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世子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得出去,外面果真已经喊了几遍了,气氛已不似之前热烈。反而诡异得可怕,宁王妃身边的婆子忙道:“新郎来了,新郎来了!将才王妃闪了腰,世子去看望王妃,冷落了新娘子,好在正好赶上吉时了!” 气氛重新欢腾起来,宁王世子勉强露出个笑,走到花轿前踹了一脚,然后司仪便捧来一根红绸,一头交给他,一头送到刚出花轿的新娘手中。 新人相携走进喜堂。喜堂十分宽阔,宁王和宁王妃坐在高堂位置上,两旁是端王夫妇、寿王夫妇和他们的儿女,以及宁王府各路亲朋好友、受邀而来的朝臣官员都熙熙攘攘挤在两旁。 司仪的声音响彻王府,秦弗则对着高处的龙凤烛和大大的喜字出神。 这对龙凤,丑。 将来他们的可不能这样。 他清淡的眼神落到正拜堂的新人身上。 这桩婚事办得匆忙,虽然喜服已经是起用了所有最好的绣娘没日没夜做的,斑斓绚丽,彩线织锦,十足华丽。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慢工出细活来得细致合体。 不过也可能是穿的人的问题。 据说最好的喜服得做上两三年,才能做好。 两三年……秦弗垂眸。可以先准备着。“送入洞房!” 洞房里挤满了嬉皮笑脸的少女和端庄含笑的命妇,美女如云,就宁王世子一个男的。 换作以往,他定要快活死,可今天他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致,木偶似的,掀盖头,喝合卺酒,结发,喜娘说一声他动一下,脸上没个笑模样。 事一毕,他立马从床上腾起来要往外走。 曹萱笑道:“表妹美若天仙,世子殿下见了都害羞呢!” 宁王世子逃也似的回到前厅,此时婚宴已经摆开,宾客看他回来,纷纷围过来要灌他的酒。 宁王世子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地往下喝。 酒正酣时,尹夫人身边的侍女匆匆跑过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月夫人被世子妃推倒了!给世子煎的醒酒汤全洒了!” 事关后宅妻妾之争,所有人都垂下眼合拢嘴,却又全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宁王世子把酒碗一顿,转身就往后院奔:“小月儿!” 谢容斐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脸色难看极了,想要去给妹妹撑腰。可毕竟是外男不能入内院,于是他勉强对众人道:“舍妹初嫁,性子单纯,不懂后宅机锋,叫各位看笑话了。” 他这么说,众人就懂了,小妾争宠嘛。 “怀瑾放心,世子妃冰雪聪明,一定能摆平。” 宁王世子冲到后宅,一把将月夫人搂进怀里,对谢琼韫破口大骂:“毒妇!再敢动我表妹一下试试!” 月夫人伏在他怀里,像朵娇花儿似的瑟瑟发抖。 谢琼韫忍着火气,道:“世子明鉴,是她故意挑衅,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为何要寻她不痛快?” “孤管你是不是故意,你推她就是你不对!”宁王世子斥道,“枉孤还以为你身为世家贵女,多少贤良大度,没想到你一进门就敢教训孤的侍妾,毒妇!果然是毒妇!” 谢琼韫气得摇摇欲坠,云霜和雨露扶着她,辩驳道:“世子为何只听月夫人一面之词?世子妃本性宽和纯善,初来乍到,与月夫人素昧平生,怎么会对她下手?” “呸!”宁王世子啐了一口,“她对自己素未谋面的亲妹妹都下得了狠手,何况孤的侍妾!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婆娘!” 月夫人趴着他的胸膛,娇娇柔柔地来了一句:“世子,我怕。” “月儿不怕,孤这就带你回去,给你传太医。” 说完他将月夫人打横抱起,匆匆出了院门,身后凤冠霞帔的谢琼韫则收获了月夫人一记得意的笑。 “世子妃……” 云霜担忧地看着谢琼韫。 谢琼韫胸口起伏,转过了身。 “回去。” 慢慢来,她总有手腕可以扳回一局。 前院婚宴仍如沸水,正在兴头。 秦弗看宁王世子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便打算作罢。 今日先这样吧,逼急了两人散了可怎么办。 他搁下酒杯,起身离开了热闹的厅堂,走到无人之处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迅速回身格挡,过了几招,四条胳膊架得死死的。 “我妹妹在哪儿?” 谢容钰逼视着他,目光如炬。 秦弗清冷回视他:“你的妹妹,你不知道吗?” 两人又过了一招,互相压制。 “我的人到了青州被暗卫甩开了。”谢容钰道,“你究竟把我妹妹藏在哪儿?” “她不想见你们。” 两人互相一推,都挣脱了对方。 “她是我妹妹,是我们谢家的小姐!” 秦弗低头一笑,忽然道:“在西陵使团来前后,孤的暗卫发现有另一拨人在暗中跟着她,追查过去时,人又不见了。孤本以为是郑家故技重施,现在想来,是你的手下吧?怕孤察觉她的身份?” 谢容钰不回答他:“我只想知道她在哪儿。” “知道了也没用。”秦弗道,“接下来京城还有的乱,安定之前,孤不会让她回来。” “孤可以告诉你她所在的位置,你想见她,派人照顾她也行,只要她愿意。” “孤知道你同你父亲都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但孤告诉你,不管你们想不想,”秦弗直视谢容钰,“澄宁将来都只会嫁给孤。”
