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能嫌弃。你要是嫌弃也不许说出来让我知道。 “好。”谢观轻颔首,“我会平安回来。” 谢观长指收拢,将平安符握在掌中。 沈聆妤从遥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平安符在指间轻轻翻转了一下。一眨眼,居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很遥远,又好像仍在眼前。 她抬眸,望着婚床与随处可见的囍字,再将目光落在谢观的面上。 她仍旧斥责,只是这次斥责的语气明显低柔了些:“就为了这个东西?真是很想骂你脑子不清醒……” 谢观伸手,掌心覆在沈聆妤的手心,两个人的手心相贴,隔着那个平安符。他说:“沈聆妤,在战场的时候无数次生死一线,我都会去想送给我这枚平安符的你。我一次次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还在等我回去?还是只是敷衍我的话。” “我想给谢家几百口人讨个公道是真心。可很多次我本可以采取更稳妥的方式,却不择手段迫不及待,是为了生者。” “而你就是那唯一一个生者。” “我怕你因为谢家妇的身份被刁难,我怕你因为身残而受委屈。我答应了你要平安回去,然后继续我们一生的婚契。” 谢观放开沈聆妤的手,掌心抚上沈聆妤的脸颊,指腹擦去沈聆妤脸上的泪。湿泪沾了他满手,他靠过去,去吻沈聆妤的眼睛,去吃她的泪。 “沈聆妤,多爱我一些吧。”谢观的吻逐渐下移,贴着沈聆妤的唇瓣,慢慢一边厮磨,一边说:“我卑劣自私心胸狭窄,想要拥有的东西一定要得到。面对得不到的,永远做不到大度放手。” “沈聆妤,你是我唯一求而不得。”他的手慢慢下移,轻轻握住沈聆妤的脖子,“我总是在想如何逼你爱着我。又忍不住一次次想,若你真的不爱我,那我就掐死你,再去殉情。” 沈聆妤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此刻满脸挂着泪。她蜷长的眼睫早已被泪水打湿,她颤着眼睫抬眸望向谢观,哽声说:“会疼的。” 谢观的眸色明显一顿。 沈聆妤说:“掐死我,我会疼的。谢观,你根本下不去手。” 谢观沉默。他深邃的眼底藏着一丝气急败坏,是被看透的气急败坏。 又有眼泪从沈聆妤的眼中滚落,可她却是笑着的。她说:“允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很可怜。” 谢观皱了眉,深藏在眼底的气急败坏几乎快要藏不住。 沈聆妤手心抚上谢观的脸颊捧着他的脸,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谢观的不安,她说:“到了现在,你还是害怕吗?” 谢观恼声:“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沈聆妤湿漉的眼睛里一片温柔,他醉在沈聆妤的柔眸里,心里的气恼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聆妤说:“我能为你做的确实不多,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你才会相信你在我心里。” “你说我就信。”谢观死死盯着沈聆妤的眼睛。 沈聆妤沉默了一息,拉过谢观的手,将他的手掌压放在她的心口,她望着谢观的眼睛,温柔又坚定地说:“允霁,我知道你有很多缺点,做过很多让世人觉得狠辣惊悚之事,实非世人眼中的佳婿。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刻,会觉得安心、惬意、轻松,我想这就是心悦。在心悦之人身边,才会不管做什么事情,时时都如沐春风踩云赏月。” “如果我说你就信。允霁,你在我心里。如果你不相信,”沈聆妤弯眸,“你既然履诺回来继续我们一生的婚契,便有一生的时间来让你相信。” 谢观望着沈聆妤,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温暖。 正如十年牢狱生活后被接回谢家那一日,他不再孤零零。他再一次被温暖、被拯救。 他眸光微转,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噙了一丝笑意,他问:“你知道我有很多缺点,那我有没有优点?” 沈聆妤也破涕为笑,她放下谢观的手,扒拉着手指头,认真道:“除了男女关系简单、位高权重、武力高、长得天下第一俊、脑子还凑合以外,再没有优点啦!” 谢观已不仅仅是声线里噙着笑,他直接低低地笑出来。两个人相望而笑,笑着笑着,谢观吻上沈聆妤,两个人躺在属于他们的婚床上。 情到浓时,沈聆妤轻推谢观,迟疑道:“算了吧?你这……还断着一条胳膊呢。” 谢观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皱眉。断一条胳膊不算什么,可他确实没打算在今日和沈聆妤做浪漫的事。 他说:“十九日之后,咱们把欠了三年的洞房补上。” 十九日之后? 沈聆妤望了一眼谢观的手臂。难道十九日之后,他断了的手骨就能养好? 谢观却瞬间冷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盯着她。 沈聆妤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终于恍然大悟。她微笑着轻轻点头,柔声说好。 ——十九日后是八月初二,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谢观都很忙,朝政堆积太久,太多事情要处理。