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啊,煎啊,炖啊,那么大一条,做十几个菜都够了。” 沈鸣秋努力扯着嗓子喊:“如此复杂,那得你来处理呀,奶说她不会!” “……” 激动过后,沈春行终于理智回归,瞬间明白臭小子的意思——反正就是不能让自己留在马车里。 “一会儿给你送鱼吃。” 她拍了拍薛永安肩膀,起身便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又回头问:“你这里有盐吗?” “有吧?”薛永安不太确定。 沈春行扶额:“我再多嘴问一句,你知道自己如今身家几何吗?” 薛永安抿唇,神情尴尬。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保全这个身份,自然也就没在意过那些,如今被她问起,顿时感到些紧迫……养家的紧迫! “我与你一同下去看看。” 站在外面等待的沈鸣秋听到些许碎语,又见两人相继下车,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阴阳怪气道:“就不劳烦县令大人了吧!” “好好说话,”沈春行当头给了他脑门一下,随意介绍,“这我家老三,以后也是你弟弟。” 沈鸣秋瞬间倒吸口凉气。 这进展过分了啊…… 薛永安刚拾起个和善笑容,便见沈鸣秋抬头剐了自己两眼,又迅速扭身跑开。 他慌忙摸了摸脸。 “我刚笑得很难看?” “没啊……比以前自然多了。” 沈春行这句可是大实话。 他以前是地府有名的面瘫,如今换了副年轻的壳子,倒是多出些书生的文弱气。 “话说,你今年几岁?” 薛永安闭着眼算了算,依旧不是很能确定的说道:“应该,刚满十七?” “……你看皇帝老儿像大傻子吗?” 十七的县令,她都不知该先吐槽谁好。 薛永安无奈摊开手:“是真的。此人十三岁考取童生,十六岁中举,来年春闺又考中进士,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好像还是这里出过的最年轻进士。” 沈春行脚下一顿,彻底诧异了:“这么说还是个天才?怎么会被派去边关当个小小县令?” 薛永安抚了下额,“这我还真没弄清楚,不瞒你说,我眼下还会时不时头疼,这具身体应是脑部受过重创。” “只依稀在记忆里看见,”他瞄了眼沈春行,小心翼翼道,“此人殿试时,被皇帝老儿指着鼻子骂了顿。” 沈春行:“……”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你总不能把我扔回忘川里吧?多污染环境啊……”薛永安忙紧走两步,直接跃过沈春行,朝着刁氏伸出手,“放着我来!杀鱼这活儿,我熟!” 刁氏只觉眼前闪过个黑影,压根没看清是什么,手里的菜刀便没了。 心下大骇。 “什么玩意儿?竟敢袭击你祖奶奶!快,快给我抢……嗝!” 等看清楚猫在树桩旁宰鱼的人是谁,刁氏直接打了个响嗝,彻底忘记自己刚要说的话。 这都什么玩意儿?? “你俩……”刁氏傻傻看向沈春行,突然闪电般伸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低声问道,“你给他下迷药啦?” “有这么好的东西,我至于用他身上?”沈春行笑嘻嘻反问。 “也是……”刁氏一下松了手。 依照孙女的性子,若她不愿,直接把天捅破便是,何必玩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可眼前发生的事又太过离谱。 打从薛永安下了马车起,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暗中随着他飘移,见其抢过菜刀时,还激动了一把,以为能看到点刺激的,结果……就这? “早知薛县令如此会疼人,咱还费个什么劲啊!” 蒋四夫人眼里已经要冒红光了。 “……不是很确定,再看看……后面肯定藏些阴谋。” 蒋四老爷在族人的盯视下,悄悄擦起额头虚汗。
第33章 太过明显? 野外赶路多有不便,只能将鱼简单料理。 杨一默默去生了火,又打来河水,将剖好的鱼块一一清洗。 相较于旁人的惊讶,他似乎对此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太在意,只顾做好自己的活计。 “谢……”薛永安把刀放进木盆里,顺势净了净手,刚道出一个字,便及时顿住。 他看了眼去削树枝的杨一,悄悄朝蹲在旁边翻弄鱼块的沈春行问:“这人是,你爹?” “咳咳咳……”沈春行好悬没被口水呛死,伸手摸了摸薛永安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很是神奇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脑子还能治好吗?” “我姓沈,他姓杨……再说人家长得有那么显老吗?” 薛永安讪笑。 在这之前,他压根没在意过外面这些人,只等养好伤,便一走了之,天南地北,总能有寻到她的时候。 沈春行一看他那样子便明白过来,提醒道:“我如今姓沈,名春行,你可千万记住,别喊岔了。” “沈春行,沈春行……”薛永安反复念叨上几回,忙介绍自己,“我还姓薛,薛永安,字怀瑾。” 