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屁股挨到马上,扫出的掌风立马消失于无形,整个人变得无比安静,竟真在沉默过后,把一只胳膊环在身前男人的腰间。 能把背后放心交于自己者,当不会是敌人。 虽然……这发展差点能惊掉他下巴。 赵四神情茫然地回过头,只见方才紧追不舍的马匪们,双眼发直地停下脚步,似连手中弓箭都已然忘却。 “老黑子发疯了不成?” “狗日的,就他那样的还想投诚?嫌自己被开的赏金太少吗!” “咱还……追不追?” 双方隔着百米的距离,默默对视眼,心里都不是很对味儿。 唯有躲在树上的沈春行嫌弃啧了声。 “辣眼睛啊。”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林子中,坐到水车上,慢悠悠拉起缰绳。 如今布局已成,只待收获。 —— 茶棚那边。 两帮人在村民的骂咧声中交上手。 打着打着,蒙面汉子们眼里浮现出郁结。 这帮官差身手会强于寻常押送官,他们是早有预料,可谁能告诉他们,那些长得精瘦,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乞丐算怎么回事? 十月天,一个个露着半截胳膊,冻得嘴唇发青,可只要见着有官差落单,陷入危境,必然会三五成群围上来,挥动老拳的同时发动极其恶毒的言语攻击! 听得蔚达都快要面露不忍。 实在是骂的太脏了…… 后一步赶来的沈鸣秋刚想竖起耳朵,学学经验,便被杨一反手给扔进了薛永安的马车上。 “你乖乖的。” “乖你大爷!” 沈鸣秋一掀车帘子,刚好瞧见有人持刀朝蔚达砍过去,来不及出声提醒,便见杨一抬起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把贼人给拍到地上。 灰尘四起。 连厮杀声都似停滞了一瞬。 他立马又坐回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老三不杀无把握之人。 车厢内。 薛永安扯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绞尽脑汁憋出句。 “吃了吗?” 沈鸣秋一愣,狐疑看眼薛永安,转过头,没应声。 他有理由怀疑这人是被吓傻了。 外面都快把脑浆子打出来了,咋还有心思去想口腹之欲? 果真是个贪生怕死,痴恋女色的无胆县令! “……” 见对面的弟弟板起小脸,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将关注放到窗外,薛永安莫名觉得自己被骂了一通,摸了摸鼻子。 “你莫怕,安心待在马车里,不会出事的。”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立马跟嘴巴开了光。 早就躲进人群中,被官差护在身后的骆金枝忽然惊慌大喊。 “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还在马车上!他可是要去赤岭关赴任的,你们莫要伤他!” 蔚达闻声色变,没有错过妇人眼底的恶毒,厉声喝道:“贼子岂敢!” 薛家子能污不能害! 可若是死于贼寇马匪之手,便与国公府扯不上任何关系! 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蒙面汉们久攻不下,早就不耐烦,闻听此处竟然还有个要去赤岭当官儿的,哪会肯留! 当即纷纷朝马车那边靠近。 “该死!” 沈鸣秋用力砸了下窗框,恶狠狠盯住骆金枝,已然在心中为她写上死期。 老色鬼死不足惜,可大姐临走前特地叮嘱过,那此人便决不能在此刻出事。 “无论你伤好没好全,现在,马上给我动起来,能跑多远跑多远,别拖我后腿……” 沈鸣秋迅速从腰后拔出一物,然而未等把话说尽,便觉手中一空。 那柄大姐所赠的特制匕首悄然落入旁人手中。 “咦……”薛永安熟练地握住那柄格外窄小的匕首,手掌上下翻飞,只留下些泛着月白色的冷光,“小了点,但能用。” 上回他只身斗狼群,便是少了这么件趁手的武器,才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 如今利器在手……更是无所畏惧。 “你在此处等着,我很快回来。” 沈鸣秋傻愣愣看着薛永安钻出车厢,直到耳边响起那句过于自信的话,才回过神般,憋屈地朝外看去。 “不是吧……难不成,又捡了个杀神?” 他好像才想起那熬炖软烂的狼肉,味道有多腥膻。 先前听官差承认狼肉归属于薛永安时,沈鸣秋还以为是大人间的虚伪谦让,如今亲眼所见,才知……老色鬼是长得白了点,身子不虚啊。 车外。 薛永安行踪鬼魅地穿梭于众人间,胳膊每每虚抬下,必定有一人轰然倒下,鲜血从脖颈处喷洒而出,把他染得如同鬼神降临般。 莫说是沈鸣秋感觉脸好疼,连蔚达都免不了呼吸一滞。 他踹开挡在身前的人,朝马车那边逼近几步,对还在砍瓜切菜的薛永安沉声喊道:“以前怎不知贤弟竟有如此好身手?” 薛永安:“……” 努力回以微笑。 只觉这句话甚是耳熟…… “大哥!快看,咱们的人来了!” 两个互相尬笑的人,被一句话打破僵局,连忙朝着远方望去。 只见滚滚尘烟中,一群同样披挂着麻布,将脑袋包住的马匪正在逼近。 “敌人?”蔚达终于变了脸色,刚要下令,又见其斜后方横空射来一只箭,将领头者的马匹钉死在地上,他迷茫了,“援军?” 被问着的薛永安沉默后,只遗憾叹口气:“太浪费了。” 在边关这种鸟不生蛋的蛮荒地,便是在军中,凡遇上作恶者,只要能打得过,所获皆为自己的战利品。 他太穷了,急着要给酥酥挣些家底子啊。