第302章 跟着我 身在西境的许澄宁并不知京城的暗潮涌动。而是领着一整个宝平县如火如荼地开展了修路。 她花用了一个月时间,在货郎金宝的带领下,摸清了宝平县到附近州县的一土一木,鞋子穿破了三双,路线稿纸画了一摞,废了一摞。 西境地理环境特殊,从前靠有特征的地标确定位置和方向的绘图方法此时行不通了,许澄宁用了三天琢磨出新的方法,又用了十天时间将新方法运用至纯熟,广袤无边的荒漠和零星绿洲她都踏遍了,然后详细如实地还原到纸上,并用小字注明了各处地方的土木情况。 在设计道路的同时,她还找了几个村民,让他们用西北这边能有的材料,在土坡上试验不同的修路技术,总结优劣。 另外她跋涉千里去挑选耐寒耐旱的草木,动员村民积极地种在干旱的土地上,有时还搓草网铺在荒漠上,以固土固沙。在这种环境下,种得多死得多,但是日子久了,也活了一些,茫茫黄土上,一点一点的绿颜色慢慢生根发芽。 许澄宁自己对着详细不过的图记,反复推敲了两个月,才终于定下了一整套方略,根据每个路段的特殊情况采取合适的修路技术。 她带着私心地把整个路网设计得完备,完备到能让其他州县将来西来东往,都会忍不住走上这条路,把宝平县当成必经之地。而不会像从前一样绕过了这座隐于群山之间的小城。 章程定下后,她开始动员全县百姓开工,把参与工事的人分为两群,一群上午开工,一群下午开工,凿石的凿石,烧土的烧土,夯打的夯打,不能干活的小孩则负责给大汗淋漓的大人擦汗递水,偶尔捣个蛋,挨两句骂。 许澄宁戴着斗笠,全天在场指挥工事,日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待在外面几天不回家。 彤星一天天长大,还是很黏她,倚在门口的灯笼下,望眼欲穿。 “彤星,洗澡啦。”李茹在屋里叫道。 彤星头贴着门框,小小的身子扭来扭去。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李茹哄道:“晚一点她就回了,彤星先洗澡睡觉好不好?” 彤星不吭声,坐在门槛上捧脸等。 黑将军踱来踱去,也在门槛上搁下了狗臀。 天慢慢暗下来,彤星突然看见木墙上缘有个头顶顺着墙挪动。下一刻,就看见许澄宁出现在院门口。 “大哥!” 彤星站起来,飞快跑过去要扑上她的腿。 许澄宁弯腰挡住她。 “彤星别过来,大哥身上脏。”她把斗笠拿下来,递给彤星,“你帮大哥拿这个好不好?” “好——” 彤星捏着比她身子大很多的斗笠,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子。 现在已经是夏天,白天酷热,许澄宁流了一身的汗,脸上身上全是土,脏兮兮的,从李茹手里接过手巾就开始擦,一边擦一边回答彤星几个孩子气的问题。 彤星看到大哥就满意了,洗过澡抱着许澄宁嘟嘟囔囔说了些话,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许澄宁把她抱到床上躺好,替她盖好毯子,突然想起好久没看见许灿星了。 她天天外边跑,一直没在家吃饭,彤星还好,住一屋还能碰面,而许灿星她确实冷落他好些天了。 许澄宁想到这,便去了许灿星的屋。 许灿星还没睡,正撑着脸对着烛火发呆。 “在想什么?” 许灿星回过神看到她,讷讷喊了一声「大哥」。 许澄宁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在这里觉得还好吗?” 许灿星一愣,模样又闷又呆:“都可以。” 许澄宁环视他的屋子,空空荡荡,只有平常用的几样物什,她送的彩塑被高高放在柜顶落了灰,屋里没有一样玩具,半点不像一个正值最爱玩闹年纪的孩子的房间。 他太孤僻了,好像从来没有可以一起玩的朋友,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从前是容易被人欺负,总是跟人打架,现在不用打架了,这里的孩子也不排挤他。可因为语言不通,他还是交不到朋友。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满意的,你跟我说说啊。” 许灿星抬头看看她,又垂下,摇摇头。 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是他本就什么都没想,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没有一点反抗和欲望。 “抬起头来。” 许澄宁把他的脸捧起,正对着自己。 “灿星,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爹爹的亲生骨肉,我比谁都希望你好。我不用你多有本事,多讨人喜欢,但我希望你能感觉到快乐,别白活一趟。” 许灿星对着她的脸,还是懵懵的样子。 “你现在迷茫、无知,不知道做什么,没关系,你就跟着我,哥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哪一天你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了,你再去做;哪一天你有话跟我或者跟别人说了,你再去说。” “在你自己心里有想法之前,只要看着我、跟着我就行。” 第二日起,她出入都带着许灿星,有时遇到周宇,便露天荒野地给他们讲学。 她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简简单单一把土、一棵草,她都能讲出花来,从事物本身延伸到名人典故、史书典籍、民间故事,绘声绘色,不但有趣,还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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