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欢作势要拿茶杯丢她,她会了意,示意宫女们退下。 见门已被关上,苏欢重新回到位子上,开口带了几分严肃:“我今早偷听到爹爹和娘亲说话,说是邻国的太子,想要见你一面。” 江禾拍案而起:“什么?” “今日的早朝,他们应当就要商议此事。不过,那太子将至婚龄,打算见见你也不难理解。” “我知道。”江禾的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苏欢伸手抱住了她,微风不解意,吹乱了昨夜未来得及收的书卷,连带着砚台也溢了三分墨香。 “金岭国的太子齐明,传闻中素来是个顽劣的主,他有个弟弟倒有些成气候。” 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帘后传来,裴渊缓缓走出,步伐尚有些不稳。 苏欢被吓了一跳:“不是……裴先生也在啊?我以为没人了呢!” “所以,他急需我嫁过去,稳固他的地位。” 裴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夸道:“很聪明。” “什么公主,分明就是个工具……”江禾嗤笑道,不忘上前搀扶住他,“先生怎么这就起了?” “用了那么些好药,自然是恢复得快些。”裴渊轻叹一声,“只不过,这几日应当没办法给你们上课了,就当是休沐几日吧。” 一听到不再需要上课,苏欢用力抑制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关切道:“先生受如此严重的伤,当多休息几日才是。” “欢欢,麻烦你留在这里照顾下裴先生了。”江禾长呼一口气,“我去重明殿等他们。” - 重明殿是当朝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轻推开门,殿内金帘高悬,雕花古梁刻着古时的文字,开得正好的花枝被精心放置在莹白瓷器中。 书案上银杯玉盏甚是名贵,贴心的宫侍一早便燃了香、研了墨,恭立在左右等着那位九五至尊的大驾。 江禾忐忑地在殿里站着,不多时,她的父皇和皇兄便齐齐迈了进来。 “禾儿?”皇帝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和善,“怎得一大早便过来了,可用过早膳?” “见过父皇、皇兄。”江禾难得规矩地行了个礼,“用过了。” 江晏看出了她的别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禾儿猜着父皇有事要说,便提前过来候着了。” 皇帝同 江晏对视一眼,叹口气道:“你都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朝与金岭国百年交好,这桩亲事也是当年朕与他们国主共同定下的,如今你们两个孩子见上一见,倒也是好的。” “我不去。”
第4章 抱抱 “禾儿莫要胡闹。”皇帝沉了沉声,“此番不过是让你二人见上一面,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的。何况禾儿过几年也该婚配了,若是你二人生了情愫,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江禾紧抿着唇,不发一言,殿内一时有些出奇的安静,唯余窗外正值绿意的枝头上那一双鸟儿的啁啾鸣声。 “金岭国距离我朝并不远,禾儿今后若想回来,也不过几日便到了。” “父皇再宠爱我,在此事上也不会让步,对吗?”江禾没有理会这番话,径直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皇帝拿起杯盏,未饮一口又轻轻放下,和声道:“毕竟是十多年前便定下的事情了,如今若毁约,对方未必善罢甘休。” 一滴泪溢在江禾的睫羽上,复又顺着她月光般白皙的脸颊滑落到银纹素雪衣襟上。 两靥生愁,神色戚戚,如墨的眼瞳里似是藏了万千道不明的失落。 她喃喃开口:“所以,父皇看似最宠我,实际上最爱的还是皇兄。” “你这孩子,从小便是要天上织女的衣裳朕都要给你找来,如今却说这样的话,当真是伤父皇的心。”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却自怜般的笑起来:“小恩小惠不断,大是大非却由不得我做主的爱么?” “江禾!”江晏扬声打断了她大不敬的话,“不该同父皇这般说话。” “我可以去。”她抬起头,失了惯有的天真与娇态,脸上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我要裴渊和我一起去。” “你叫他做什么?”江晏微愠道,“你没有发现,你和他走得太近了吗?” “那又如何?”江禾一反常态,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们,“我是有婚约的人,影响我的名声了是吗?” “放肆!”高居主位的皇帝终是听不下去,喝断了她,“你说的那个裴渊是谁?” “国子监新来的先生。” 江晏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道:“回父皇,是前几日刚刚上任的国子监官员,在今年的科考中成绩还不错,便调去小木屋了。” “是谁家的孩子?” “无父无母,只道是从边陲小村赴京赶考的,吏部也未曾查出什么。” “罢了,”皇帝扬扬手,“既没什么背景,由着她吧。” 她眼中仍有着层层水雾,眼神却异常坚定,行礼道:“多谢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 刚一踏出殿门,侍女小叶便迎了上来,见到自家主子明显哭过的模样瞬时紧张不已。 “小殿下,这是怎得了?” 江禾摇摇头,大步朝昭阳宫的方向走去,小叶忙从别人手中接过伞,急急地去追。 “小殿下,奴婢备了马车……小殿下,等等奴婢!” 夏日的烈阳透过她薄薄的碧霞银纹衫,直照得她雪白的肩臂染了片片红晕,惹得她生疼。 她一向是爱哭的,茶烫了沾到指尖会哭,不愿读书会哭,甚至有半分不满意,泪珠都会从她那灵动的眸中盈出来。