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规矩,她跟我蒋家签过死契,生杀予夺权本就归属于我蒋家。 论情理,咱家照顾她十余年,如今一朝蒙难,当奴才的不应该想着报答吗?” 这句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说到底,他们以前也是蒋家的下人! 若真要谈报答,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妇人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刚生出得意,便被一阵张狂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 沈春行笑得前仰后合,两个团成丸子的发髻微微摆动。 “你笑什么?”妇人还未开口,蒋四老爷先沉不住气。 小姑娘那张白嫩的脸蛋,带着孩童的天真纯朴,可偏偏就是因此,耳旁的笑声才更显嘲讽。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沈春行用指尖揩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珠,脸色倏地转冷。 “莫说眼下大家都是待罪之身,地位平等,便是从前,咱的身契也是捏在大房手里,与你们这些旁系有何干系?” 打从庄子被围住的那天起,他们间的主仆关系便不复存在,便是有那么些情分在,也得是与蒋氏嫡系。 沈春行扫了眼抱在一起的吴家姐弟,语气淡淡。 “听闻四夫人以前身后要跟两三个丫鬟,如今无人能差使,可还习惯?” 妇人尴尬地撇开脸。 “驿站的素面再贵,也架不住人多,不知吴姐姐能分得几口?” 蒋四老爷面无表情,放在身前的手紧握成拳。 “拿些许小恩小惠,便想换得一个人的下半生,你们说,可不可笑?”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霞光散去后,暖白色的月光照拂到沈春行身上。 在那双掺和着天真与残忍的眼眸注视下,四周寂寂无声。 他们像是第一天认识到沈家大姑娘般。 原来在其平日里的疯言疯语下,竟还隐藏着此等透彻的心性。 “这天底下也不全是傻子。”蔚达嘴角微扬,竟似赞叹。 他周身空旷,唯有老张敢靠近些,也只有老张能听见这句话。 不由两眼发直。 回忆起与沈家大姑娘之间的接触,老张悲愤地发现,自己可能或许大概……也曾被那张貌似纯良的面庞所糊弄过! 还是蔚统领说得对,以后与她说话时,要提起万二分的小心! 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绕进去! 随着刁氏一句不屑的“你在想屁吃”! 众人彻底反应过来。 可不就是半夜做梦啃猪蹄——尽想好事! 他们如今被流放,全是受了蒋家的拖累,不对其生出怨念已是难得,咋还能想着要继续奴役自家! 过分了啊! “我呸,吴管事夫妻俩已经为了蒋家丢掉小命,便是再大的恩也报了!你们现在还打她闺女的主意,真是不当人!” “敏丫头你别急,只要你自己不愿意,旁人都做不得你的主!” “话也不是这么说……这要看是给谁家当丫鬟,敏丫头不愿意,其实我还挺愿意……” “可拉倒吧,就你家闺女那模样,摆稻草堆里都怕吓着乌鸦!” “嘿,你闺女长得好,那县令家的管家娘子怎么不去找你?谁都知道,咱庄里除了那些小姐外,只有敏丫头跟春丫头长得还行……” 当事人没作声,围观者先吵起来。 一个“还行”,换来刁氏两记大白眼。 她既觉低看了孙女,想要骂上一骂,又怕这骂声会提醒到那毒妇,让其再打起大丫头的主意,顿时憋屈地满脸起皱。 蒋四夫人却是有被提醒到,连忙摆出委屈相。 “我等又不是要害她,敏丫头要是能跟着薛县令,这下半辈子也就无忧呢!” 如今路程走了大半,众人早已察觉到,那县令大人的目的地怕是与自己相同。 这也是蒋家变卦的最主要原因。 小小县令或许不值一提,可若是本地的县令,那便大不一样!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以后他们这些人若是要在对方手底下讨饭吃,自然是要与其搞好关系。 然而蒋家的小辈里,只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蒋二老爷的嫡女,年芳十六;一个则是四老爷的幺女,才九岁。 哪一个都舍不得给旁人做丫鬟。 别看他们如今落魄,心里还是打着东山再起的主意。 这边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官的还是有不少,便是要攀亲,也得找个能帮衬到自家的! 思前想后,蒋家人这才把主意打到吴敏身上。 话头牵扯到县令大人那,围观者顿时又闭上嘴。 在场只要是家中有闺女的,又何尝没琢磨过这事儿? 他们可不比蒋家金贵,苦时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真能把闺女给送进县令家当丫鬟……便是通房丫鬟,也值当啊! “要我说,这明明是件好事,敏丫头不过是一时想不通,等到了那苦地方,自然能明白蒋家的好意。你们沈家却欺她耳根子软,暗中撺掇,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李氏混在人群中说风凉话。 “如此听来,大娘家的孙女要是还在,定然会抢着送给县令大人吧,可惜可惜……”沈春行目光锐利,直直穿过前排盯住李氏,似笑非笑。 李氏心头一跳,不由暗暗后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那也得县令大人瞧得上呀!”果然,刁氏立马大声接道。 “这个老虔婆当年为了带孙子逃跑,把孙女推向匪徒,头都没回一下!害的那刚定亲的大姑娘,生生断了一臂!” “你给我住嘴!”李氏恼羞成怒般朝刁氏扑过去。 结果被横空伸出来的一只脚踢了膝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刁氏身前。 “哎呀,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何必行此大礼。”沈春行惊讶地往旁边让了让。 却也没让多少,还是紧挨着刁氏。 “你个赔钱货,竟敢让我一个长辈跪你,也不怕遭了报应!”李氏颤着手指向沈春行,目眦欲裂。 不提这句也罢。 一提,刁氏便如同疯了般,使劲扯住李氏的衣襟,抬手便是几个大耳刮子。 “她怎得不敢?她凭何不敢!”
