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世女一拍桌面,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比,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野种?”吕妙橙眼眸闪了闪,忽然迈上前去,俯身凑近了世女,一手落在她的肩上。 “你……你想做什么……” 吕妙橙的手指扣住她颈侧跳动的血脉,慢慢地摩挲:“如果雍王没了,那世女也没必要存在。倒不如先除世女,用你这‘纯正的血脉’告慰亡灵……” 她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跳动的血脉旁,有着一个小小的突起。它并不明晰,但动手触摸便可以知道,这绝不是女子该有的东西。 吕妙橙攥住世女的手腕,按住脉门。 须臾,她笑了起来。难怪雍王要不远万里来寻她……因为雍王府里根本就没有世女! 至于这些 年来雍王所苦苦追寻的兰霞泓,渊族祭司说过它有重塑肉身的功效。它既然能够令衰老的身体重返年轻,为何不可将男子之身重塑为女子? “世女……不,王子,”吕妙橙放开他,“没想到你竟伪装了这么多年,难不成,你真想坐上那个位置?你们需要兰霞泓,如果它能成功重塑你的身体,那我也就不会被雍王看重了。” “是,如果取到兰霞泓,今后雍王府与你无关。” 世女的慌乱只持续了几息,他便面色如常地劝道:“此次宴会你若是不插手,让我们取到兰霞泓,今后你继续做你的闻倾阁主,我母王不会再强求你。” “听起来是不错,”吕妙橙坐在桌上,手指敲击桌面,“可我最见不得你们如愿。再者,如果我对她没用了,以这些年来我对她的刺杀来看,她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吧?” “更何况,我觉得我对她的杀心,不比她对我的少啊。” 吕妙橙捏住他的下巴:“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想让任永夏像我一样。我想让她所求皆不得,所梦皆成空,所有皆失去——包括你。我要让你穿上男装游街。” “你这个疯子!” “我说错了,”吕妙橙蓦地改口,“我应该让你**地游街。” “……你!” 世女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想远离这个女人,可是肩膀被她死死攥住了。 “这是欺君之罪,你游街之后就是问斩。” 吕妙橙附在他耳畔轻声说:“你知道砍头是什么感觉么?我见过,你以为头被砍掉就不会痛了?他们临死前反而会牢牢记住断颈之痛,有不少人脑袋飞出去的时候还在惨叫。而且,我会替你买通刽子手的,保证第一刀砍在你脊柱右边,让你的脑袋像灯笼那样摇摇晃晃……你那时候还能看见呢。” 眼前的人终于崩溃了,小声地呜咽起来。 吕妙橙拍了拍手,施施然走到栏杆边。这个世女不禁吓,原以为他能再针锋相对一番,谁知道一个赤身游街就怕了。 自从那日杀凛地见血后,心头的杀欲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残梅九霄寒这个功法本就不是正道,修炼者以杀戮养身,若是许久不见血腥还好,怕就怕沾了血却不尽兴,欲结心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温润的东西。 碧绿色的翡翠戒指。 这戒指如窦谣所说,是在他换下的衣物中发现的,系在绳上。 吕妙橙觉得自己应该是鬼迷心窍了。要换做十七岁的她来说,相信窦谣很正常,可偏偏恢复记忆后,明知他有意欺瞒、居心叵测,竟还是选择去寻那戒指。 若是她没有寻到,吕妙橙也不知自己会做些什么。 窦谣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就应该像鸟儿一样关在笼子里。她心情好时就来逗一逗,心情不好就将笼子弃置一旁。 可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她对窦谣太过纵容了,吕妙橙心想。苍梧城出事后,她在修炼九重时想的是如何折磨窦谣,结果在江南看见那人风一吹就倒的身板,想象中的惩罚一样也没落到实处。 是怕他会受不住死掉么?吕妙橙不知道。 也许看着他在许知节面前下跪时,她心里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他的关切比痛苦更令她满足。 吕妙橙很希望窦谣做出一丝一毫地反抗,这样她就可以狠下心来,顺水推舟地折磨他……可是他没有。看着他顺从的模样和因动情泛红的身体,她无数次想占有。但吕妙橙知道,一旦做了,她就更加狠不下心了。 真是可笑。 对一个欺骗背弃、差点害死自己的人狠不下心来,多可笑啊。 他留着戒指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他暂时不缺钱罢了。 夜空中忽的响起振翅声,一只信鸽停在了栏杆上。吕妙橙收回思绪,从鸽腿上抽出信纸展开。 吕七上一封信说沣州李家向禁苑运货的事情,这一封则是请罪的。 吕妙橙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读过,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窦谣策马急行奔京城而来。 窦谣,骑马,来京城找她? 他居然会骑马……他这次来想做什么,再次跟着她,汇报她的行踪给月蚀门,乃至雍王?她不会给他机会的。 吕妙橙估算了一下时间,写信让他们折返是不可能了,等窦谣一到她就把人迷晕了原路送回…… 等看到那个风尘仆仆的影子时,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宿夜兼程,日晒风吹,窦谣的面颊泛红,其上有无数道细小的裂口。他嘴唇发白,干裂得起皮,却稳稳坐在马上,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直奔着楼上来。 他看见她,眼神倏忽间明亮如星,紧走了几步,又垂下头去,抬起衣袖遮面。 重逢的喜悦被窦谣生生压了下去。他这副样子太狼狈,若是让吕妙橙看清,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喜欢他了。 “你遮着脸做什么?”吕妙橙作势要掰开他的手,窦谣立即变成缩脖子的小鸟,跑进房间里去。 进了屋,他铺开纸张,写字让吕妙橙叫热水来。 待侍从退下,窦谣急忙脱了衣服踏进浴桶里。他必须要好好地洗一遍,尤其是头发和脸……热水浇在面颊上,每一道细小的裂口都清晰地传来疼痛,他只好托着下巴缓了一会。 脸上的裂口会留疤么?窦谣想到这里,急忙睁了眼,想去找点药膏涂抹。 这一睁眼,却对上了一双茶色的眸子。 吕妙橙两手撑在浴桶边缘:“想找药膏?” 窦谣朝后仰了仰,捂着脸点头。他只顾着沐浴,压根没留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没走。 他察觉到吕妙橙的视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意味……窦谣心想,糟了,也许她是嫌弃自己了。 “我这里有,”她拧开一只小瓶子,食指探进去勾出一点,“把手放下。” 窦谣只得依言垂下双手,紧张得咬紧了唇肉。如果吕妙橙露出一点厌恶的神色,他想,他颠簸了一路的心应该就会碎掉。 出乎意料的是,吕妙橙很平静地涂抹开来,淡然问他:“来得这么快,跑死了几匹马?” 窦谣摇了摇头。他没数过。 吕妙橙涂完他的脸,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来。掌心遍布通红的勒痕和水泡,水泡全都破了,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忽又想到什么,命令道:“站起来。” 窦谣不明所以,乖乖地站起身来,双腿被她猛地分开,吕妙橙的视线凝在内侧破了皮的伤口上。 “你怎么……” 她说到一半,蓦地停住。 这人当真不爱惜身体,在江南的时候就瘦得只剩骨头,抱着都硌人,现在又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样……吕妙橙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打算让他做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快洗,洗完再给你上药。” 窦谣点了点头,背过身去搓揉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被她发现了,制止道:“不准碰伤口。” 他浑身的伤口都细细密密地发疼,清洗起来尤为费劲,窦谣磨磨蹭蹭洗了好一会儿,守在旁边的吕妙橙忍无可忍,抄起一件袍子将人裹起来,直接扔到床上去。 “你洗澡怎么这么磨蹭?” 她感到莫名烦躁,于是随手将药膏扔在床上,“自己涂吧。”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吕妙橙背对 着他,没有回头去看。窦谣身上的伤口挺多的,也不知道一瓶药膏够不够……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越发烦躁。吕妙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为什么要跟过来? 她不经意间发出“啧”的一声,身后的人忽然就开始吸鼻子。 起先吕妙橙以为是幻听了,直愣愣地坐着听了好半晌,这才回过头去。窦谣抱着双膝,肩膀颤抖得厉害,无声地抽泣了一会儿,他蓦地发出一声呜咽。 哑药的药效过了。 “呜呜呜……”他放声大哭起来,“我、我就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丑的……呜呜……你讨厌我的话,我现在就走,我回去就是了。” “我……” 吕妙橙一时语塞。 “你还在讨厌我对么……”他抬眼看过来,“其实在苍梧城的时候,我是被冯饰非施了催眠术才那样的……后来情形那么危急,我想让你快走……你不信的话,就找一个医师过来,让她看看我身体里还有没有术法的痕迹。” 他一口气将多日来想说的话都说了个干净,梗着脖子,听候吕妙橙发落。 但是窦谣什么也没等到,一息、两息……吕妙橙神色不变,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是不相信我。” 窦谣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休息一晚,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吕妙橙的思绪纷乱,她说完这句话,床上的人哭得越发剧烈,声声牵动着她的神经。她正欲起身,身后一双胳膊套了上来,紧跟着后背也传来濡湿的触感。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他近乎乞求地问道,“你用锁链把我捆起来好不好?或者,你打我……吕妙橙,我以后会听你的话,除了你不会和别人接触,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我的命是你的,你理一理我吧。” 窦谣此刻才明白,语言是世上最乏力的东西。 若是一个人心悦你,哪怕你口若悬河,她也会含着笑听完;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这份喜欢,纵使千言万语,也无一句能入她心里。 可即使知道这些,他还是想试一试。 “你说……你的命,是我的?” 吕妙橙突然偏过头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看他。 “是……” “你的命当然是我的,从你吃下天狐心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属于我。” 她语气森然,揭开了挡箭的真相:“你那次挡箭也并非真心,只是和你配合的同伙被凛地调换了……你是阴差阳错地替我挡了那一箭。而且——那一箭,我完全能够躲开,是你自己非要撞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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