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摇摇头:“姑姑,我不是将军,这事我们将军吩咐了,不叫我们管的。” 姚章青听了,在后面清了清嗓子,那两人一听,都回过头来,见是她来,那宫人忙道:“将军来了,我才去传口谕,陛下让祁王殿下先回去,可是殿下却说要跪到陛下见他为止,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章青笑道:“姑姑只管回去复命就是了,殿下要跪着,我们不好赶的,若陛下一时心软了,不就能召见了?” 那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于是点点头,转身往宫里走去了。 等她走了,姚章青回头看还有几个当值的侍卫转头往祁王跪着的那里张望,厉声喝道:“张望什么!都给我老实站岗,西内宫门口的事,都给我当没瞧见!” 说完沉着脸,从东侧甬道出宫去了。 自从姜严著把姚章青从蜀军调到禁军,这一年半的时间,她从开始的神策军副将升到了右翊卫中卫将军,后来又升了左右翊卫大将军,这中央禁军分为内外两军,内禁军称六卫,外禁军称御林军。 这六卫即左右翊卫、左右骁卫和左右御卫,都在上阳宫内部当值,外禁军的御林军,则又分为神策军和虎贲军,分别负责皇宫外围和洛阳城内外的安全。 出于避免遭遇内部谋反的考虑,整个中央禁军并没有一个统管将领,而是各军单独听令于皇帝,并且各军挑上来的人也多属于不同阵营的,以免合谋于宫禁不利。 所以姚章青如今虽已升做大将军了,但实际在宫禁内围,也只是负责西面几处宫殿,其他内卫的领地,她还没有权力过问。 不过这日说来也巧,这祁王原本是跪在提象门外的,宫人传了口谕他也没走,担心再跪下去等天亮了被朝臣看见不好,所以那宫人好说歹说,请他进到了西内宫门跪着,随后又进宫通报了一回,口谕没变。 那宫人后来也没再出来,反正在内宫门,外臣看不见,只好由他跪去了。 姚章青的左右翊卫正是负责西内宫门和西侧殿宇的,所以把祁王这一幕幕看得真真切切。 她出宫之后,先回到自己宅子换了身夜行便衣,随后从后角门悄悄出去,绕过了城内值守士兵的巡视路线,往随园的后角门走来。 姬燃先前已收到了她的消息,所以派了人在这边等她,及至接她进园,在花厅上坐了,听她说了这一晚祁王在宫门口的行径,微微一笑,“不错,这事已成了八分了,这可真是多亏了那两封书信。” 原来凰平帝先前派去苏州查御船爆炸案的那名亲信,在沈家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虽然事情捋清楚了,也知道当年的确有祁王参与其中,但证据早已被毁了。 正在苦于无证的节骨眼上,姬燃从洛阳送了两封信出来,让姚章青派心腹人秘密送给了姜严著,又由姜严著派人送去了苏州,在一处不经意的地方,“不小心”被凰平帝的亲信发现了。 这两封信,是废帝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写的,一封给沈家,一封给祁王,清楚明白地写了炸毁扬州御船的计划,还盖了他的私印,真正的铁证如山。 姚章青笑道:“也是殿下厉害,能在永宁宫保存的废帝旧物里发现这两封信,趁着豫王开府搬出宫的混乱,叫我轻松得了手。” 姬燃拿起茶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第126章 心软 姚章青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微那里必然能处理好的。”说完她又有些好奇,“只是我没想明白,废帝写给祁王和沈家的信, 怎么会收在宫里呢?” 姬燃冷冷一笑, “信本来是送出去了的, 事成之后,他又收回来了, 大概是怕流落在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收回来之后本应该烧毁的, 不知他怎么想的,就那么留着了,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废的那日吧。” 随后她放下茶杯,又轻叹了一声, “好在妘娘娘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上次姬青生病探望时,让身边的人过去偷偷翻找到的, 这两封信和一堆其他日常信件都收在一个匣内, 看锁扣还不曾被人打开过。