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畏光,聂云跪在地上微眯着双眼看清惠安帝,立马垂头拜道:“聂云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惠安帝冷哼一声:“聂云,你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罪?” 聂云双目通红满脸委屈道:“陛下明断,属下实属被逼无奈……” “逼你,谁逼你,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惠安帝怒火中烧,声色高昂狠厉。 聂云所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见到惠安帝,若见不到惠安帝他绝不敢说出幕后之人。 聂云一咬牙答道:“是,皇后娘娘的舅父,徐国舅。” 惠安帝呆若木鸡,千丝万缕在心中串了起来。 徐国舅,徐内官,徐家正是有这个皇后娘娘有了非分之想。 所以从一开始要杀的就不是公主,而是玉晏天。这个对驸马之位,威胁最大之人。 惠安帝百感交集这些人胆大妄为利欲熏心,可又疑惑起来。熊大川私养私兵,与徐国舅之间又是怎么回事。之前熊清理明明说是左尚书裴大国授意养兵,如今又咬出了徐国舅。 思量片刻,惠安帝心中有了猜测,接着问聂云:“聂云你可知道户部侍郎熊大川与此事有何关联?” 聂云摇摇头道:“属下只是隐隐听到密谈,似乎徐国舅许了什么承诺于户部侍郎。” 果然印证了惠安帝的猜测,裴大国即将告老还乡,这熊大川在户部侍郎的位置做了十几年,怕是惦记着左尚书这个官位。 朝堂中的明争暗斗不断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熊大川一向以裴大国马首是瞻竟也为了个人利益倒戈相向。 至于熊清理之言,只怕是熊大川为了唬住这个傻儿子故意找人诓骗私兵是裴大国所赠。 “陛下,徐内官到了。” 田公公领着一位身材清瘦的年轻女子进来,她只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更衬得纤柔娇弱。 面上仔仔细细擦了香粉,唇脂选了绯色让原本平淡的脸活色生香起来。 徐内官巧笑嫣然地叩拜,可抬头看见满殿的人神色落寞ʟᴇxɪ悲凉起来。 田公公来传召,她欣喜若狂感恩陛下终于想起她。 精心装扮见驾,却是如此的场景。 整整五个月,惠安帝都不曾召幸她。 从她入宫那日起,她这辈子注定没有自由没有快乐,只有无数个漫漫长夜。 徐内官仰起头倔强地凄凉一笑道:“陛下,您都知道了?” 惠安帝阴着脸望着徐内官多少有一丝动容,可又诧异徐内官竟如此轻易的承认了。 惠安帝背过身去不愿再多看徐内官一眼,问道:“你可承认勾结徐国舅谋害公主与玉侯爷?” 徐内官凝着那无情的背影,微微魔怔不屑恨道:“陛下连看都不愿看臣妾一眼,臣妾怎能不怨不恨,臣妾入宫,原就是娘家的一颗棋子,一颗棋子本就是任由左右,听人差遣。” 惠安帝闭目不忍有一丝同情徐内官,可从古到今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如此。 “这么说,你认了?” 徐内官叹了口气感慨惠安帝的凉薄,自我怜惜片刻,坚定答道:“臣妾认罪,是徐国舅命我怂恿公主上元节出宫。” 惠安帝不知是怜悯之心作祟,竟有些恼怒徐内官的干脆,回过身怒问道:“你就不替自己辩解一番,竟如此急着认罪。” 徐内官见惠安帝生气,有一丝欣慰至少皇帝还会因为她生气。 她苦笑道:“臣妾受够了在宫里的日子,没什么好辩解的,是臣妾做的臣妾便认。” 惠安帝捏着微微有些颤抖的虎口,毫不留情来到御桌前拿起朱红豪笔,龙飞凤舞边拟旨边下旨道:“传令下去,捉拿徐国舅,熊大川归案,徐内官,先打入冷宫。” 惠安帝放下豪笔,将圣旨交给田公公,田公公将圣旨交给了魏子悠。 “谢主隆恩。”徐内官盈盈弯腰下拜,眼角泪流唇角凄然一笑。她没有哭闹,体体面面随宫人告退。 而聂云哭求道:“陛下,求您饶属下妻儿一命吧……” “念你也是逼不得已,又戴罪立功,那便饶你妻儿一命。” 惠安帝走到殿中玉晏天身旁,挥挥衣袖道:“朕乏了,都散吧。” 不待众人跪安,惠安帝径直回了寝殿。 魏子悠拿着圣旨出宫,捉拿徐国舅与熊大川。 聂云被禁卫拖拽着经过玉晏天身旁,感激不尽道:“谢,侯爷大恩,来生再报。” 玉晏天微微颔首敬重聂云是一条汉子,有些伤感目送聂云远去。 田公公看着玉晏天有气无力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关切道:“侯爷,您身子没事吧?” 玉晏天想要启齿客套言语,可眼前一黑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他的衣衫惊起一阵凉风,似乎在心疼主人身娇体弱易晕倒。 一时大殿乱作一团,有人呼喊太医,又有人呼喊玉晏天的名字冲了进来。 姜栋顾不得礼数冲进来扶起玉晏天,这才发现玉晏天肩上的伤早就裂开。 原本濡湿的血迹已干涸,只因为官袍是绯色与血色相近,之前都未有人发现。 惠安帝听着闹闹呼呼的动静,又从寝殿出来。命人传太医去北宫医治玉晏天,姜栋领着人急匆匆护送玉晏天回北宫去了。 夜半三更,北宫大门轰然开启。灯火通明,瞬间惊醒早已熟睡的裴泫铭与魏子良。 魏子良听见姜栋焦急地呼喊,来不及更衣便开门奔出去了。 