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生们看到韦良义这般模样,甚是骇人,注意到其他雅间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一个瘦高个监生眼珠子一转,大喊道:“许澄宁!你这个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你故意打伤韦良义,好顶替他参加文斗!” 无数目光刷刷地看过来。 舆论定罪,被抢先一步就很难拧转形势了。 许澄宁心中明了。 原来,这就是宁王世子的目的。 郑家对她的暗害一直没有停止,只是全部被暗卫阻挡住了。知道普通袭杀突不进秦弗为她设下的保护网,所以改陷害了吗? 哪怕要不了她的命,也要恶心她一把,恶心秦弗一把。 西陵人在京城,这个时候搞内讧,丝毫不顾大局,宁王世子是不是蠢?这帮监生,是不是蠢? “大家快看,他是这一科的许澄宁,不知道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拿到了状元,宁王世子殿下明察秋毫,没有让他参加这一次的文斗,他就心怀嫉恨,弄伤了韦良义,企图顶替韦良义上场!” 韦良义京城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宁远侯府二房继室的远房侄儿,祖籍在江南,家境贫寒。因为天灾家乡的房子田产都没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奔到宁远侯府,这一住就是七年。 虽然是寄人篱下,但韦良义却很出息,读书一直名列前茅,是颇有名声的寒门才子。他表姑母千求万求,把他送进了国子监。 韦良义今年十七岁,如果不想考科举,最迟明年就可以当官了。 “放屁!” 邹元霸第一个忍不了:“明明是你们一进来就欺负许澄宁!” 邱阳也道:“没错!是他先动的手,还掐许澄宁脖子!” 顺王高高举手:“本王可以作证!” 可惜,顺王这几人是人尽皆知的不良少年,他们说的话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即便表面上不说,大家还是偏向了监生这一边,看向许澄宁的目光,充满了谴责与探究。 许澄宁没有背黑锅的喜好,大胆地站了出来,正面迎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话误导旁观者的瘦高个监生,提声道:“你说我嫉恨韦良义,想要取而代之,可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是在谁的雅间里,不是你们找上门的吗?” 瘦高个道:“你在里面口出狂言,说只有你出手才能赢下文斗,我们才上去理论的。谁知你知道了韦良义的身份,便临时起意,伤了他!” “你、你……信口雌黄!” 许澄宁脸色煞白,百口莫辩,似是经不住打击,突然捂住心口,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然后摇摇晃晃跌了下去。 “许澄宁!” 顺王吓坏了,慌手慌脚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晃。 许澄宁白眼上翻,不停地口吐鲜血,红色的血流进脖子,把青色的袍子浸透了一大片。 她本身就瘦弱,现在像没骨头一样瘫着不省人事,柔弱得不行,刺目的红把她大半张脸的本来样貌都盖住,实在很吓人。 这可比皮糙肉厚长得又丑的韦良义让人心疼多了。 “许澄宁你醒醒啊许澄宁,你别死啊!”顺王哇哇地哭。 邱阳和上官辰也跪下来哭。 “肯定是刚刚被那个又矮又丑的小子给推地上撞伤了,他还掐许澄宁呢!许澄宁本来就先天不足,身体不好,这小身板,是不是撞骨裂了呀……” 邹元霸也想围过去,但插不进手,急得团团转。 他一眼看到几个不知所措的监生,立马束起浓眉,关公举大刀似地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 “我要给澄宁报仇,替你们爹打死你们这些畜生!” 傻子是不会演戏的,许澄宁一口血,顺王几人先一哭,邹元霸再一怒,大家反而相信他们了。是以等邹元霸发疯似地追着监生打的时候。非但没有制止,还帮忙抓人让他打,并喊着要报官。 云九不说话,也跑上去帮着摁人。 邹元霸身手没有,力气一大把,打起人来啪啪脆响。 瘦高个一直拿手护着脸,但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唧唧哇哇地叫娘。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脱口指着昏迷不醒的韦良义道:“是、是韦良义要我们帮着污蔑许澄宁的,他讨厌才学比他高的人,是他嫉妒许澄宁啊……别打了,我们错了,真的知错了……” 其他监生也哭爹喊娘地附和。 这时,一阵黑旋风团团从楼梯席卷上来,凛冽的风刮过人的脸庞,刀割一样疼。 黑色的披风高高扬起,飘落下来,露出一张英朗俊美的脸庞。 这不谢指挥使吗? 谢容钰气势汹汹,看到许澄宁一身血,眼里腾起两团焰火,把挡路的监生和邹元霸踹开,一脚一个,然后箭步冲了上去,下一瞬,从顺王手里抢过了许澄宁。 许澄宁本来就被顺王晃得要吐,这会儿一个飞跃,整个身子腾起来,又落下,撞在了硬邦邦的手臂上,五脏六腑都差点从嘴里颠出来了。 后背没什么肉,骨头疼。 她没忍住小小呼了一声,酒楼嘈杂,别人没听见,谢容钰耳聪目明,听见了。 他低头,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闭得时紧时松,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指挠了挠大腿。
