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扫了眼站在阴凉处的杨一,颔首同意。 有此人在,沈家吃不了大亏,待蔚统领回来,自己也不至于受责骂。 待到第五日。 得知狼肉彻底分光,被关押的犯人们愤怒冲出院子,直奔村头而来。 “好你个沈家,竟敢将大伙儿的药草拿去做人情!” 李氏冲在最前面,眼里全是兴奋,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刁氏彻底踩到脚下。 “大娘这话我就不懂了,药草明明是蔚统领吩咐,在我家知夏的教导下,统一收管。” “当初也说好,若以后有谁得病,又刚好对症,便先紧着我这里的药草用,这不是,凑巧了吗?” 沈春行今儿没去分肉,而是坐在块大石上,撑起下巴发呆,见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好哇!原来你在这儿等我们!咱当初说的是给队伍里的人用,可没说要给外人!” 李氏自觉抓住沈家把柄,不停朝四周煽风点火。 “那些狼肉,明明是官爷们打来做口粮的,合该给咱们吃!可你却将其分给旁人,每日只给我们点肉沫星子,想糊弄谁呢!” 今日乃是最后一日分肉,见那些村民皆端着碗,犯人们彻底红了眼。 “就是就是!那些肉本就该是咱们的,岂能拿肉换药草?” “今日你沈家必须给咱一个交待!” “对!要么把药草还给咱,要么……” 李氏要么了半天,也没要么出下文。 连她自己都想不出,在这此等境况下,能让沈家做些什么? “要么把命赔给你们可好。”沈春行帮她把话补完。 依旧是往日里的那张笑靥,此刻却带着无尽的嘲讽,像是故意挑衅,又像是打心底的鄙夷。 她环视一圈,忽而重申道:“大娘方才说,药草只能给队伍里的人用?” 李氏一愣,发狠似的点头:“那是自然的,当初采药可是经过蔚大人许可,你如今擅自将药草给出去,怕是会牵连咱受责罚……” “记住你方才的话。” 沈春行将其打断,径自站起身,走到灶台前,示意刁氏继续给村民分肉。 她自己则握住把菜刀,松松垮垮站在那儿,对着快要被恐惧冲散的队伍咧嘴笑了笑。 “说好五日便五日,少一日都不成,你们今儿既然来了,就别想空着手走。” 村民们自然不会怕她,甚至还有些愤怒——这愤怒是对着那些犯人而去。 竟把沈家大姑娘这般的善人逼至如此!当真可恶! 犯人们倒是想不怕,可瞄见默默走到沈春行身后的杨一,又着急忙慌摆出迟疑的姿态。 李氏跟沈家不对付,他们平日里可没闹过矛盾,当真要为了这点事撕破脸? 关键是脸撕完了……也凭空多不出肉啊! 局面就此僵住。 众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锅中的肉快被分完,李氏先忍不住了,再顾不得让旁人打头阵,拍了下自家儿子。 “你个傻冒,还不快抢!”她说完又补了句,像是在替自己找借口,“这可是官爷给咱打的口粮,咱吃了不亏心……” “谁给谁打的?” 在众人争相往前的嘈杂中,忽有一低沉嗓音插入其中。 那声音犹如隔着层窗纸般,飘渺轻忽,令听见的人怀疑是自己生出幻觉。 唯有沈春行把菜刀扔回案板,伸了个懒腰。 这装腔作势,也挺无趣的。
第23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骚乱在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化为静止。 撕扯着的人们不由松了手,瞠目结舌望向身后。 羊肠小道尽头,约莫有百人浩浩荡荡而来。 除却多日未归的官兵外,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大汉。 这些人脸色蜡黄,多有病态,可本该混浊的眼眸,此刻竟亮得吓人。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混在队伍中的十几匹马,直让留守官差使劲揉起眼睛。 这到底是去剿匪,还是去扫荡?怎么还连人带物打包回来! 待队伍走到跟前。 众人似才发现领头的马车,想起方才传来的询问声,又联想起车厢内那人的身份,李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她一动,旁边顿时四散开,反倒将其彻底显出来。 “那些狼明明是我家老爷打死的!”车夫愤愤不平。 李氏一惊,慌忙指向沈春行:“都是她给的,可不是我想吃的!” 车夫看向沈春行,方才的愤怒全然消散,竟讪讪坐回去,嘀咕句。 “吃就吃了呗,又不是啥好东西,我家老爷还能不让你们吃吗?” 沈春行疑惑歪头。 这个反应属实出乎她预料,虽然,倒也没毛病。 见对方如此好说话,李氏心中暗暗后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这时。 有官差上前见礼,将近日所发生的事一一汇报。 听完后,蔚达眼神古怪地扫了下沈春行。 连带着他身后的所有官差,竟都齐齐看向坐在大石头上的小姑娘,表情微妙。 那场面实在有够诡异。 偏偏被盯住的人毫不在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腼腆一笑。 “恭喜大人得胜归来,定然是老天有眼,方才能庇佑忠良,令必行有惊无险。” 蔚达心中一动,“你怎知是有惊无险?” “大人说笑了,这走了多少人,回来多少人,连个伤重的都没见着,可不就有惊无险吗?” 