谢观还是会拉着沈聆妤去上早朝。 他闲闲支着下巴,私下对沈聆妤说:“看着那些老头就心烦,你在我身边我才有耐心听他们那些废话。” 沈聆妤用手指头轻轻点他的鼻梁,嗔声:“凶些可以,但是不能当昏君。要是惹了众怒,被人赶下皇位可就不好了!” 谢观嗤之以鼻。这帝位,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要了,否则谁也休想觊觎。 朝臣对于皇后娘娘跟着上早朝这件事,始终不满。不过谢观故意黑脸了几回,喊打喊杀,然后让沈聆妤开口求情,他再高抬贵手。那些不赞同皇后娘娘跟着上朝的大臣,都受过沈聆妤的“救命之恩”,如此,再也没人敢多嘴了。 今日是天气热,沈聆妤自己不想起,才是谢观一个人上朝。沈聆妤正在乾霄宫吃冰降暑,小靴子进来禀告:“娘娘,青葳宫那边决定今日催生了。” 沈聆妤赶忙放下手里的小食,去往青葳宫。 谢云和丹娘现在住在青葳宫。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守在那里,给丹娘续命安胎。 乾霄宫里的灵堂已经撤走,谢家人的牌位陆续搬回谢府。安顿好之后,谢云才会搬回谢府。 对于丹娘宁肯自尽也不愿意受制于人的行为,沈聆妤有些佩服。再者,丹娘肚子里怀着谢家的骨肉,是谢家风雨之后降生的新生命,她更是在意得很。 自回宫这半个月,丹娘一直靠药续命保胎,如今腹中胎儿七个月出头了,勉强到了可以催生的月份。太医们决定今日催生,将孩子生下来,再用重药全力医治丹娘。 生产这件事,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丹娘身体状况差成这个样子,今日催生,一个不慎,恐就是一尸两命。 谢云很不愿意冒险,可丹娘清醒时,强烈要求如此。她握着谢云的手,虚弱又坚定地说,她受不了这样半死不活卧床的日子,是死是活,她都想要个痛快。 谢云了解她,知她必是厌烦透顶了,劝说无用,才勉强同意这么早开始催生。 沈聆妤到时,太医刚给丹娘服下药。谢云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他守在床边,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丹娘,连沈聆妤过来也不知道。 沈聆妤没有打扰,向太医详细询问了情况,她看不得生产的可怖,便到外间等候。 几乎折腾了一整日,日光西沉时,沈聆妤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她悬了一日的心,放下一半。 宫婢过来禀告:“是个小郎君,太医说情况尚好。” “丹娘呢?”沈聆妤问。 宫婢说:“太医正围着止血,说是还要再观察一阵子……” 沈聆妤点点头。帮不上什么忙,她起身回去,回凌霄宫的路上,沈聆妤遥望着笼罩着远山的暮霭。 落日西沉,夜晚降临之后,会有新的朝阳,一片生机勃勃。 沈聆妤的唇角染上欣慰的笑。 她回到乾霄宫时,谢观已经回来了,正懒散坐在软椅上看折子。他是真不愿意看这些折子,可若他不看,沈聆妤就要看。 “如何?”谢观问。 沈聆妤走过去,主动偎在谢观的臂膀,柔声:“是个小郎君,太医说还好。丹娘还需要再调养治疗。” 谢观将手中的折子合上,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扔,道:“走吧。” 沈聆妤疑惑问:“去哪儿?” 谢观捏了捏她稍微有了些肉的脸蛋,咬牙道:“八月初二了!” 沈聆妤恍然。 沈聆妤要去换出宫的衣裳,谢观支着下巴,看着她。沈聆妤很快换好,见谢观还坐在软椅上没动,她走过去,立在他身前,道:“走呀?” 谢观仍旧支着下巴,说:“你忘了东西。” 沈聆妤眨了眨眼。 “不带你的糖豆儿了?”谢观撩起眼皮瞥向她,“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这回真要用到了,反倒记不住要佚䅿拿?” 沈聆妤恍然。他果真早就知道她将避子丹藏在糖盒里。 “不拿了。”她说。 今时不同往日。要她生一个孩子和让别的女人给谢观生下太子,若非要二选一……沈聆妤无声叹息,那还是前者吧。 谢观目光沉静地盯着她,问:“你为什么叹气?” 沈聆妤的浅叹,便成了重重一声叹息。她挨着谢观坐下,苦恼道:“一想到要生孩子,就很烦啊。孕期的苦处就不说了,生的时候动辄就是一日,多疼啊……” 谢观的眼里浮现了诧异,他惊讶问:“沈聆妤,你不想给我生孩子不是因为讨厌我、想随时跑路?” 沈聆妤的眼里也浮现了诧异,她惊讶问:“怎么可能?”她犯愁地絮絮自语般:“我若生下太子,那日后就是太后。皇后可能被废,太后却废不了。要是能生下太子,好日子等着我……” 谢观还是有些震惊,他再问:“你天天戴着避子丹不想生孩子就是因为怕疼?”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又小声说:“还怕死……” 她的母亲难产了三日才生下她,自己却没活下来。 谢观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博古架前去找那瓶避子丹,他一边找一边问:“呆呆,你把药藏哪儿了?我们不生了。” 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想离开我,我们不要孩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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