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会儿小姐,一会儿姑娘,高兴时抱胳膊,不高兴了……宝儿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时候,只要能跟沈春行待在一起,便满心满眼全是欢喜。 听到有趣的事,沈春行挑了挑眉:“你家卖的药草,都是你娘种的?” “是啊,我娘可厉害啦……”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黄老板拿捏住?” “哎呀,我娘不在红泸县,管不到这边……” 宝儿突然卡了壳,小脸皱成一团,仿佛说漏嘴般,吞吞吐吐道:“姑娘你别问了,我爹不让提我娘的事。反正,黄老板是个坏人,我家斗不过他,你最好也别去招惹。” 沈春行了然笑笑,没有再问。 只要是人就有秘密,她的秘密尤其多,上天给了她一双多事的眼睛,可她却并不想主动探寻。 待到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快要抵达狭村的时候。 宝儿忽然惊讶地探出身子:“姑娘莫不是走错路了?” 两人坐的马车,茂平负责将其送回,见着远处热火朝天的景象,亦是瞪直了眼。 谁来告诉他,那一车车,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上回来时,狭村的百姓瞧着仍是半死不活,即便在正月里,脸上也找不到半丝喜庆。 沈家卖涮菜的主意,他是知晓的,甚至还跟过去洗过几回盘子,可那仅仅是跟在沈家身旁,至于村里其余人,茂平并无多关注。 如今再看,他恍然大悟,难怪李家兄弟想要谋取沈家的方子!这究竟是有多赚钱啊! 死寂的村庄似在短短时日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远远望去,还是那破败房屋,泥泞小道,可偏生被来往的人群将萧条扫尽。 初春,天气未回暖,汉子们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费力地推起板车。他们步履匆匆,额头溢出汗水,可一双早已被现实充斥的双眸,竟再度迸发出希望的亮光。 王有才正站着村头指挥,不停跟身旁来往的汉子们说着些什么,手里捏着柄烟杆,不停地吧嗒吧嗒,烟雾遮挡住他斑白的双鬓,瞧着与村里寻常的老人家没二样。 “几日不见,您老这是,找了个爱好?”沈春行撩开帘子,朝王有才打趣。 一见她回来,王有才下意识把烟杆子往后藏,想想,又理直气壮地抽了口:“我都这把岁数咯,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可活,还不赶紧把该吃的该喝的,都尝个遍…” 沈春行打断:“我只想知道,你哪来的银子买烟草?” 农村老汉抽的旱烟其实很便宜,几文钱能买一包,可怪就怪在,王有才连一个大子都没有,吃喝都要用蹭的,她并不觉得,常大夫会舍得花这钱,要知道,连他自己都不抽烟! 王有才挺直的腰杆子瞬间弯了,鬼祟地往四周看看,挤眉弄眼道:“谁还没个兄弟啊……你这一走好几日,还不赶紧回去看看,若非薛小子又派了人来,给你奶找了堆活儿,只怕她早就拎着扫帚打上门去!” 沈春行秒懂。 这是老白又送鬼来啦? 她扫了眼路过的板车,发现上面竟摆着一筐筐沙石黄土,不由诧异道:“这回来的是哪方面人才?” 老头卖起关子:“当然是眼下最缺的那种,你回去就知道了。” 于是不再多话。 王有才往马车上一挤,跟着顺风车一起回了沈家。 大门半掩。 里面有人在说话。 “宋先生大才啊,竟能用些土疙瘩烧出瓦罐,可给咱省了不少银子啊!” “主要还得靠乡亲们自己,我就出张嘴……” “是是,没你这张嘴,咱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王有才撇撇嘴,朝沈春行小声嘀咕:“都是来做奉献的,你奶咋还区别对待?” 沈春行没理他,推开门,发现院里挤满了人。 刁氏正在跟一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说话,瞧着年纪比王有才小多了,至多四十,穿着身浆洗发白的长衫,很有点读书人的气质。 旁边站着吴敏,小姑娘手里捧着本册子,边听边记,表情认真中还透出激动。 墙角处。 沈知夏坐在小板凳上,专心地盯着冒烟的药罐,时不时扇扇火。 小老四就趴在旁边,撅着屁股,也不知跟吴庆在翻找些什么。 养了几个月的小羊崽子用头使劲顶他俩,似乎觉得妨碍了自己吃草。 一只肥猫轻巧地从屋顶跳下来,刚好落进沈春行怀中,对着她“嗷呜”叫了两声。 沈春行将小橘子举起,往它腿间一打量,随手递给王有才:“公的,可以噶,改天给孩子安排个绝育套餐吧。” 橘猫疯狂挣扎。 “……” 王有才差点被抓花脸,赶忙松开手,捂着胸口喊道:“这年头又不流行计划生育,你行行好,让它保留住尊严吧!” 沈春行耸耸肩。 开玩笑罢了,村里压根就没母猫。 大伙儿见他们回来,都很惊喜,尤其是刁氏,把沈春行的背拍得啪啪响。 “你还知道回来啊……” 沈春行赶忙一指门外,“我不光回来了,还带了一堆好东西。” 刁氏立马被堵住嘴,瞪她眼,忙不迭去帮茂平搬东西。 趁着这功夫。 沈春行走到中年男子跟前,客气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啊?” 王有才抢着回答:“你喊他老宋就行。我这位老兄弟可是能人啊,在帝都大学讲过课,专攻地质学,有了他,你那铁矿总算能挖了。” 中年男子好脾气地笑笑,说话的口气却很耳熟:“听说这儿正在打仗,条件差啊,正是缺武器的时候。本来我前面还排着几个小年轻,这消息一传回来,我岂还能让?费了翻唇舌,给那帮孩子好一顿解释,这才得以加塞……”
