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家谁死了?” 李招财就混在迎亲的队伍里,只不过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他一见那棺材,就心知要坏事,躲了半天,到底是被蒋四老爷揪出来,连忙佯装吃惊:“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他出现,李富贵这才闭了嘴,直愣愣回道:“咱娘死了,得入土。” 这事儿杨家屯的人早有耳闻。 李氏被送来时,已然去了半条命,后又无条件好好将养,身子愈发变差,直到一场雪彻底要了她的命。 李家兄弟在家中设了灵堂,足摆放七日,都没下葬。 大伙儿暗地里骂过不少回。 军屯不比寻常村子,日子过得是要好一些,对于这户新搬来的罪民,也舍得给予善意。 可再怎么,也没有强请人上门献情的道理! 李家兄弟几乎把全屯都请遍了,仍不肯让老娘下葬,今儿突然变了性子,也不知闹得哪一出? 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站在门外的几人,很快从话中拼凑出事实。 蔚达下意识看向墙头。 那位与李氏有仇的沈家姑娘,一手环住位姐姐的胳膊,嘟起红唇,咬走了对方手里的一颗梅子。 他眼里闪过疑惑。 竟好像没看出丝毫的畅快……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不跟我商量!别闹了,快快回家去!待过了今日,咱再选个好日子给娘下葬……” 李招财瞥眼那棺材,额角渗出虚汗,焦急地上前要把人轰走。 “不行!必须是今日!”李富贵一把搡开李招财,朝着桥下望望,也不知找见没有,就扯开嗓子大喊,“我娘死了,被沈家害死了,他们应该来吊唁!”
第107章 踢棺 “沈家?哪个沈家?” “听说是跟他们一块儿流放的罪民,没分到咱这片儿……” “莫非今日蒋家大婚,请了沈家的人来?” 李富贵的反常好像得到解释,围观群众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到沈家人的踪影。 有那知情者,忍不住嚷了句:“亏你想得出来!那李婆子的死,跟沈家有劳什子关系?” 当日事,大伙儿皆瞧得真真,李氏有此一报,乃是自己作孽!兰丫头为父报仇,虽过于偏激了些,旁人却是无法指谪。 就算李家要怪,怎么也怪不到沈家头上吧! “你快别闹了!赶紧把路让开!” 眼见蒋家人脸色越来越差,周围响起指责声,李招财忍着性子继续劝说,可李富贵非是不听,执拗地摇了摇头。 “两年前若非沈荣护住那白眼狼,她岂能活到今时?我娘又怎会被砍掉一只手!这全要怪那个短命鬼多管闲事!” 沈荣便是刁氏的儿子。 听到有人敢出言侮辱自家老爹,沈春行眯起眼,再无法蹲在墙头磕花生,两只脚晃了晃,往下一跃,轻巧地落入了某人怀中。 少年身姿修长,动作敏捷,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只一个闪身间,便出现在围墙下,将护在心尖上的小姑娘接住。 沈春行拍了拍薛永安肩头,被他放到地面,两人间并无言语,十分自然地相拥,松开,一前一后往桥那边走去。 彼此间的默契像是会散发出甜腻味,令趴在墙头的姑娘们有些上头。 “那位就是红泸县令?” “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哎呀,再好也是妹妹的,他俩站在一起,跟年画上走出来似的,哪还有咱的份?” “不知他家中可否有兄弟,没县令,秀才也行啊。” “其实刚刚跟红泸县令站一块儿那位,我瞧着就不错啊……” 蔚达脚下一出溜,躲到了人群后面。 他本想凑近些,好在关键时能替沈家说上两句,奈何耳力太好,对这北境女子的直爽,又多出几分了解。 姑娘们虽知妹妹姓“沈”,却没与李富贵所言之人对上号,等红着脸说笑一番后,瞄见沈春行上了桥,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犹如落地花生般,全跳出墙外。 旁人的热闹可以看,这位新结识的妹妹呀,得凑近了看! 若她占理,却被无理之人欺负,自然得有人站出来,教教那莽汉何为“理”! “依你所言,我爹救人,还救错啦?” 在流犯们眼里,沈家大姑娘天生长着副讨喜的面容,眉眼犹如画师精心雕琢般,一颦一笑,皆是暖意。 可她此时没了笑容,步伐缓慢,似脚下有千斤石般,每往上一个台阶,都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莫名让周围人感到紧张。 李富贵下意识移开视线,嘴里仍在嚷嚷:“自家人管自家事,谁都没求他救人!你奶能把错怪在我娘头上!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能怪你爹!” 沈春行扫了眼悄悄往后退的李招财,目光从蒋家人身上划过,在大红花轿上停留几瞬,最后定格在蒋玉新身上。 小胖子今儿穿了件碧绿色的新袄,表情呆滞,完全搞不清状况,可他矮小的身躯始终挡在轿门前,似要以此给予亲姐一点安慰。 蒋四老爷眼神闪躲,几次想要开口,都败在沈家大姑娘那淡然的神情下,仿佛自己一张嘴,便会把肚里的那份腌臜心思给暴露。 “能把胡搅蛮缠说得理直气壮,你也算有点本事。”沈春行哂笑,语气嘲讽,“你既特地在此等我,定然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的事,说吧,除了吊唁,还奢望些什么?” 李招财心里咯噔下,已然想通大哥今日举动,他立马瞪向躲在李富贵身后的妇人。 “大嫂,你糊涂啊!” 妇人别开脸当没听见,一捅李富贵后腰,他立马说道:“你爹害死了我娘,得偿命!看在你家一屋老小的份上,就拿涮菜方子来吊唁吧!” 李招财使劲拍了下大腿,把一声叹息梗在喉咙! 到底是被这个蠢货坏了计划! 他的确想要谋取沈家的方子,可绝不是这种方式,也不该是在此刻! “啥涮菜方子?” “就是沈家在庙会上卖的那个涮菜!我家老二跟四老爷前些天碰见过,生意那叫个好呀……” 沈春行抿着唇不语,蒋二老爷先急了,他又不是傻的,岂能没看到老四与李招财的眉眼官司?待听到李富贵把事原原本本的又说了一遍后,当即暴跳如雷。 “好呀,我就说今儿怎么哪哪都不顺,原是你找来的麻烦!” 蒋四老爷被拽住衣襟,慌忙解释:“二哥你误会了,我请沈家来,只是因相识一场,绝无恶意!今日之事,我全然不知情啊,都是这个蠢货的主意……” 他也有点气急败坏,差点透露出与李招财的合谋,可在瞥见沈春行脸上的冷意时,又心虚地把话咽回去。 直觉告诉他,此事沾不得! “涮菜方子?”沈春行了然般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大伙儿都听见了,他要我拿祖传秘方给李婆子偿命……” 围在桥下的姑娘们顿时急了。 “妹妹你可千万别犯傻!” “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听着令人发笑!” “来来,你有话冲我说,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看姑奶奶我打不打你脸……” 沈春行纳闷地往下瞄了眼,心说这北边的姑娘是真热情啊! 她轻咳声,递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慌不忙道:“但倘若李婆子没死,这事儿又该如何论?” 李家俩兄弟同时变了脸色。 连躲在后面的妇人都猛地抬头,拿一双浸了毒的眸子使劲瞅沈春行。 “你这话是何意?”妇人强自镇定,笑道,“春丫头又在说疯话了,我婆婆的灵堂都设了好些天,怎可能没死……” 话音未落。 一道如幽灵般的黑色身影,从沈春行身后闪出,凌空一脚,竟直接将棺材盖踢飞。 抬棺的汉子受了惊吓,手一松,棺材彻底翻倒在地。 桥上顿时弥漫出腐烂味。 薛永安挥了挥衣袖,从怀中探出手帕,返身递给沈春行。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忽有一道稚嫩童音响彻耳边。 “哇!诈尸啦!那人,那人眼睛咋是睁着的……” 沈春行捂住口鼻,嫌弃地往后让了让,直把一群好奇的吃瓜群众让到最跟前。 “何意?就这意思。” 耍无赖是吧,锅都给你掀咯!
第108章 报应 日晒当头,寒风凛冽。 众人身上无端冒出冷汗,那从棺材中滚出来的“尸体”,瘦如干柴,唇青似鬼,正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凝望天空! “嘶,李婆子这是受了冤屈,死不瞑目啊?” 有人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咋的都诈尸了,还想给沈家泼脏水?虽然咱没分在一个地方,可当初流放路上,也是受过沈家恩惠,哪能听得这种胡言! 于是大着胆子靠近些。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汉子伸手去探李氏鼻息。 李招财刚还在往后躲,见着这幕,当即怒目圆瞪,要扑过去阻止:“我娘守了半辈子寡,死后岂能受尔等羞辱?俗话说死者为大,你们竟敢踢棺!就不怕我娘夜里找上门吗!” 被指到的沈春行摸了摸鼻子,她是真不怕啊。 可这话没法说。 薛永安已然退回到她身旁,皱着眉上前半步,格挡开周围探寻的目光,语气淡然:“子不语怪力乱神。青天白日,何来冤魂敢逗留?” “你你,你这是有违礼法……” 李招财见过他对敌时的凶狠,头都不敢抬,更别提反驳,两条腿抖如筛糠,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话。 先前还以为沈家与其并无瓜葛,他这才敢出主意将春丫头请来,何曾想,姓薛的竟不请自到!其中关系显而易见。 李招财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就昏了头,撞上这对丧门星! 那边。 汉子已然蹲到李氏身旁,瞄见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不再犹豫,用手探过李氏鼻息,当即惊叫起:“活的!活的!她还有气儿!”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声。 “天呐!李婆子竟没死!” “连自家老娘的生死都没弄清,就想要下葬,若非小薛县令仗义出脚,今儿岂不是要把人活埋?” “未必是没弄清吧……这灵堂设了都快有八日,倘若真的是闹了乌龙,李氏被闷在棺材八日,不吃不喝,活人也得变死人了……” “嘶,你的意思是?” 众人望向李家兄弟的眼神变得不一般。 李氏偏心,害了兰丫头一生,可对这俩儿子却没差过!自打她断了手后,身体愈发虚弱,干不了重活,一直倍受儿媳妇嫌弃,经常连口热乎饭都吃不着,这才在雪夜轻易染上风寒。 也是因此,大伙儿初闻李氏病逝的消息,除了在心里感慨句报应外,并无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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