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走神,不禁想,只恨昨晚的光线太昏暗,都没能瞧见她的表情。也无妨,日子还长,迟早有机会能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吻住她一双丹唇,撬开她的嘴,含住她柔软的灵巧的微带些潮热的舌头,再收紧双臂,搂紧怀中柔软的躯体。 啧,光是想想,便觉是人间至乐。 他轻笑了声,拇指转动负在身后的手上的戒指,这动作顾芙瞧不见。 他道:“哦,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似乎是本王对不住顾姑娘,实在抱歉了。” 他嘴中说着抱歉的话,眼神却分明在思索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虚伪,又令人恶心。 顾芙一阵恶寒,别开视线,呼吸略有些急促。她真是一句话也不想与这登徒子说了,原先凝聚那点力气消失殆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他远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臣女身子忽然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陆雪棠再次开腔:“顾姑娘且慢,昨晚姑娘有件东西落下了,被本王正巧拾到。” 顾芙直接了当:“王爷扔了吧,臣女不要了。” 她猜想陆雪棠说的是她丢的那只耳环,亦或者,是她曾被风吹落的雪帕子,但无论是什么,她只要想到东西曾在他手中辗转过,便都不想要了。陆雪棠三个字,简直令她作呕。 顾芙说罢,转身便走。 陆雪棠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从袖中拿出那只白玉耳环。 顾芙,想不想要,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们方才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不算融洽,素月与素星听得一头雾水。待走远了,出了宫,素月才小心翼翼问:“小姐,昨晚您与晋王殿下……” 顾芙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看见他就烦!”她一向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知书达理,情绪不外露,这一句话简直算得上歇斯底里,把素月吓得不轻。 话音落地,顾芙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态。她垂眸,扶住额角,定了定神,才又道:“抱歉,我只是……有些生气。” 素月与素星对视一眼,赶紧哄道:“小姐消消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都是素月不好,素月不该乱问。” 哪里能怪到素月身上?顾芙叹气,摆摆手,与素月上了顾家的马车。她倚着马车壁,思绪难平,想到方才陆雪棠的话、陆雪棠的眼神,又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心烦不已。 素星看她一眼,小声劝说:“小姐,奴婢觉得,要不然您找太子殿下说说此事?” 她虽不知晓发生什么,可看他们的眼神表情,也知道不是好事。能让自家小姐生气,定然是晋王做了什么惹小姐不高兴的事。可晋王是王爷,如今手握军工,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自家小姐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平民百姓。 被顾芙否决:“不行。” 此事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知晓,纵然此事太子不会误会,可倘若旁人知晓呢,难免会认为她行为不端,勾引晋王……这样的闲言碎语,亦会让爹娘伤心难过,给他们的名声抹黑。 她委婉道:“不过是件小事,又何必麻烦太子殿下。今日之事你们都不可说出去,明白吗?” 素月与素星二人点头。 顾芙从车窗看出去,市井声填于耳中,嘈杂吵闹,她不知道一切为何会变成如此,隐隐有些恐慌。她就像是一汪小潭水,平静无波,突然误入一块石头,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但愿这水花不过一时,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顾芙祈祷着,偏偏事与愿违。
第零五章 一路上的时间,顾芙收拾好思绪,待回到顾家时,已经情绪如常。听闻她回来,张氏特来相迎。顾芙与张氏二人牵手进了屋,张氏问起今日在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毕竟是去陪伴太后娘娘,不好出什么差错。 顾芙将事情仔细告知张氏,从入太后宫中,到陪太后说了什么话,到出太后宫,遇见太子,直到讲到陆雪棠时,她话语顿住,眸光陷入长久的迟滞中。 “与太子殿下道过别后,在御花园中又遇上了三殿下,便没什么了。”她决意省去那些曲折弯绕,不令母亲担心。 张氏听罢,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待芙儿你倒是极好的。” 她说着叹了声,顾芙还未出生时便定下与太子的婚约,张氏心中总为此事隐隐担心,怕太子不好,怕顾芙与太子处不来……好在这些年来,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谦谦君子,芙儿也出落得越□□亮,教养有度,与太子的相处亦是和谐。张氏看在眼里,总算松了口气。 “娘从小就怕这桩婚事你不喜欢,可这是陛下赐婚,容不得我们拒绝。好在啊……”张氏又叹一声,“行了,不说这些了。芙儿,你陪太后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娘先走了。” 顾芙送走张氏后,收起脸上笑意,心蓦地沉下来。她在黄花梨梳妆台前坐下,眸光一沉,落在合上的首饰匣上。里头放着那只孤零零的白玉耳环,她打开盖子,看见了那只白玉耳环,心中霎时间愤恨起来。 