小姑娘轻柔的话语,如同萦绕在耳边的暖风,瞬间将众人拉回到两日前……面色顿时更显古怪。 何止是有惊无险,简直是有如天助般! 他们从未想过原来剿匪还能这样轻松! 蔚达虚点了下旁边围观的村民,又指指灶台,“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给人种不喜的观感。 李氏瞧准时机,赶忙抢先告状。 “大人,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这都是沈家女的主意,她一介犯人,竟敢胡乱行事,真真是不把诸位官爷放在眼里……哎呦!” 话没说完,被一物砸了脑袋。 李氏还以为是刁氏,愤怒转过头,却见刁氏满脸错愕地低下头。 似在疑惑手中的大勺为何还在手中。 “谁,谁扔我!” 回应李氏的乃是四面八方扔来的石头。 “老虔婆!” 沈宴冬从矮墙上冒出脑袋,含糊不清地吐出三个字。 紧接着是数不清的小脑袋,皆愤愤盯向李氏。 刁氏心满意足地扯起嘴角,刚想夸句小老四,瞄见对面的大汉们突然变了脸色,她又警惕拎起大勺护到身前。 怎么个意思?难不成那老虔婆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娘? “小兔崽子们,竟敢当着大人的面逞凶!当心把你们全下大狱!”李氏被砸了满头包,跳着脚恐吓。 村民们互相望望,想起这些日子领药时,沈家大姑娘有意无意的絮叨,竟当场跪了下来。 “莫要再胡闹,快来给大人们磕头!幸得大人菩萨心肠,不仅不计较我等的过错,还安排人手赠粮施药,此等大恩定要铭记于心!”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对着墙头挥了挥拐杖。 孩子们顿时七手八脚爬下来,砰砰砰,对着官差们磕了三个响头。 “言重了,快快请起……” 官差们不是没见过世面,往常在京城时,被下了大狱的权贵们,见了他们照样得低头……可架不住此时心里虚着呀! 那狼肉是薛县令打来,事情是沈家大姑娘一手操办,自己唯一做的,便是混上几碗肉吃…… 正尴尬着。 又听大娘自顾自说起:“我等久居于此,本就是为了躲清净,奈何世道不太平,被局势逼着做了些腌臜事,如今幸得大人搭救,豫州是呆不成了,只得恳求大人收留!” 官差伸出去扶人的手,犹如被烫着般迅速收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你脑子没坏吧?我们这可是去流放!”李氏脱口而出。 老大娘哼了声,“流放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蔚大人心善,对你们这些犯人都极其宽厚,又是发口粮又是给熬药汤,生怕有人病死在半路上!” “听听,听听,大伙儿都听听!这像是流放吗?日子比咱过的可好多了!” 方才喊打喊抢的犯人们,此时一个个神情痴呆,犹如听天书般。 这玩意还有人能上赶着来?难不成,真是他们不知福…… 顿时陷入自我怀疑中。 老大娘暗暗扫了眼对面,又瞄了眼神色温和的沈春行,犹如得到底气般,语气竟变得无赖。 “咱们这儿的壮丁都被朝廷征了去,村里只余些老幼妇孺,随便来些流民,便能将其占据,大人若只管救不管后事,咱迟早还是一个死啊!” “听闻那赤岭关,虽贫瘠苦寒,却是最不缺土地,想来能有我等生存之处!” 官差们已经不止是目瞪口呆,有人掏了掏耳朵,有人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十分奇怪为何还没从梦中醒来? 正常人决然说不出这种话! 他们奉命千里迢迢送人去边关,便是因为那里的百姓快要跑光了! 如今居然听闻有人求着前往,当是还没睡醒才是! 最令人震惊的莫过于,在听完老大娘的殷切恳求后,混迹在归来队伍中的壮汉们,竟也直挺挺跪下。 “这位大娘说到我心坎上,咱原先也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一朝被洪水淹了土地,方才流落至此,为着活命,无奈听命于几个恶徒,若能有一口吃的,谁又想做那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万幸老天爷让大人途径此地,恳求大人判我等一同流放!” 满场俱静。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氏茫茫然往后退步,没踩稳,一屁股坐到地上,竟也无所觉。 还能……这样? 蔚达摸了摸拢在袖中的左手,腕处一道寸长的伤口虬结可怖。 心中喟然一叹。 若当年京中,亦有此女在,自己也不会险些断了手筋吧?
第24章 拟把功德换作今生 起初。 从何良仆口中得知,那些山贼多为近日才聚积而来的流民,蔚达便有了试探的打算。 一行人穷追不舍,仍是眼睁睁看着几名犯人被抓入寨子里。 他们在外面暗中围了几日,见对方人数众多,正要无奈退去时,忽见一人大摇大摆走入山林。 那副姿态,俨然是种挑衅。 当即将人捉了过来。 岂料对方丝毫不见慌张,竟抢先问道:“听闻这一路上,大人不光给犯人发窝窝头,还给熬药汤?” 众人直接被问傻眼。 在得到蔚达的肯定后,那人又十分光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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