沈春行拾了些鱼块放进瓦罐里,准备拿去炖汤,闻言站起身,笑笑:“整挺好,以后我还能叫你阿淮。” 她一动,薛永安立即起身跟在后面,微抬起苍白面庞,盯着头顶树冠,试探着说:“那我喊你……春春?” “……” 沈春行用眼神拒绝,并投以劳动攻击——她把煮汤的大勺塞到薛永安手里。 “别,我怕侵权。” 作为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并被拉去网吧通宵打过游戏的三好网民,薛永安秒懂,顺势蹲到柴火堆旁,将马夫茂平送来的盐巴大料撒进吊罐中。 “那我以后还喊你酥酥。” 她上辈子的名字是苏梨,这辈子的闺名虽与这两字都搭不上关系,可当作女儿家的小字,倒也不没谁会特地计较。 两人说着话,把一锅鱼汤熬出了香味。 杨一将串好的鱼拿过来,薛永安很自然接过,友好地要来菜刀,手脚麻利地给鱼块打上几个刀花,再涂抹上些调料,最后斜插在火堆旁。 间距分布均匀,竟像是精心计算过般。 刚走到近处的蔚达不由怔住,眼神复杂地扫了眼那鱼串,“以前怎不知薛贤弟会厨艺?” 君子远庖厨。 施行的乃是仁道。 可对于如同薛永安这般的酸儒而言,便是最好的理由。 这个满嘴孔孟之道,却迂腐不知变通,恃才傲物,偏偏看不清自身处境的人,竟会为了一个刚讨来的丫鬟而放下架子? 蔚达是不信的。 他扫开脚边落叶,径直坐下,淡淡道:“难得开次荤腥,不介意让我打打秋风吧?” “不介意不介意……” 刁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很别扭。倒不是她小气,而是闹不明白如今这情况啊! 大丫头发疯是常有的,可这县令跟蔚大人……又算怎么回事? 一时无言。 几人守着火堆慢慢等着。 香味渐渐变得浓郁,直把四周所有人家的伙食都给比下去。 “同样都是炖鱼汤,怎就那边的闻起来特别香啊……” “瞎了你的狗眼!那可是县令大人亲手所作,能不香吗?” “实话实话……我刚还偷偷同情过沈家,以为那么好的鱼要白瞎了……” 鱼汤中放了两枚煎蛋,被炖至奶白后,又添了些采来的菌菇。 一碗下肚,寒意四散。 忍了许久的沈鸣秋终于没忍住,偷望眼薛永安。 这个老色鬼胆子虽然大,手艺倒不错。 大姐什么都好,就是对厨艺不开窍。 以往家里都是刁氏做饭,虽有沈春行在旁提意见,可做出来总差点意思。 如今喝了这碗汤,沈鸣秋才知晓,何为口腹之欲。 蔚达喝完一碗汤,又盛了一碗,接着便把碗放下,婉拒了沈春行递来的烤鱼。 “等会我让人送些粗盐来,许用得上。”他站起身,默了会儿,又提起方才的问题,“仁美兄应该也不知,你有如此好手艺吧?” 正忙着给手中烤鱼挑刺的薛永安,闻声抬起头,略沉吟:“些许小技,不值一提。” 蔚达深深看眼他,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薛永安把挑好刺的鱼递给沈春行,压低声音问了句:“我今日表现的是不是太过明显?” “是。”沈春行如实点头,不是很在意地啃了口滋滋冒油的鱼肉,“但问题不大。” 一个被贬至边关的天才县令,想也知其在京中是何处境,身旁又只跟着一个管家娘子和车夫,便是作出如何离谱的举动,也自有人能替他找好“缘由”。 “再说,咱俩还用在意这些?” 沈春行伸出手,薛永安立马会意般与其轻击一掌。 是啊,两人既已重聚,天底间,便再无可畏惧之事。 她既想护着沈家,在这世间走上一遭,他唯有顺着陪着,把这出戏唱下去。 两人交头接耳,在火光映衬下,尤为显眼。 沈鸣秋突然把吃剩的鱼一丢,拉起小老四便要回板车上睡觉。 他果然还是讨厌这个老色鬼!吃着饭呢,咋还一言不合拉起手! 沈宴冬人小胃口大,冷不丁被拖走,乍着两只短胳膊呼嚎。 “饿饿!” “饭饭!” 沈知夏忙过去解救他。 脱开钳制后,沈宴冬猫着腰跑到火堆旁,一手抓起一个鱼串,又猫着腰跑开——很讲义气地把鱼送给了自己的新朋友吴庆。 开饭时,吴家俩姐弟一直不肯过来,躲在远处啃窝窝头。 “吃饱了吗?” 见沈春行扫了眼那边几个孩子,回头便朝自己摆出关心脸,薛永安哪里还会不明白,摸了下鼻子,知趣地回了马车。 他是该仔细捋一捋这具身体的人际关系了。 “你俩到底咋回事?” 人一走,刁氏立马憋不住了,一屁股坐到沈春行身旁,瞪着两只眼紧盯住她。 大有,你今儿不掰扯明白,明儿我就敢去给那小子下毒的气势! “我要是说,我俩一见钟情,你应该不会信吧?”沈春行砸吧了下嘴。
第34章 问题不大 “你奶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眼睛没瞎,耳朵没聋!” 刁氏直接就是一个大白眼,冷笑声。 “方才你在马车里是没见着,那毒妇的脸黑得比牛粪还臭,就她那样的,能是有什么好心思吗?” “这县令之位看起来气派,只怕还没一个管家娘子能当事,我是怕你被……那啥冲昏了头!白瞎了平日里的机灵!” “哪啥?”沈春行纳闷,不等回答,便兀自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大伙儿都喊我疯丫头,我都这般疯了,能做吃亏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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