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怎么说?” 安素雪平安归来的消息告知家里后,安杏花激动的又哭又笑,陈山跌坐在椅子上,竟然哭了。嫁人的陈香玉得了消息赶过来,红着眼睛道:“死丫头,不知道早点告诉家里。” 话是这么说,她转而就道:“娘,现在外面世道乱,还是暂时别让安安回来了,路途遥远她一个小姑娘恐怕不妥,不如等安定下来后,让季飞白和罗文一起送她。” 所以家里传了消息,让她暂时呆在安全的地方。 季飞白清楚的记得消息来的时候都已经冬天了,因为那时候安素雪第一次给断手的士兵看病,手断了一半,士兵早就昏死了,半条手臂耷拉着,血流了一地。 收到消息的季飞白立刻赶来,途中还去把苏墨儿请过来,想让她处理。只是俩人到了之后才发现,脸色惨白的姑娘抿着唇,神色认真,正在给那位士兵缝线。 她竟然将手缝了回去。 苏墨儿笑着对季飞白道:“她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后来那位士兵的手恢复的不错,虽不能拿重物但瞧着和正常人差不多。 他亲自感谢安素雪,还要跪下磕头。 军营里到处讨论着这件事,大家明里暗里都在夸安大夫,走在路上的季飞白与有荣焉。 “家里都挺好的,香玉姐有了喜事,小竹子开始启蒙,医馆的生意虽然没有之前好,但维持生活没问题。” 信里还说,留在当地的士兵每月都会给他们钱,说是什么士兵安家费,但隔壁的罗家就没有,问安素雪怎么回事。 “我娘会不会猜到那笔钱是我给的?”她当了随军大夫,每个月都可以领钱,因为大夫在军中备受尊重,允她特殊行事,将本该给她的俸禄给到家里。 “你不是没说随军的事情吗?那应该不会。” 安素雪还是觉得不稳妥,侧头看他道:“你有时间给家里传个消息吧,就说那些钱是你的赏银,如此一来,他们也不会胡思乱想。” 没敢告诉家里随军的事,就怕他们担心。 季飞白一口应下,说没问题。 不知不觉,竟要走到安素雪的住处了,他将步伐放缓,可这条路总有尽头。 “明日……” “明天……” 俩人异口同声,又都停下等对方说话。 安素雪笑弯了眼睛,季飞白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先说。 “明天主帅说宴请大夫们,你也会去的吧?” 季飞白挑眉。 他竟然不知道此事。 “去,明天见。”
第98章 这次宴请只有大夫们,季飞白既然承诺了安素雪,便也想去赴宴。想来想去,只能去找董岩,听他说完,董岩笑的合不拢嘴。 “你到底年轻啊,嘴硬的厉害,行吧,我去找主帅问问。” 当然不会单独加季飞白一个人,宁镇山让其他将领也来赴宴,美曰其名犒赏下属。 城中最大的酒楼被包下,大堂放了六张桌子,众人各自落座。 苏墨儿叫安素雪挨着她坐,因为位置不好,她正好背对着季飞白。这里的将士等级甚高,都尉算是最末等,其他人敬酒,季飞白只得接下。 安素雪这桌都是女大夫,大家只浅尝一口青梅酿,辣后带着一点酸,回口是甘甜滋味。喝的脸热,转过头才发现苏墨儿不知道何时离席,或许是出去吹风散散酒气,安素雪便也起身。 不远处的季飞白瞧见后欲要跟上,被醉醺醺的董岩拦住硬是要喝两杯,他只能看着安素雪身影消失在门口。 天色已晚,酒楼处处都有士兵把守,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后院布置的春意盎然,就是为了给客人赏景用,因此假山嶙峋,雅趣十足。 安素雪停在水池旁,看着里面游动的锦鲤,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也是听士兵们闲聊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的皇帝换成了谢骧。刚开始认识他时,他只是对门腿脚不便的富家贵公子,后来身份变成了王爷,再后来,竟然成了皇帝。 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身材纤细,蹲下一动不动,身形恰好隐在岩石后,所以来了两道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完全没看见安素雪。 “多谢解围。” “只有口头道谢吗?” “那你还当如何?” “苏墨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当年的那个野种,现在在哪?” “宁镇山,你疯了!” 安素雪竖起耳朵,一下就听出来两道声音属于谁。一个是苏墨儿,一个则是主帅宁镇山。 俩人好像就一个问题发生了争执,安素雪觉得自己好像在偷听一样不大好,便打算走。可她蹲的太久脚麻了,刚要起身就头重脚轻,眼看着要往水池子里栽,忽然腰间一股力将她拽回来,再然后,就被一条胳膊固定在怀里,背靠着身后人的胸膛,春日薄衫,精壮的年轻人热的像是火炉。 安素雪张嘴,身后的人捂住她的唇,凑在她耳边吐息如兰。 “嘘。” 那边苏墨儿和宁镇山似乎因为什么争吵起来,安素雪不知道苏墨儿胆子竟然这般大,骂宁镇山是混蛋云云。因着躲在假山后,所以看 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苏墨儿骂人的声音,宁镇山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骂人的苏墨儿突然噤声,再然后就听见“唔唔”声。 刚开始安素雪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再然后,便是奇怪的声响,好像女子痛苦忍耐,咬紧牙关发出的声响。 安素雪不明白了,这是怎么了?