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芮打了水,帮他将手洗了,想着让他自己待会儿,自己去神医爷爷的药房翻找药物,炖一锅可以解毒的药。 “你自己待会儿吧,我走了。” 手被人拽住,凌云洲说着:“不许走!” “什么意思啊?说让我不要过去,也不许走?” 当成什么人了?完了,是不是这蘑菇毒过头了,小相爷脑子坏掉了。 “行,那你跟我走!”千芮想着这蘑菇不会把小相爷脑子给毒坏吧, 凌云洲把手挣开,状如孩童,说话没头没尾:“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姐姐?”凌云洲突然来了句,“你不会害我吗?” 凌云洲这卑微的语气,千芮简直想仰天大笑,手搭上人家肩膀,哄道: “对对对,叫姐姐,怎么老想着别人会害你?” 凌云洲觉得脑袋生疼,什么姐姐?捂着头,他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好像出了差错。 千芮想着神医爷爷说过,因蘑菇致幻觉者,每个人产生的幻境不一样,有的人会退行,短暂出现智力低下的行为。若无上吐下泻的症状,多喝些水,休息少时或许能自己清醒过来。 “你、不是姐姐。” 嗯,要清醒了吗?千芮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那我是谁?” “你是、徐千芮。” “我们现在在哪里?”凌云洲很努力地思考,不对,徐千芮不会这样,不对。 “在、山谷、小屋、神医爷爷,回去、回去。” 千芮突然想问一个凌云洲清醒时,她不敢问的问题: “我问你,你说,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有一点点觉得,我们可以当——朋友?” 朋友?呵,什么问题?凌云洲使劲挣着眼睛,他看到千芮的脸,像一只会说话的小鸟,一只眼睛很大,五官扭曲变形的小鸟。 “没有。” 他怎么可能,跟一只那么丑的鸟当朋友,况且,她是个女人。 “哦,那就不是呗。” 心里笑自己怎么问这么蠢问题,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念头? 千芮在神医爷爷的药房寻到了解药,盛过来,哄着: “那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需要喝解药?” “中毒?” 凌云洲脸上的表情更茫然了,手将她往旁边推走:“我虽、不同意你,为、为何给我下毒?” 得,看来没好,自己好心给当成驴肝肺了,千芮觉得一股火涌上心头。 “公子,你中毒了,这是解药,您得喝啊。” 凌云洲听了她的话,躲得更远了,千芮看得出来,因为中毒,此人现在虚弱无力,拿起药碗,想着干脆直接往嘴里先灌一些。 “哎哟!” 凌云洲把药碗掀了躲开,千芮扑了个空,摔到地上,手扎在碎碗片上,鲜血直流。 “真倒霉!” 千芮坐在地上啧着嘴,看自己满手的血,手上的疼,提醒了她,原来她的心也在疼,只不过她不愿意去想。 回到相府,他又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相爷,他会处处怀疑她,对她处处提防。可是,她好像早已把他当成了朋友,虽然从未敢表露分毫,她喜欢这里,喜欢神医爷爷这座小院,在这里,她不用当一个身份卑微的奴仆,凌云洲也不是身份高贵得小相爷,如果可以得话,天地广阔,她真的希望可以去瞧一瞧。 千芮站起来,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说道:“公子既然不肯喝药,那便是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走便是。” “你别走,我——” 凌云洲着急地将她拉过去,他的脸很近贴过来,惹得她得心脏突然不听使唤砰砰乱跳。 “我、都听你的。” 他无力地俯压在她肩上,喃喃地说:“听你的。” * 药总算让好好灌下去了,他昏睡了一觉,醒后,两人都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刚才,发生了什么?”凌云洲斜着昏沉的脑袋问。 “公子方才因为晒蘑菇,沾了手,产生了幻觉。” “什么幻觉?”凌云洲知道一些蘑菇会让人产生幻觉,但自己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公子刚才一直说不要、不要,让奴婢住手,还有,”千芮模仿小相爷手不停在眼前拨弄头发的动作,问: “不知道公子究竟说不要什么。” 凌云洲脸色更青了,千芮把自己绑了纱布受伤的手掌放在凌云洲眼前晃,追问:“我这手,让你喝解药时,您给推的,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云洲剜了千芮一眼,眼神复杂,随即臭脸:“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天色已晚,凌云洲走到窗前,千芮只看到数名暗卫突然就出现在四周,凌云洲朝其中两名点头,丢下一句: “把人带到萧府旧宅,等着。” 面色严肃的暗卫走到她身边,凌云洲头也不回地跟暗卫消失在夜色中。
