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皆寂。 这一场雨之后,天气一下子凉了许多。 项微月带着亲手为项阳曜做的一件长衫,去找项阳曜。一想到自己在不久之后就要嫁人离开这个家,她心里有很多不舍。 到了项阳曜的住处,婢女禀告项阳曜刚被老爷叫过去了。项微月便在屋内等着。 兄妹两个感情好,项阳曜身边的婢女可不会觉得独留项微月在这里等着有什么问题,送上茶水点心之后,婢女便退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项微月坐在桌边等着项阳曜时,看见阿兄放在香案上的香囊。那个香囊,还是去年项微月给项阳曜亲手做的。 应该用旧了吧?项微月走过去翻看,心里想着这个香囊阿兄用了好久,近日得闲时,她应该给阿兄再绣一个。 她拿起香囊,指端捏到里面一个坚硬的东西。阿兄不在香囊里装香料,难道还装碎银不成? 项微月觉得好笑,将其打开。 可是看见里面的东西时,项微月脸上的笑容微僵。迟疑了一下,她才将里面的月魂扣取出来。 她低头,瞥一眼胸前坠着的月魂扣。两枚月魂扣一对,立刻完美地扣上,成为一个整体。 “微月,你怎么过来了?”项阳曜踏进门槛。 项微月的手一抖,她以为手里的那枚月魂扣要摔坏,可是两枚月魂扣紧紧扣在一起,皆悬在她身前。 她转过身去望向项阳曜,项阳曜瞧见她身前合二为一的两枚月魂扣,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片刻后,项阳曜又笑起来,说:“糟糕。就怕两个都被你抢去,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缓步往前走,走到项微月面前,朝她伸出手,说:“不会不还给阿兄了吧?” 项微月眨了下眼,勉强笑笑,微微用力将紧紧扣在一起的其中一枚月魂扣掰下来放在项阳曜的手中。 她若无其事地说:“之前和你打赌赌输了要给你做衣裳。喏,我做好了。” 项微月抬了抬下巴,望向桌上的衣裳。项阳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项微月赶忙说:“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去啦。” 也不等项阳曜反应,项微月转身就走。 项微月心虚地不敢回头,甚至胆小地不敢追问阿兄。 自从沈聆妤上次对她提过月魂扣,她归家之后查过,查到这是夫妻定情之物…… 她害怕。 项阳曜目送项微月走远,他先将那枚月魂扣握在掌中捻了捻,收进香囊,然后拿起项微月给他做的衣裳,直接换上。他走到里间的镜子前,仔细瞧看着,喜欢得很。 项微月回去之后,心事重重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她将一只佩戴的月魂扣解下来,收进抽屉里。 侍女青萍捧着脸陪在她身边,问:“娘子是因为婚事仓促不开心吗?那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呀?” 虽然项微月并不是因为婚事不开心,而是同意了青萍的提议,出门走走。 项微月心事重重。往日喜欢看的杂耍、喜欢吃的点心,今日都变得没了吸引力。她面无表情地穿过热闹的人群,整个人好像被一个罩子笼罩,耳畔那些喧嚣声响明明离得很近,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项家娘子?” 项微月回头,看见刘良枥。项微月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见他,礼数周到微笑福了一礼。 刘良枥回了一礼,朝她走过来。 “今日出来闲逛吗?”他温声询问。 项微月点头,说:“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刘良枥略沉吟,道:“头几年家里管得紧,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倒是很少出来走一走。对京中繁华之地竟是不太熟悉。小娘子可有时间引路介绍一番?” 项微月知道他这是故意找一个借口与她相处。她也同样知道两个人很可能走到成婚那一步,提前熟悉熟悉是应该的。她点头说好,与刘良枥沿着长街旁一间间商铺走过,时不时给他介绍着。 刘良枥笑着说:“微月果然对这里很熟。” 他对项微月的称呼已经悄悄变了。 项微月没接话,也没发现他对她的称呼变了。她有些走神,忽然就想到她之所以对这里熟悉,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由阿兄带她走过。 两个人一边逛着,一边闲聊,过去一会儿,忽然下起蒙蒙细雨。 “哎呀,怎么突然下雨了,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了。”青萍小声说。 “无妨,我带着。”刘良枥从小厮手中接过一把竹伞将其撑开。他为项微月撑伞,两个人共走在一柄伞下。 不过刘良枥很是守礼,纵使用一把伞,两个人之间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将伞撑到项微月头顶,自己的身体几乎都在伞外。 项微月不好意思地说:“哪能让你都淋湿了?” “没事,这蒙蒙细雨不碍事。”他眉眼温柔地望着项微月,“只要不淋湿微月的鬓发就好。” 项微月这才发现他对她改了称呼。 项微月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她不好推辞,只好说:“那我们快些走。我的马车停在街角。你送我过去就好。” 刘良枥含笑点头,温润如玉。 两个人加快了步子,朝着项家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将要走到时,项微月远远看见了自家的马车,同时也看见了风尘仆仆的项阳曜。 项阳曜手中握着一把伞,立在马车旁,微眯着眼盯着项微月和刘良枥并肩走在一起的身影。 