“两位坐罢,我们请两位过来是为一桩官司。”说着看住章徵,道:“章九少爷,敢问两日前你是否在桂影堂见过白甲?” 章徵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点点头,道:“见过,这破落户非说萧娘是他的人,忒不要脸,被我叫人骂了一顿,轰走了。” 章衡忍不住道:“你在院里争风吃醋,闹得难看,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要脸?大伯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章徵待要反驳,想到这是刑部,他火气上来给自己上刑也未可知,撇了撇嘴,没作声。 晚词道:“章九少爷,马姑娘,白甲昨晚被人杀了。” 两人目瞪口呆,章徵旋即明白过来,急忙撇清干系道:“昨晚我在家和父亲下棋,不信你可以去问他老人家。”又向章衡道:“六哥,我怎么会杀人呢?你知道的,我连只鸡都不敢杀。” 章衡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晚词道:“即便你在家下棋,你也可以雇凶杀人。章九少爷,希望在我们查清真相前,你不要离开京城。” 章徵看着这个容貌秀美,面无表情的小范主事,怔了半晌,恨恨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范大人,小女子有一言,不知可讲否?”马萧娘幽幽开口。 晚词道:“马姑娘但说无妨。” 马萧娘道:“奴家知道大人在寻白甲的仇家,可是白甲的仇家未必在奴家身边,他家大娘子也曾是烟花女子,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呢。白甲答应娶了她,一家一计过日子,如今却流连花丛,她心中生恨,与过去的相好联手谋害他,得了家财再改嫁,大人您说是不是一条妙计?” 这个十六岁的姑娘看着晚词,目光无辜,笑容单纯。
第七十三章 解连环(四) 晚词听了她的话,不以为奇,行院里的女子自小被当成货物,缺疼少爱,往往趋炎附势,心机成熟非常。马萧娘将矛头指向方氏,或许是出于妒忌,或许是想引开官府的注意,免得耽误自己的生意。晚词淡淡道:“确是一条妙计,你可知方氏曾在哪个院里?”马萧娘道:“芙蓉院,十年前白甲花八百两银子替她赎的身。”问完话,天色已暮,章徵站起身道:“六哥,清苑居新来了个苏州的厨子,蟹粉狮子头做得地道,咱们去吃两杯罢。”章衡对这个马萧娘颇为反感,道:“我还有事,你们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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