她侧头看身后之人,季飞白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他将两只手举起来,直接将安素雪的耳朵堵住。 如此以来,她便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季飞白松开手。“好了。” “他们走了?” “嗯,我们也走。” 说完季飞白立刻松开人,状似随意的整理自己的衣衫,耳朵上的红晕像是水墨,一路往下,他露在外面的肌肤俱是红彤彤一片。 “不用回去,直接回家。”他大跨步走在前面,“其他人也陆续离席了。” 吃醉酒的人由士兵送回去,头脑清醒还能自己走的则随意。俩人走出酒楼,夜深露重,街道上无行人影子,不一样频率的脚步声响彻在夜色里,一前一后的身影逐渐拉平,是落后的安素雪小步追上来。 “你吃醉了吗?” 说着抬头看他,月光如水,照亮他硬挺的侧脸,五官深邃的人侧脸也是赏心悦目的。 季飞白嗤了一声。“我怎么可能醉?” 安素雪轻哼。“我可是见过你醉酒的样子。” 受伤的、张狂的、醉酒的、少年肆意的……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季飞白,年少相识的好处便是见过对方最落魄的样子,相知相熟,一起成长。 季飞白勾唇笑了笑,之后便无话,不过地上的两道影子越挨越近。最中间两只手的影子慢慢交叠在一起,紧紧相握。 …… 草长莺飞,春意萌动。如今正是春种的好时节,同时也是进攻的好时机。 安素雪不懂战事,只知道又要打仗了,他们这些随军的大夫还算好,当前方打仗时,他们只需要在安全的后方熬药治疗士兵就好。 战线吃紧,军营里的大夫俱是连轴转,伤兵们一个个抬下来,有的只剩下一口气,求生欲让伤兵们牢牢抓住大夫们的衣角,他们想活下去。 见惯了肠开肚烂的场面,也见过身体被斩成两节的尸体,如今的安素雪已经能神色如常的给伤兵看病,不过当面对奄奄一息的士兵,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她眼神黯淡,蹲在那伤兵面前陪伴最后一程。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伤兵方才还瞧着活不成,这么会儿不知怎么回事,瞧着脸色都好上许多,说话也清晰不少。安素雪明了,这是回光返照。 “安大夫,我想吃糖。” 军营里连荤腥都少见,更别提糖了。可安素雪点头答应下来,还温声道:“好,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安素雪朝自己的帐子跑去,于床底下找到一个盒子,里面是她之前做好的药丸,其中便有一瓶山楂丸。解腻化食,这东西在军营里根本用不上,因此束之高阁。 她紧紧握着瓶子立刻一阵风似的往回跑,然而,还是晚了。 那个士兵瞪大眼睛,已经咽气了。 跑的粗喘的安素雪缓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士兵被抬走。既然死了就不能呆在伤兵营,要腾出地方给其他需要的士兵。 “等等。”安素雪追了上去,将那瓶山楂丸塞进死者怀里,自言自语道:“你带着走,路上吃。” 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士兵,晚上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战争为普通人带来什么?安素雪不懂,也想不通。 深夜,忙完最后一个伤兵的包扎,她拖着麻木的身体往回去,其他大夫们也陆续往帐子返,来不及清理倒头就睡。安素雪睡不着,就坐在外面篝火处坐着,随手将木头扔进火堆里。 “人就和木头一样,燃烧一生最后变成一堆灰烬。” 身侧的人影宽大,将娇小的安素雪罩住,他递过来一碗热汤,道:“暖暖身子。” 春日乍暖还寒,夜里冷风袭来,让人手脚冰凉面色发白。 “谢谢。” 一碗普普通通的热菜汤,难得里面飘着几块鸡肉。听说那些将领们是开小灶的,安素雪估摸着这是季飞白自己的夜宵。 “你吃了吗?” 他早上就出去,夜里才回来,倒是没看见身上有伤,但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浓重的血腥气。 季飞白淡淡的应了一声,明明今日是打了胜仗,但他好像心情不大好,琥珀色的眸子盯着火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喝完汤暖了身子,季飞白叫她早点休息。 翌日天不亮,安素雪终于知道他为何闷闷不乐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宁镇山被暗算,两只利箭穿透他的胸腔,伤及心肺,恐怕…… 安素雪到的时候,帐子里血腥气浓重,躺在床上的宁镇山前几日还同他们喝酒,不拘小节,肆意洒脱,而现在却是面若金纸,恐怕时日无多。 床边苏墨儿脸色惨白,像是霜打的花儿蔫了。见到安素雪,她别过头擦了下眼泪,再转过头时眼神坚定。 “安大夫,请你帮忙为他看诊。” “我……” 苏墨儿的医术远在她之上,如果她没办法,自己更不可能治得好宁镇山。但对上苏墨儿殷切的目光,安素雪点头。 总要试试,不能直接放弃。 但诊脉之后脉象微弱,显然已到末路,无药可医。 安素雪摇头,起身退到一旁,苏墨儿不相信,她过来握住安素雪的手道:“安大夫,我们先别放弃,试一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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