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气之下把刘良枥给杀了。还有守门的小厮、侍女,都杀了……” 项微月整个人愣住。 项夫人哭着说:“刘良枥是卑劣混蛋,可咱们只能报官,等着上面惩治他,直接将人杀了就算有缘由,这也是命案啊!” 一阵初秋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卷进来一阵冷意。项微月缩了缩肩,将身上项阳曜的衣袍紧紧裹在身上。 项夫人六神无主地哭着:“咱们再怎么有理,也不能杀人啊!更何况刘良骥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咱们家的右丞是虚的,刘家的功勋却是实打实,实在得罪不起……” 若不是不想得罪刘家人,今日退亲又何必客客气气地上门?直接令家丁将聘礼送回去就是了。 项微月拢了拢项阳曜的衣袍,衣袍上残着阿兄身上好闻的花草气味。 前一刻项微月还很气恼要坚守底线,绝对不愿放过刘良枥。可是这一刻,项微月忽然想,若当真能够时间倒流、若真的能够有选择,只要阿兄平平安安,她嫁给谁都无所谓。 可是没有如果。刘良枥已经死了,还有他的小厮、侍女,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项微月又开始怪项阳曜,怪他这样冲动。 阿兄向来处事圆润,他总是笑嘻嘻地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人嘛,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客客气气的日后好相见嘛。” 他今日怎这般冲动?实在是糊涂极了。 项微月进宫求见沈聆妤时,沈聆妤正从青葳宫看望康康。康康早产出生,养了这么久,还是小小的一点,太医日夜守着不敢马虎。不过太医说康康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不像刚出生时那样凶险了。 康康正在温暖柔软的小床里睡着,沈聆妤不想将他扰醒,只看了他一会儿,就退出去。 沈聆妤又去看望了丹娘。 丹娘坐在床上,正在喝药。 沈聆妤有些惊讶丹娘居然已经能坐起身了,她欢喜地说:“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呢。” “娘娘。”丹娘将手里的药递给宫婢,转头看向沈聆妤,想要宫婢扶她起身行礼。 “别。”沈聆妤快步走过去,摁住她的手,“你这样子还能下床?可别吓我了。等以后完全好了,不需要别人扶的时候,再下床给我行礼也不迟。” 沈聆妤又从宫婢手里拿过那碗饮了一半的汤药递给丹娘,说:“先把药喝了。” 丹娘点头,接过药碗,将里面的汤药饮尽。 沈聆妤柔声道:“我以前很佩服你,觉得你很坚强、很聪明,也很强大。” “这可不敢当。不过就是求生活罢了。”丹娘说。 “你太自谦了。以前每次去金香楼的时候,都觉得那个你好像在发光一样。”沈聆妤微顿,“所以呀,你一向很坚强,这一次不过区区生病而已,也应该很快好起来。” “我刚刚去看望康康了,小家伙又长大了一点。”沈聆妤又说。 丹娘眸色微暗。 她并没有看过康康几次,即使记挂得厉害,她也逼着自己不去接触那个孩子。当初她与谢云说得很清楚,生下这个孩子交给谢云,自己不会再与他们父子牵扯。她不敢多看那个孩子,她怕自己舍不得。 沈聆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丹娘的神色,识趣地将康康的话题打住。她也知道丹娘和谢云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不是她一个外人该多嘴的。 沈聆妤笑笑,柔声道:“还没有认真感谢过你。谢谢你冒着那么大风险孤注一掷地救下小八。过来谢你,也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虽然谢观没有明确对沈聆妤说过,可是沈聆妤很清楚谢观对丹娘的冒险之举也是感激的,否则以他那性子绝对不会时不时向太医询问青葳宫这里一大一小的情况。 丹娘皱了下眉,立刻说:“不需要感谢,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有着自己的私心,甚至在陛下称帝之后,也没有立刻让允澈知道外面的消息。实在心里有愧。” “一码是一码。”沈聆妤摇头,认真道,“丹娘,你这样想不对。你的救命之恩,于小八、于谢家都是天大的恩情。至于后面的隐瞒,只是让小八晚了几个月回家而已。与救命之恩相比,实在不堪一提。” 沈聆妤想了想,又说:“这段时日,我瞧着小八又瘦了一圈。” 丹娘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很无力地选择沉默。 沈聆妤微笑着,将丹娘腿上的被子往上提一提,柔声:“所以呢,别的事情都放一放,先养好身子。” 丹娘点头说好。 沈聆妤瞧着丹娘有些精神不济,也不敢多叨扰她静休,没有再说什么,叮嘱宫婢好好照顾着,转身出去。 沈聆妤走出房门,迎面遇见谢云。 谢云对沈聆妤笑着,唤一声:“七嫂”,再道:“我送七嫂。” 沈聆妤轻轻颔首,两个人并肩往外走,时不时闲聊几句。谢云将沈聆妤送到青葳宫门口,他有些犯难地开口:“七嫂,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你。” “你说。”