第178章 做戏做全套 “谢容钰!” 顺王拖着鼻涕大喊:“谢容钰,就是他们,他们冤枉许澄宁!这个丑八怪还打他呢!把许澄宁都打吐血了!本王命你,现在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让他们坐牢!” 邱阳大声控诉:“他们污蔑许澄宁,说许澄宁故意打这个姓韦的,想要自己参加文斗,根本就没有的事!明明是姓韦的先动手!许澄宁自己都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想去文斗嘛!” 谢容钰不知从哪里抽下一根绳子,步履快速挪移,几个回旋转动间,就把几个监生连同昏迷的韦良义全绑在了一起。 酒楼外一阵马的嘶鸣,他的手下到了。 “把人带走!” 监生们这才大惊失色。 “大人饶命啊!真是韦良义一人主张的!” “是啊!我们都是被逼的!” 巡城卫管他们怎么说,利落地一气儿全拉走。 “王爷,”谢容钰抱着许澄宁走到顺王跟前,“她伤了,救人要紧,卑职送她去看大夫,另派人护送王爷回宫。” 顺王不肯:“我想一起去!本王想看着他好!” 谢容钰道:“人多嘈杂,不利看诊,王爷请回宫,过后卑职会派人传讯于您。” 谢容钰冷酷,顺王不敢跟他犟,不开心地噘起了嘴。 上官辰也不敢,劝道:“王爷,咱别耽误许澄宁去看大夫了,咱还是去告状吧,您跟皇上告状,我找我爹告状。” 邱阳道:“我让我爹以后每年发放给他们家的年肉,都选猪屁股上的。”邱阳的爹是光禄寺的官。 邹元霸道:“我让我爹去找他们爹打架。” …… 谢容钰把许澄宁抱上马车,片刻后,自己也坐了进来,大手在她血糊的脸上抹了一把,闻了闻气味。 许澄宁睁眼,无辜地回应谢容钰的眼神。 她讪笑:“出门在外,多做了点准备。” 血包是用颜料调的。上回跟顺王出来玩,转眼就被带到了汤泉馆。她人都懵了,只好假装有伤病在身,借此逃离汤泉馆。 咬舌头太疼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于是现在学聪明了,一跟顺王他们待一起,就会揣上个血包以备不时之需,还哄骗顺王等人自己体弱多病,偶尔吐个血也是正常的。 “血是假的,但他们欺负我冤枉我是真的。” “我信你。”谢容钰道,“放心,那几人,我会收拾。” “谢谢世子帮我。” 许澄宁想了想,又道:“那个韦良义,应该不是主谋,他大约被当枪使了,还蒙在鼓里。” 宁王世子挑出这么个人,空口许个名额,就是为了让他对付自己,等事发了把罪过推到韦良义头上,他就又可以重新挑个身份贵重的公子上场了。 “嗯。” 谢容钰心里想的跟她不大一样。不管是不是被人利用,韦良义敢对澄宁动手,便绝无饶恕。 谢容钰看过来:“真的没受伤?” 许澄宁摇摇头。“在家躺几天。”“好。” 沉默了一会儿,许澄宁又问:“世子刚刚来得真快。” “嗯,正好路过。” 要不是寿王世子的暗卫总是跟在她身边,他的人不能离太近,他还能来得更快。 不过幸好,她也确实没出什么事。 谢容钰把她送回了青石巷,许澄宁跳下了马车,跟他道谢。 “不必客气,有事来城卫所寻我。” 许澄宁点头,作揖送他离去后,才回了小宅院。 云九坐在屋檐上,问了一声:“谢世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啊?”许澄宁想了想,“大概因为上一回,我帮了他表弟表妹一把,所以他照顾我。” 是吗? 云九总觉得谢容钰来得有点太快了。 要告诉世子殿下吗? 他想了片刻,还是算了。 殿下叫他保护又没叫他监视,而且最近殿下事忙,他没的去跟前多嘴。 做戏做全套,许澄宁以养伤之名,待在家不出门,等那几个监生被处置的结果。 第二天,顺王他们蹦蹦跳跳地来给她送消息了。 “寻衅滋事,谢世子打了他们每人五十杖,现在都趴家里养屁股去啦!” “不止呐!”顺王眉飞色舞,“我弗皇侄还去吏部请了处罚,取消了他们荫生的资格,五年之内都考不了科举啦。等将来澄宁你做官了,他们都是你手下的小老弟。” 以后他们想做官,必须像普通人一样考科举,靠监生的身份直接授官已经走不通了。原本明年就能做的官,得等到下下次科举,考中了才能做了。 许澄宁哈哈笑,然后哼道:“活该。” 上官辰道:“我跟我爹打听过了,那个韦良义啊,课业上是有两把刷子。但性格很孤僻,大家都不喜欢他,他也总看不起人。不单这样,许澄宁,他一直在国子监说你的坏话,说你舞弊上位,败坏士林风气。” 许澄宁恼了:“无凭无据,他们究竟为何总这么说我?” “也有人这么问韦良义,他说,他自己虽寄居在朱门里,但从不多用一针一线,生活穷苦,日日书不离手,什么悬梁刺股、断啥画粥的都有过了,托庇在国子监都这么久才能修习到如今的才学。而你一介寒门布衣,什么不经脂膏养育栽培,只是年少跟燕大儒读了几年书,不可能一来就压过谢二和沈耘。” 许澄宁撇嘴。不兴她比他聪明啊。 听着韦良义的事迹,她回想起这个人动辄双目充血、狂躁易怒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愤世嫉俗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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