裴泫铭打开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冷冷看着众人涌进玉晏天房内。 裴泫铭有时心想若非公主喜欢玉晏天,或是因为体弱多病惹人怜爱。 或许他祖父说的对,喜欢就要大胆争取。他眸色阴暗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轻轻关上了房门。 皇宫外,徐国舅府前后门已被金甲禁卫团团围住。 魏子悠领着大理寺的人在最前面,高举明黄圣旨大声喊道:“圣旨到。” 徐国舅府内,早已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早在派出去刺杀的人迟迟未归,徐国舅便知事情不妙。 徐秉德慌张冲到他祖父徐国舅房内,一入门还在不甘心抱怨道:“祖父,为何会失败,您不是做了周密计划,皇后姑母不是说同意让我做驸马吗?” 早已是风烛残年的徐国舅,一动不动坐在堂椅上。颤颤巍巍伸手指着桌上的信封,声色嘶哑苍老:“这是今日,你皇后姑母命人送来的,让我们徐家别再痴心妄想,好自为之。” 徐秉德奔到桌前拿过信封,取出信纸阅读。“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祖父,祖父……” 徐秉德愤愤撕碎信纸,洋洋洒洒飘散飞舞的纸片,被一阵闯入的夜风吹到徐国舅身上。猛然看去,像极了祭祀亡者的纸钱。 徐秉德见徐国舅无回应,抬头却见徐国舅头手瘫软下来,上前一探鼻息才发现已气绝身亡。 徐秉德吓得瘫软在地,抱头狼狈惊恐地爬窜了出去。
第27章 灰云白日雪花飘飘, 黄土披霜裹素为裳。 皇城金瓦藏了本色,红墙雪色亮眼夺目。 田公公披着御寒披风小心步行,肩上很快落了一层雪。 太极殿内的暖炉噼啪作响, 偶尔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田公公进入殿内, 身上很快起了水气肩头湿了一片。 惠安帝垂首批阅着奏折, 见田公公进来开口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田公公如是说:“熊大川已在大理寺提审,徐国舅昨夜殁了。” 惠安帝放下奏折,不屑道:“倒是便宜了他。” 田公公接着脸色为难又说:“按照陛下的吩咐待公主上墨韵堂后,已去中宫殿宣旨,皇后娘娘惊闻徐国舅一事昏厥过去了。” 见惠安帝皱纹不悦,又立马说:“太医已去过了,不打紧。” 惠安帝眉头舒展, 叹口气道:“皇后禁足中宫殿一个月, 让公主暂且搬到东宫去住吧。” “陛下,放心,已吩咐下去了,东宫很快收拾妥当。” 惠安帝闻后嗯了一声, 想起玉晏天问道:“玉晏天呢?身子如何了?” 田公公将赵太医的话如实带到:“赵太医说,只需好好修养便可。” 惠安帝想起庄太傅吩咐道:“雪路难行,庄太傅年事已高, 派人去通知了没,今日不必入宫了。” 田公公双手交叉紧握暖着手,哈了口气才答道:“陛下放心,天未亮便差人去了。” 惠安帝满意颔首, 瞥见田公公缩着身子, 关切道:“田公公,快到炉子旁烤烤, 你也年岁不小了,有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便可。” 田公公也不客气走近炉子,调侃笑道:“旁人做事老奴不放心,老奴就这操心的劳碌命。” 惠安帝随意笑了两声,又埋头批阅奏折。 那边,公主昨夜念着玉晏天一夜未睡好,哈欠连连坐着步辇到了墨韵堂。 公主身着桃色交领云锦短袄,银纹桃花牙色齐腰襦裙。 纤腰细细,曲线婀娜。又配上胭脂色的狐毛披风御寒,半闭眼眸一脸疲色瘫靠在步辇上。 墨韵堂宫门紧闭,才发现今日竟还未有人来。这可怪了,平常都是她最后到。 南宫盛蓉让宫人去打探一下怎么回事,自己则先在墨韵堂的廊下欣赏着雪景。 不到二月,桃花未开。 树枝上密密麻麻长出嫩绿色的花苞,被白雪裹着又是一番素雅景致。 不久,云楚清披着梅色披风匆匆赶来。她面色憔悴双目红肿,似乎在哭。 “楚清姐姐,你怎么哭了?” 南宫盛蓉又打了个哈欠起身迎了上去,云楚清弯腰施礼,哽咽道:“昨日就寝时还好好的,今日一早起来,才知道,徐,内官昨夜被打入冷宫了,公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宫盛蓉满脸疑惑,她还未听到什么消息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内官被打入冷宫了?楚清姐姐别哭了,要不本公主去问问田公公怎么一回事。” 南宫盛蓉拉着云楚清便要去找田公公,可云楚清阻止劝道:“公主别去了,既然被打入冷宫定是犯了什么大错,还是别去了,只是我与徐内官相处九年,难免伤怀感慨。” 云楚清说着又泪眼婆娑,吸了吸哭红的娟秀鼻头。 南宫盛蓉见她伤心落泪,掏出手绢替云楚清擦了擦眼泪,安抚道:“楚清姐姐既然如此说,也不必太过伤怀了,这后宫的事由我母后做主,回头让人在冷宫多照拂徐内官些。” 南宫盛蓉说得单纯轻巧,那是因为后宫只有这几个妃嫔,打她记事起也不成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 云楚清叹口气道:“罢了,多谢公主好意,福祸有命,这大概是徐内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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