顾芙拿住那只耳环,狠狠收紧手心,不一会儿松开手,唤素月:“你将这东西丢了,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找不见它。” 她说罢,背过身去。 素月拿着东西,先是觉得诧异,想说些什么,这对耳环她记得小姐一向很喜欢,不然也不会挑在昨日那样的场合戴,可今日怎么……但看小姐的态度,素月没有多问,只是拿着东西出去了。 小姐说,丢出去,越远越好,可能丢到哪里去呢?这样贵重的东西,倘若叫别人捡到也不好。素月在院子里犯了难,正左右踱步犹豫,忽地见一个脚步匆匆的小厮过来。 那小厮认得素月,在素月跟前停下,“素月姐姐,三殿下差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小姐的。我正要送去呢,您在这儿,便给您了。对了,三殿下的人还说,若是小姐不要,可叫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三殿下会非常乐于收藏。” 三殿下?素月皱眉,看向小厮手上的东西。那是个精致小巧的匣子,瞧着贵重。可三皇子与小姐并无交情,怎么会无故送东西来呢? 素月拿不准主意,接过东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拿着匣子,回顾芙那儿复命。 顾芙还在梳妆台前坐着,满腹心事的模样,听见素月回来,回过神来。她目光落在素月手里的东西上,面露疑惑。 素月福了福身,如实回禀:“小姐,方才门口的小厮来说,三殿下给您送了东西来。” 陆雪棠?又是他? 顾芙嘴角往下沉,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不要,你叫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素月一顿,将三殿下的话复述。 顾芙咬唇,深吸一口气。这人……这话说得,实在暧昧…… 她叹气,叫素月把东西拿来,打开匣子,望见了里头另一只的白玉耳环。 素月有些惊喜道:“小姐,原来是这只耳环。方才你让我去丢那只,我还没来得及,现下好了,又是一对了,小姐也不必丢了。” 顾芙却高兴不起来,她的耳环怎么会在陆雪棠那里?是他恰好捡到?还是他故意摘下? 她心里总归偏向于后者。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轻薄孟浪,又工于心计。她想。 顾芙看着那对耳环,尽管她曾经很喜欢,可现在它们沾染上了不好的气息,她不想要了。 “不要了,你都丢出去吧。” 顾芙如此吩咐,素月只得照办。她将一对耳环装在匣子里,小心出了府门,寻了处僻静地方,将东西扔了,而后匆匆返回顾府。 不远处,陆雪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长生,你去把它捡回来。” 长生很快去了,将东西拿了回来,交给陆雪棠。陆雪棠将东西放在手边,隔着帘子远远望了一眼顾家大门。 他今日进宫见皇帝,皇帝对他的态度热络,再不似从前那般冷淡。皇帝夸了他多少次?什么“有用有谋”“骁勇善战”之类的话语,似乎很多遍,又说他与自己相像。 呵。 甚是好笑呢。 三年前,他初见到那个男人时,他冷漠不已,对他的身份充满怀疑,甚至于提起他母亲,他眼中都流露出几缕嫌弃。可分明他母亲去世前,总是与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在他母亲的叙述中,那些短暂的回忆是快乐的。但多年之后,当回忆之中多出一个他来,那些回忆落在这个男人眼里,仿佛快乐和欢愉都被剥离,只剩下猜忌与嫌恶。 这便是爱么? 短暂的、虚幻的爱。 即便后来他的身份被证实是真的,那个男人对他这个多出来的儿子,也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兴趣。他向世人宣告,再之后,依旧冷淡不已。 就连他自请去边关,皇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 皇帝大抵从没在他身上有过期待,或许即便他战死沙场,皇帝听闻了,也不会有如何悲痛的心情。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甚至于算一个污点。 今日临走时,正巧有臣子觐见皇帝。陆雪棠分明听见臣子在夸赞他英勇善战,甚至将他与太子相提并论,认为他们二人一人文一人武,日后南朝必能兴旺繁荣。而皇帝却说,他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话语中的轻视跃然而出,仿佛他应当明白自己的低贱,不该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么? 陆雪棠唇角微勾,打开那个匣子,拿出里面的白玉耳环把玩。她是否也想过,他如何与太子相提并论? 他们认为他不配,可他偏想要与太子平起平坐,甚至狠狠将太子踩在脚下。他要把全天下都踩在脚下,令他们仰视自己,臣服于自己。 - 那日之后,顾芙倒是有段日子没再见到陆雪棠,她的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岁月安稳,以至于她会有片刻恍惚,好像一切都没变过。 只是有时夜里发梦,会梦见陆雪棠,在她梦中,陆雪棠多是个坏人,那些梦自然也多半是噩梦。 顾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方才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陆雪棠在她梦中变成了吃人的厉鬼,露出尖利的獠牙。她深吸一口气,吞咽两下口水,定了定心神,抬手以手背挡在额头。 这事儿要怪楚楚,白日楚楚来寻她玩,兴高采烈地,拿出了好些新奇话本子,邀顾芙一道看。顾芙当时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些寻常话本,便陪楚楚一道看。 可那些话本子竟都是写些妖魔鬼怪,且描述得十分详细,仿佛那些怪物的形象跃然纸上。顾芙从前倒是不怕鬼的,可这些儿心慌慌的,忽地听见外头风声一响,拖着长调,似是呜咽,令她胆颤。 那一声声呜咽风嚎撞在窗棂与门框上,砰砰作响,顾芙又想起梦中的可怖场景,一时有些惶恐难安。她睡觉需要灯全灭掉,这会儿卧房中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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