第30章 一定很有趣 “当初若非你拿孙女拖住歹徒,又将我儿藏身处暴露!他又岂会因心软打开那柴房门!又岂会因此丢了性命!” “可怜大丫头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在碎尸地里,把她的亲生老子给拖回柴房藏起,这才能给我儿留下个全尸!” “你以为大丫头发了场高热,便能将那夜的事全然忘记?” “我告诉你!痴心妄想!你做下的恶,沈家人亲眼瞧见,这辈子便都不可能忘记!” 站在附近,不落忍看李氏被打成猪头的几个婆子,刚围上去,闻言往后退了一大步。 全场震惊。 当年所发生的事,庄里人知之不详,只常听沈家人骂李氏心狠,又见其见将断臂的孙女嫁给四十老鳏,才信上几分。 可对于沈家那颇显激愤的态度,他们并不是很能想得通。 还以为是因两家素来不合,刁婆子又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因而哪怕觉得李氏偏心的行为不太合适,众人也不曾偏帮过哪一方。 如今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他们不得不惭愧的发现,沈家人当是厚道啊! 若换成自己,只怕早就与李家拼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又岂是打骂两下便能抵消的! “你胡说!她都病糊涂了,哪儿还记得许多!定然是发癔症!连兰丫头都不曾怪过我,你们休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李氏被煽出血沫,依旧一口咬死,决然不认,望向刁氏的眼神里充满愤恨。 “我也没想过你会认,”刁氏松了手,不屑地朝旁边啐了口吐沫。 “你以为我为何从不提这些?公理给不了我儿一个交代,索性不要也罢!只是你可得把眼睛睁大,莫要再招惹到我沈家,也莫要犯到我手里!” 在刁氏的扫视下,围观者竟都瑟缩了下。 以前便知那刁婆子不好惹,如今知其心里有苦楚……更是不敢再招惹! 可偏偏有例外出现。 “你把我们喊来就是为看这个?”挥开挡路的人,骆金芝神色不满地斜睨了眼场中,“我可不管你们之间的那些污糟事,只管把要献给我家老爷的丫鬟领出来!” 一辆马车悠悠停在妇人身后。 蒋家人面露尴尬,悄悄瞪了眼领头的小子。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在见识过刁氏的癫狂后,他们……也有点害怕挨巴掌! “她就是蒋家要献给大人的丫鬟!”李氏狼狈坐在地上,指了下吴敏,又指向沈春行,竟歇斯底里喊道。 “沈家大姑娘害得大人重伤,如今又想要扣下吴家姑娘,自己不愿去伺候人,还不让旁人去,究竟是与县令大人有何深仇大恨啊!” “嘶……” 围观群众的眼珠子都快瞪下来,头一回发现,比“疯”,还是有人能比得过沈家大姑娘。 “岂敢胡言!”老张大声呵斥,下意识要去替沈家解围。 犯人间的矛盾冲突,只要不是打出脑浆子,官差们向来懒得管。 可人心是肉做的,有偏有倚,能分是非。 见刚被掀开丧父之痛,又受其害的沈家大姑娘,再也维系不住往日里里的恬淡笑容,黯然神伤般蹲下身。 蔚达眼眸暗了暗。 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也可以学友人那般,护一回短! 然而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 沈春行眼神冰冷,朝李氏那边微微探身,似自言自语,又似刻意般倾吐。 “我这人没继承我奶的什么优点,记仇勉强算一个吧,你可知我为何要忍这许久?” 李氏愣住。 “因为我想看看,当被你害了的人,亲自来讨要报应时,你又该如何嘴硬?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沈春行咧了咧嘴,笑容残忍,偏配上那张讨喜的小脸,便只剩下几分无伤大雅的狡猾。 令人望之而心头发颤。 李氏大张着嘴猛吸了几口气,心中惊疑不定。 可沈春行已经无意再搭理。 她站起身,回过头,先扫了眼骆金芝,继而盯住那张隔开车厢的布帘子,仿佛要将其洞穿般。 “大人既想讨要丫鬟,为何不出来一见?说不定,姑娘们瞧见大人的俊颜,立马便会改了心思。” 那夜雨大,山洞里黑黢黢,众人都急着抱团取暖,还真没几个去关注旁的。 如今听到沈春行这般说,蒋四夫人不由朝马车望过去,当真生出几分期待。 俊俏小郎君……到哪都吃香。 “放肆!我家老爷又不是小馆儿,岂容你如此胡言!”骆金芝表面气得手直抖,心里却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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