沈聆妤微微侧了侧身,静望着他。 谢云迟疑了一下,才问:“七嫂是如何喜欢上七哥的?” 这话问出口,谢云立刻觉得不该这么问,似乎有打探别人私事的意味,他赶忙补了一句:“七嫂见谅,我的意思是……实在不知该如何让她喜欢我,如何留下她。” 年少时便惊才绝绝的谢八郎,此刻却颇有焦头烂额的无奈之态。 沈聆妤莞尔,柔声道:“喜欢你和愿意留下来,是两回事。” 谢云笑:“这话七哥也说过。” 沈聆妤眼前浮现谢观说这话时可能的模样,忍俊不禁。她问谢云:“为什么是她留下来呢?” “什么?”谢云没听懂。 沈聆妤道:“你跟允霁说过丹娘是雄鹰,为什么要雄鹰折翅?天高云阔,那里才是她的家。” 谢云沉默着。 沈聆妤走了之后,他仍旧驻足在原地,望着枝头逐渐开始枯黄凋零的秋叶。 沈聆妤在青葳宫待了不短时间,项微月在凌霄宫等了很久,等得心焦难忍。沈聆妤终于回来,项微月迎上去,直接跪下行礼。 沈聆妤瞧一眼她的神色,一边温声让她免礼,一边款步走到软塌前坐下。 项微月没起身,跪行至沈聆妤面前,道:“家兄冲动之下做了错事,求娘娘念在他事出有因宽宥他的死罪!” 项微月俯首,不敢有半分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给沈聆妤。 沈聆妤安静听她说完,她转过脸问小鞋子:“陛下呢?” “陛下在前殿呢。”小鞋子解释,“正在给刘、项两家断官司呢!” 项微月听得胆战心惊。她抬起脸,央求地望向沈聆妤:“皇后娘娘,事情因我而起,若真要判阿兄死罪,能不能让我来替?” 沈聆妤没有立刻接话,微微蹙着眉。牵扯到重臣,这件事情便不仅仅只是意图奸污和杀人命案这样简单。不过在沈聆妤看来,若是让她来判案,她是不会判项阳曜死罪的。 可是这件事情就坏在不是她来判案,刘家气冲冲抓着项阳曜进宫面圣要说法。事情闹到谢观面前,沈聆只会担心刘项两家吵得厉害,吵得谢观不高兴,大手一挥把两家都给处理了…… “你先归家去,我去前殿看看。”沈聆妤道。 项微月哪里能安心回家?她问:“我能不能跟着娘娘过去?” 沈聆妤没阻止。 沈聆妤没有耽搁,急急往前殿去,她对谢观如何判这桩命案实在是没谱,想要赶在谢观下令之前赶过去。 走得快了些,沈聆妤便觉得腿有一点发麻。不过她也顾不得了。 可让沈聆妤没有想到的是,项家父子和刘家一家子都被晾在殿内,谢观并不在。 刘项两家人脸色都很差,看见沈聆妤进来,赶忙收了收脸上的怒意,向皇后行礼。 项微月跟在沈聆妤身后,立刻望向项阳曜。事发之后,项阳曜被刘家人直接押进宫来,项阳曜身上的衣服自然还没来得及换。他今日穿了一件霜色的长衫,只是如今绣着雅竹的霜色长衫之上溅着斑斑血迹,而他的手上、脸上皆是没有擦的血迹。 项微月恨铁不成钢地瞪项阳曜,不敢说话,只朝阿兄摆口型:“糊涂!” 项阳曜冷寒的漆眸在望向项微月的那一刻柔和下来,虽然项微月在骂他,可他还是对项微月扯了扯唇角,摆出一张往日里的笑脸来。 这下,项微月更气了! 气归气,她还是默默朝着项阳曜和父亲走过去。 沈聆妤在上首坐下,刘家人立刻开口向沈聆妤禀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刘家人也不敢说假话,只是同样一件事情换个立场换个说辞,说出来的话总是偏着刘家的。 满朝文武皆知皇后娘娘和陛下一起上朝、一起理政,那些送回的折子、颁布的律政,皇后娘娘料理得比陛下要更多些。 眼下陛下将他们晾在这里,所以刘家人自然而然向沈聆妤禀事、讨公道! 等刘家人禀完,沈聆妤“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直接进宫来判案了。” 刘良骥赶忙开口:“皇后娘娘,若是旁人,今日之事自然是要送去官府查办。只是项阳曜身为右丞,不得不押进宫来,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讨个公道!” 沈聆妤没有接话,她抬眸,视线越过殿内,望向门口。 谢观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小狗。 “陛下。”沈聆妤站起身。 殿内的众人齐齐转身向谢观行礼。 谢观抱着怀里的小狗,穿过大殿,走到沈聆妤身边坐下。他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沈聆妤一眼,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他掐着怀里小狗的后脖子,问沈聆妤:“你判完了?” “没有。”沈聆妤说,“我才刚过来。” “哦,那你判。”谢观垂着眼,看着怀里的小狗,口气随意。 沈聆妤望向下方的刘、项两家人,开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刘家人松了口气,项家人立刻心中一急。项微月惊惧地转过头望向项阳曜,项阳曜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并没有一丝惧,更无悔。 “只不过事出有因,”沈聆妤再温声道,“刘良枥作恶在先,项阳曜又护家人心急冲动作案。” 沈聆妤沉吟了片刻,道:“刘良枥既然已经身死,也算自食恶果。项阳曜蔑视王法自行报复,又身为右丞知法犯法引出不好的导向来,现解去右丞一职,贬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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