第8章 .我既不愿意无人知晓也不愿意默默付出 千芮站在萧府旧宅面前,不禁感慨:凌云洲这么狡诈的人,果然留有后手。 这座宅子在闹市一僻,四周没有别的宅子,不引人注意,但离相府很近,这难道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蒙面的暗卫对她还挺客气。 “千芮姑娘,小相爷吩咐,让你在此处等候,无事,不要出这宅子。” 这院子看来荒废了很久,草都长得比人高了,屋檐上积满了灰,能依稀看到精致的廊雕,显得愈发清冷。 “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吗?” 暗卫说:“附近的人,都传这宅子闹鬼,闲杂人等不敢靠近,所以,安全。” “安全?”这么荒凉的院子,还闹鬼?有没有考虑过她怕不怕呢? “嗯。”暗卫点头,手往西边指:“别往西厢房去就行,会有人暗中保护姑娘,有事可以叫人。” “好、好!” 说话的功夫,暗卫往旁边一闪,就不知所踪了,她自己走进东厢房,这里备置了简单的物品,就是又大又空荡的屋子,只有她一个人。 千芮有一丝害怕,又有一丝兴奋。 鬼是有一点可怕的,与鬼相比,她更怕坏人、怕猛兽、怕蟑螂、怕毒蛇毒虫。古书说,世上无鬼无神,人得全凭自己。千芮便觉得这世上要是真的有鬼,便是最好的事,她若被鬼谋了命,再变成鬼找它算账便是。 千芮对鬼有极大得好奇,不过她那点胆子容纳不了她那好奇心,决定还是鬼不犯人,人不犯鬼。 * 连着三晚,千芮不管夜里翻了几次身,那耳朵还是不听使唤地时刻竖着,总觉得耳边隐隐听到哀嚎声。 她已经自觉眼眶发黑、头脑昏沉迟早被自己熬死,既然鬼不来找她,她就去会一会这鬼,今夜终于咬咬牙,起身挑了一盏灯。 千芮鼓励自己:不说这世上没人真的看见过鬼,若真的看见了,人死了,冤魂能化成鬼,那实在算是天大喜事一件。 根据白天的观察,这座宅子很大,空旷又荒芜,黑晃晃的路,她摸索着往西厢房那边走。 “啊——” 哀嚎声渐渐清晰,千芮紧紧拽着手里的灯,逼着自己那哆嗦的脚往前走。 千芮来到一座黑森森的大宅前,她确定声音从宅子深处传来,是一个女人悲恸的哭泣,时而低声哭喊,时而大声哭泣: “靖儿、靖儿,为什么、为什么——”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声音,太悲恸了,走、走啊,千芮掐着自己大腿逼着它们继续往前迈步子,沿着冗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 千芮走到正厅中,赫然发现这里竟放着一艘大船,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块裹着孩童衣物的木头,站在高高的船头上,月光照着她安静如死灰的脸,她此时安静了下来,手里抱着那木桩子呆呆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血气。 “沈娘、你别闹,听话,快下来。” 千芮看到老妪,立刻长长吁了口气,老妪披挂着外套举着烛台,发髻整整齐齐盘在头上,油亮油亮的,不是鬼能有的样子,况且,老妪的影子清晰可见。 老妪不停地劝着: “沈娘,你醒醒,你不能一直这样啊,靖儿已经没了,很多年前就没了。” “不是的,不是的——” 沈娘回头老妪,蹲下身,低头掩面,“呜呜”地痛哭。 “啪!” 她手中的木桩从手中滑落,掉下船头,发出很大声响,沈娘立刻将半个身子伸出了船头,歇斯底里地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 “沈娘,别、别——” 老妪吓得惊慌失措,也跟着大叫,千芮立刻丢掉手里的灯盏,快速爬上船,抱住社娘的下半身,沈娘呼喊着孩子的名字,拼命挣扎。老妪反应过来,也急忙跑上船,拿出一张帕子,蒙住沈娘的嘴,沈娘便昏迷了过去。 两人合力把沈娘送回房间,老妪仔细照料她躺下,才说: “听说东厢房那边住了一位客人,就是姑娘你吧。” “嗯,”千芮问:“沈娘她——” “唉,年轻时受不住打击,每年总要像这样闹腾几次。”老妪叹气,看着沉睡中的沈娘,满眼心疼。 “十多年前,沈娘子带着儿子出船游玩,孩子在船头玩耍,调皮好动,她没抱住孩子——” 老妪难过地顿了顿,接着说: “再找到时,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她抱着孩子十几日不撒手,那孩子尸骨都快腐化了,主家只能强行把孩子尸骨带走安葬,自此,她人就这样了。” “那孩子聪明伶俐的,天下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但说,十多年了,怎么就一点都过不去呢?” “沈娘这样,有没有去看过郎中呢?” “唉,说来话长。”老妪说:“孩子爹发了火,差点把同船的下人都杀了,更是把那孩子所有东西都烧掉了,那时沈娘不吃不喝,对着人傻笑,时不时像方才那番闹腾,大家都只当她受不了打击疯了。” 老妪指向厅中方向:“本来她闹腾起来会坐船去江中寻孩子,只好让人把船搬到厅中,这样,至少,沈娘不会乱跑。” 沈娘的这间屋子,简单单调,没有任何装饰,壁龛里,立着一碑小小的无字碑,桌子上放着两份碗筷,没有任何孩童的物品,却处处透着哀痛。 “沈娘还有别的亲人吗?” 老妪支支吾吾到:“我、我也不清楚。” 老妪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往事。 “我明天会再过来看看她。” 沈娘不是疯子,千芮心中清楚,她救过徐大哥家媳妇,他们的目光飘忽有异常的神采,沈娘眼神明亮哀伤,她只是一直没法接受失去孩子。 千芮不明白沈娘为什么宁肯别人都认为自己是疯妇,她分明故意让自己一直活在丧子之痛中,至死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接受失去,把自己一直困在那令人恐怖的场景之中,让自己精神上受尽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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