离得那么远,项微月还是看见了项阳曜脸上的冷意。在她的印象里,阿兄大多时候都是一张笑脸,此刻的阿兄陌生得让项微月心里生出了微妙的畏惧。 刘良枥也看见了项阳曜,他送项微月到马车旁时,客气地与项阳曜寒暄,同时敏锐地觉察出项阳曜脸色很难看。刘良枥识趣地不去触霉头,转而对项微月说:“家母在家中养了很多菊,这几日就要开了,到时候请你来赏菊。” “好。”项微月轻点头。 刘良枥与项微月、项阳曜告辞,转身离去。 项微月回头,见项阳曜已经先一步登上了马车。项微月迟疑了一下,才上了车。她在项阳曜对面的长凳坐下,问:“阿兄怎么在这里?” 项阳曜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什么都没说地收回视线。 青萍挨着项微月坐下,她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家娘子,不理解她怎么会这么问,大郎明显是给她送伞的呀! 过了一会儿,马车还停在原地,项微月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还不走?” “等一会儿。”项阳曜说。 若是以前,项微月一定坐过去,挨着阿兄追问等什么。可是今日她没有,她安安静静坐在这里。 青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总觉得马车里气氛有些不对劲。 马车在这里停了两刻钟,项阳曜让车夫驾车。马车却并非回项家,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口停住。 项阳曜起身下车,项微月跟出去。她环顾左右,见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时候还是没忍住,主动问:“阿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去叩门。”项阳曜抬了抬下巴,示意前面一个小宅子。 项微月疑惑不解,可对阿兄的信任,让她什么也没问,提裙踏上门前的石阶。立在院门前,她隐约听见一门之隔的院内有孩童的笑声,她轻叩院门。 不多时,院门被人打开。 “你找谁?”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 项微月不认识她,疑惑地转过头望向项阳曜。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项微月的耳畔。 “丽娘,什么人?是东河回来了吗?” ——是刘良枥的声音。 项微月的视线越过门口的美妇人,望向院中。刘良枥坐在庭院里,怀里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刘良枥望过来,看见项微月的时候脸色顿变,怀里的儿子差点从他腿上跌下去。 他赶忙将儿子放下去,尴尬站起身:“微月,你怎么过来了?” “爹爹,爹爹……爹爹抱抱……”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放下来,伸出一对小短胳膊朝爹爹要抱。 刘良枥的尴尬,在孩童带着哭腔的委屈声中,显得更加难堪。 此情此景,谁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项微月已经彻底懂了。刘良枥哪里是恰巧路过?他这是来看望私养在外面的外室! 项微月心里顿时好生膈应,被欺骗的感觉十分令人生厌。她转身就走,气呼呼地登上马车。 刘良枥追出院子,这才发现项阳曜也在。他尴尬作了一礼:“右丞大人。” 项阳曜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登上马车。 回家的马车上,青萍替自家娘子抱不平,责骂刘良枥表面上看着仪表堂堂风光霁月,实则竟是这么个糊涂蛋! 项微月的心情也糟糕透了。她原本以为这桩意外得来的婚事已经差不多敲定了,谁知道会发现这种事情? 项阳曜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问:“你还要嫁给他吗?” “当然不啊!”项微月气呼呼地说。 显然,这一刻的气愤,让她暂时忘记了与阿兄之间的尴尬。她生气地向项阳曜抱怨了一通,最后又闷声说:“还是阿兄好,将他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及时止损自然是好的,可是一想到中秋宫宴的事情,项微月又重重叹了口气。 项阳曜语气莫名地问:“你确定宫中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 项微月讶然抬眸,追问:“阿兄什么意思?难道是刘良枥这个品行不端的东西故意坏我名声吗?” “这话我可没说。我只是问你。”项阳曜道。 项微月拧着眉头,细细回忆那一日在宫中雅间里的情况。 马车将要到家时,项微月苦着脸,求助地望向项阳曜,软声:“阿兄,那父亲和娘亲那边怎么说呀?你替我去说?” “好。”项阳曜答应。 “他们能同意吗?”项微月再急急追问。宫中之事已经传开了,她很担心父亲和母亲出于名声考虑,纵使刘良枥养了外室,也要她嫁过去。 项阳曜盯着项微月焦急的眸子,一字一顿:“你不想嫁,没人可以逼你。” 项微月对上项阳曜的目光,心里那种微妙的尴尬又悄悄钻出来。她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回家之后,项微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躲在项阳曜身后,跟着他去见父母禀明今日之事。 一切来龙去脉都是由项阳曜来说,项微月乖乖站在他身后,时不时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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