唯独此刻,她切切实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也切切实实是干涸的。 如坠冰窖。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寝宫,苏欢远远地望见她的样子,一溜烟地便跑过来握住她的手:“江禾?江禾?你别吓我呀!” 小叶对上苏欢询问的目光,也一脸焦急地摇了摇头。 “禾儿,你先坐。”苏欢忙不迭地扶她回到了晨时的软塌上,又将准备好的消暑冰茶倒好一杯,“不着急说啊,不着急,先降降温。” “欢欢最好了。”她麻木地应着,将冰茶一饮而尽。 听得动静,裴渊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身雪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落在了江禾眼中。 “你会怪我吗?”她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到,裴渊却还是捕捉到了。 “为何怪你?” 江禾抬眼去看他:“父皇的确是命我与那太子见上一见,但我却要求你随行。” 她确是有些擅作主张了,甚至也没有问上一问,只是在那般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刚刚相识的他。 就好像,冥冥中她就该依赖他一样。 “无妨,既然小殿下开口,臣愿意走这一趟。”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裴渊仍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说出的话却含了几分温柔。 “不过,国子监很快就要夏考了,小殿下待考完再出发,也是可以的。” 她点头应下:“好。” “不是,夏考冬考什么的,你不是一向能逃则逃吗?”一旁的苏欢却跟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还有,你为什么不带我,我生气了!” 江禾见她不服气的模样,恢复了些笑意:“你吃醋啦?” “对啊!” 苏欢叉着腰站到她面前,刻意挡住了他们二人的视线。 “你爹才不会让你走呢,我要是说了,他下一秒就要跑到殿里哭天抢地。”江禾调侃道,“你可是尚书大人的宝贝。” “行了行了,你可别开我玩笑了。”苏欢嗔了一句,见她心情好起来,复道,“我进宫真的太久了,得先走了,问起来就说我来找裴先生补功课啊。” 裴渊淡淡应道:“嗯,裴先生身残志坚,缠绵病榻仍不忘教学。” “对对对,还有禾儿开心点,我明日还来找你——”苏欢的声音扬在风里,渐渐远了。 裴渊似是不太习惯这般吵闹,微微叹了叹,挪到她跟前为她续上了冰茶:“和陛下起争执了?” “有点。”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我本来不想去的。” “我明白。”裴渊摩挲着青鸾白瓷瓶中开得正艳的时令花,“长大了,多少会有些身不由己。” 他如崖上冰雪般清冽的声音,在她心上泛了些涟漪。 “我们之前……认识吗?”她没来由地问道。 裴渊手一顿,神色如常:“臣与小殿下也不过见了几面,若是让小殿下觉得熟悉,倒是臣的幸事了。” “也是。”江禾笑了笑,“先生快些去休息吧,过几日还想听先生讲课。” “那,臣便先告退了。”裴渊拱手行礼,小叶忙赶来搀着他,行至门前时,他轻声道,“开心些。” - 日月更替,数不清的时辰流转在岁月里。 裴渊身子虽弱,被精心调理了几日,倒也很快回国子监就职了。 暑热时期的午后,正是花草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江禾难得地没有伏在书案上补觉,一字一字地将他说的记了下来。 “倒也不必逐字记录,重在理解。”裴渊看着课毕后还一路跟着他到书房的小公主,无奈地接过她的卷册。 “我很笨,我记不住,所以要抄下来。”江禾圆圆的眼睛写满了炽热的真诚,直叫他忍不住移开目光。 “无妨,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 “好呀!”江禾轻轻勾住他的袖子,雀跃起来,“那我就常来你的书房了。” 裴渊的宽袍大袖几乎要将小小的她整个笼罩在里面,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倒真是让人不由得想抱抱她。 “你为何……这般喜欢粘着我。” “我讲义气呀!”江禾甜甜道,“我说了,以后你的课我都听。” 裴渊微微勾了勾唇角:“小殿下不闹情绪了?” “还是有点不开心。”江禾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所以想在先生这里待一会,在先生这里我会暂时忘掉这些。” 裴渊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些距离,正色道:“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情做不到也不必强求,无需逼迫自己。” 书房边清澈的水池里,一尾鱼儿轻巧地跃出水面,片片水花便落在末端的山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是被铺上一层耀眼的金粉。 “你总会成长起来,也总会对自己的人生有话语权。在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委曲求全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江禾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只觉鼻尖一酸。 “谢谢先生宽慰我。”她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再开口便有几分撒娇意味,“先生抱抱我,我就会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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