第111章 理该如此 这二位,瞧着像是差了辈儿,说话的口气却是一般大,不愧是从艰苦岁月中走过的先辈。 沈春行比划出吃饭的手势,“先生这几日过得还适应吧?” 老宋笑呵呵:“挺好挺好,伙食可比我预期中好多了。咱现在这状况,也无所谓冷不冷,有个地方待着就够了。” 这话提醒到沈春行,她朝四周看看:“先生如今住哪儿?” 墙角处那半拉屋子,至今没有修葺好,薛永安太忙了,春节那几日,只够清理废墟,活好黄泥浆,连晒干的时间都不够。 可他脾气又犟,不肯假手于人,生怕因此失了所有权,只得暂且搁置,就这么摆下去。 沈家的小院统共有四间房,刁氏占一间,杨一占一间,俩小子跟俩丫头各占一间。 常大夫那边则只有两间,俩老头住刚好。 “这你不用担心,他跟我睡一屋,想当初咱下乡时,睡得可是十人的大通铺,啥场面没见过啊,”王有才摆起蒲扇大的巴掌,唏嘘道,“老宋死的太早啊,没享受过后世的好日子,如今他来了,咱老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得,又是一国宝级人物。 俩老头变俩个半,就凭他们的阅历,完全不用沈春行担心。 几句话的功夫,院子里被箩筐堆满。 刁氏送走了茂平,急匆匆回返,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在箩筐上的红布,立马被惊住。 里头有肉有酒有喜饼,只看份量,足够吃个把月。 除此外,竟还有几匹颜色鲜艳的棉布,以及包装精致的茶叶。 样样都是硬通货。 “乖乖,你这是去哪喝喜酒咯?”刁氏咋舌。 她其实想问,究竟是哪家出手如此阔绰! 要放在村里,能发几枚红鸡蛋当作回礼,那都是为了长脸! “蒋家。”沈春行也是才打开看,随手翻了翻,在箩筐底下翻出一个红纸包,里面赫然包着文房四宝。 老宋“咦”了声,蹲过去,将东西一一拿出来打量,眼露惊喜:“宣笔,徽墨,歙砚……恩,只有纸要普通些,可放在这地界,也属难得啊,这礼物送的够用心。” 刁氏心里咯噔了下,慌忙拽住孙女,“哪个蒋家?” “还能是哪个蒋家?”沈春行好笑地努了努嘴,“自然是咱家的老熟人,蒋三小姐嫁人了。” 刁氏一听,更急了:“她送你这些做什么?” 其余都好说,瞧包装就知是喜宴的回礼,可那什么笔什么砚,听着就觉贵重!好端端的,送自家孙女这玩意儿干啥? “也不是她送的,准确说,是她的夫家。” 这事没啥不可说的,在座都是自己人,沈春行便把昨日发生的事简略复述了下,最后总结道。 “许是觉得咱家作为女方请来的客人,无端受了委屈,传出去不好听,才想着补偿一二吧。” 刁氏大张着嘴,有些回不过神,半天才吧嗒了两下:“以前我就觉得你这丫头容易招事,果不其然。咋吃个喜酒,都能吃出一堆事儿来……” 对于李氏的遭遇,她并不同情,可心里也无甚快慰。 老人一生为子女,最后却落得万人嫌的下场,可笑又可悲。 然而这终究是旁人的家事,听过就算了,刁氏没有被糊弄住,谨慎问道:“就算如此,也不该回赠如此重的礼吧?咱家就是个庄稼户,这啥笔墨纸砚,要来何用?” 虽然几个孩子都在识字,可外人并不该知。 这份礼来得莫名其妙。 沈春行扫了眼墙角,答非所问:“既然家里有,这份便拿给吴庆用吧,他也该到好好读书的年纪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考取功名。” 从他们说话起,吴敏便知趣地走开,陪着俩小子一起捉蚂蚱。 刁氏皱着眉思索片刻,心中一动,缓缓点头:“理该如此。” 蒋老爷子戎马半生,在北境有旧,并不奇怪。可惜这些人猜错了方向,把好处扣到自家头上。 索性沈家并非贪婪之人,既受着,便好好护住吴家姐弟,也不算没了良心。 倒是另一件事,更让刁氏为之感慨:“当日,兰丫头只砍了李婆子的一只手,我还暗地里可惜过,以为她心太软,何曾想……你说,她莫不是早猜到会如此?” 自家人知自家事。 李氏强势了半辈子,平日里没少磋磨儿媳,等到她垮了,难免会受到苛待,李氏那两个儿子教养的呀,都非善类。 这黄连啊,合该她自己吃。 想到那个断臂后,仍手持木簪护在自家老爹身后的姑娘,沈春行眼眸暗了暗,轻声哼道:“猜不猜到,不都那么回事儿。奶你别看李婆子眼下活着像受罪,她自个儿未必不情愿。” 刁氏撇撇嘴:“兰丫头当年失了一臂,还不是往鬼门关走过几遭?就这,没等人伤好,那老虔婆便忙不迭将她嫁出去,生怕晚一步会担上副棺材似的!兰丫头能活到如今,全是老天爷开眼,替她寻了个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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