第40章 家仇旧恨,不敢不报 待挨近些。 蔚达依旧没能分得清,来的究竟是一伙人还是两伙人? 盖因他们与先前的蒙面人打扮相似,都拿块布将脑袋裹紧,只留条缝隙露出对招子。 打远瞧去,像是全长着一个模样,雌雄莫辨。 “大家……” “小心!” 蔚达面色微沉,刚抬起手要下令,没想有人抢先道出他的意思,不由眯眼望过去。 “站住!尔等乃是何人?”先前的蒙面汉中分出一人,朝着快要奔至跟前的群马大喝。 “三叔,是我啊!不是你让我找机会带人来支援的吗?” 滚滚黄烟中传出一道声音,马背上的男人扫了眼因坠马而生死不知的同伴,气急败坏道:“这帮外来的果然没安好心!怕是要反!” 确定是自己人后,黄三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又朝着后面那帮人怒吼。 “杨瘸子,我一直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会在背后放冷箭!你若是有何不满,大可说出来,闹这一通算什么意思?” 话落,马蹄声渐歇。 两伙人隔开数百米距离,显得泾渭分明。 被唤作杨瘸子的男人,用脚尖轻踢身下黄马,围着茶馆来回转悠。 “黄三爷,非是我想与你作对,而是咱先前说好,只劫富商,绝不残害百姓,更不能与官府扯上关系。” 男人边说,边朝人群中扫视,两只深陷的眼睛,似带着钩子般,令旁人不敢与其对视。 “可你却把那官兵引去村里,这是坏了规矩的啊。” 黄三看向侄子,见他朝自己点头,便知计划已然被暴露,索性也不隐瞒,哈哈大笑两声。 “咱出来混的,谁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官府的人既走到这条道来,便该是他们倒霉!” “杨老弟你若是害怕,大可撒手不管,等回去后,抢来的银钱物资,必然少不了你的一份。” 眼看那些马匪像是要起内讧,蔚达悄悄给手下人打暗语。 官差们边戒备边找退路。 老张听了半天,实在没忍住,随手拉住一位村民,问:“你有银子吗?” 村民快把头摇掉,苦哈哈地抖起胳膊,大声喊道:“我连衣服都没有!谁要说抢咱是为了银子,就是把旁人当傻子!这话若有人信,那他绝对是个憨批!” 黄三:“……” 他就觉得这些乞丐有问题!没见过哪个流民如此大胆!怕不是之前也在某个山头干过买卖吧! 杨瘸子垂眸扫眼那村民,又朝身旁一人望去。 “瞧着眼生。”裹着白色纱布的矮个子摇摇头,纵马来到杨瘸子身旁,犹豫后,轻声劝说,“咱还是走吧,既然他们坏了规矩,大不了咱换个地方待,莫要为了小事而误自身。” “你的事,向来不是小事。”杨瘸子笑笑,朝官兵那边高声喝问,“尔等可是从临安城来?” 无人应答。 蔚达看向薛永安,一时摸不准,对方到底是冲自己来,还是冲……他? “我等虽远在北境,亦曾听闻过关于康平伯爵府的谋逆大案,眼下能被流放到这儿的,必然与其有关。” 杨瘸子兀自说了一通后,将矛头指向蔚达。 “这位官爷,我瞧你好像遇到点麻烦,不如你行我一个方便,我也行你一个方便?” 这话让黄三变了眼神,“杨老弟当真要与我为敌?” 杨瘸子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脑袋,“我这人轴,认死理,定好的规矩断不能变,可若是遇上关于夫人的事,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黄三瞥眼他身旁的矮个子,这才有点明白过来,敛去眸中凶光,沉默站到一旁。 场间目光全汇聚到蔚达身上,他沉吟声:“这要看你,想行什么方便?” 杨瘸子眼中爆出精光,一字一字说道:“不瞒官爷,我家夫人与康平伯爵府有些关系,她出嫁前,便住在临安城外的一户庄子里,娘家姓李……” 流放犯们齐刷刷看向某处。 李婆子娘家姓李,夫家也姓李,整个庄里只有她一家姓李。 “兰丫头?是你吗兰丫头?”李氏惊喜地蹿出人群,拍着手喊,“我就说怎么还有个缺胳膊的,原来是你啊!” 一直半垂着头似不愿看向场间的矮个子,终于在这一声声叫喊中抬眸。 卜琬眼里的犹豫,亦是一点一点散去,她轻声说:“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 “咋得,你嫁了人,就不认我这个奶啦?”李氏不高兴地虎起脸,在杨瘸子直勾勾的眼神下,方才把到嘴的责骂咽回去,眼珠子一转,满脸喜气道。 “听姑爷方才所言,莫不是特地来搭救咱家?我就知道当初这门亲事结对了!若不是我将你嫁出去,你现在也得吃苦头!” 三言两语,便让围观者了解大概。 蔚达皱起眉头。 当初刁氏怒打李氏,他也曾在场,自然知晓里面污糟的陈年往事。 没想到那个断了一臂后,又被卖给鳏夫的女子,竟会出现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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