我本想着,能翻到一点点跟御船和祁王有关的东西就足够了, 谁知竟找到了这个。” 姚章青点点头,“这也是天意如此, 但不知陛下那边准备怎样处理这事。” 姬燃思忖片刻,缓缓说道:“皇奶奶知道真相, 必然动了大怒了,没下旨意, 也不肯召见, 大概是真的失望至极, 唉,想到这里,我心上也不好受。” 话毕她本有些眼圈泛红,随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罢,储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既生在皇室,这些都是原该面对的,嗟叹无益。” 随后姬燃见天色已晚,姚章青第二日一早还要往内宫当差,于是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姬燃便送她出来,临别前又叮嘱了她两句,见她离开角门,才转道回房。 祁王姬山果然在西内宫门口跪了一整夜,到凌晨时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有宫人见状,忙招呼人要叫祁王府的人来接回去休养,不想刚扶起来,便有内宫的宫娥匆匆走了出来,“且慢,陛下召祁王殿下入内。” 那几个将姬山扶起来的宫人,见他仍旧昏迷不醒,一时面面相觑,“这……如何觐见呐?” 那首领宫娥招呼了几个人,拿了一个春藤长凳来,将姬山抬到上面,然后带着他直接从西内宫门进去了。 进门前,她回头对那几个门口的宫人说道:“下面的事就不归你们管了,在这儿瞧见的事,别出去瞎嚷嚷,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姑姑慢走!” 等众人目送她们走远,才聚上来将宫门关了。 这西内宫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没过多久,东方红云漫天,日出朝霞。 姬山被宫人安置在了西内宫门附近鸣鸾殿的暖阁里,到了辰时初,凰平帝坐着御辇过来瞧了瞧。 此刻他还没醒,腿上被御医敷了些药,两边膝盖都跪肿了,左边那条腿因有旧伤,平日里走路也使不上力气,所以看上去要比右腿细些,有那么几分不协调。 凰平帝坐在榻边瞧了瞧,又想起他左腿上的伤是当年扬州御船爆炸时留下的,那时候御船上一片混乱,是这次子不顾腿伤背着她从船舱里逃出来的。 她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慢慢离开了暖阁。 等凰平帝仍旧坐在御辇上往后殿走时,路过观风殿侧边的甬道,见观风殿外一片空荡荡的,遂摆手停下来,问一旁的宫人:“朝臣还没进宫吗?” 身边宫人走上前禀道:“都在观风门外候着等旨呢。” “啊……是朕忘了时辰。”她刚想命人开宫门准备朝会,随即又停住手,想了一想,说道:“出去传朕口谕,叫众人都回吧。” 此时众臣列队站在观风门外,已有半个多时辰了,众人不敢交头接耳,只是微微回头互相看着,不知宫内出什么事了。 不一时,才有宫娥从里面走出来,传了凰平帝口谕,说朝会取消,各位大人请回吧。 凰平帝如今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月间总有那么两三日会因精神不济取消朝会,这本也是常事,许多朝臣在门外站着的时候,就料到了,也没敢多打听,朝大殿方向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观风门是观风殿外的一道宫门,众臣要从这里走一条甬道出去,直至提象门出宫。 此时众臣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着,尚书仆射妘萧文因官位高,一向站在最前面,离宫时是最后走的,又因他有些年纪,腿脚也不甚好,站了半个多时辰,行动起来有些迟缓,所以在最后面慢慢地走着。 前面有个妘萧氏一党的中书侍郎,见妘萧文走在后面,也放慢了脚步,见前面人都走远了,才走到妘萧文身边来,悄悄搀着他说道:“老太师,听说昨夜祁王进宫了,在内宫门跪了一晚上。” 妘萧文半晌没言语,一直走到提象门附近,才缓缓说道:“不该议论的事把嘴闭严实了。” 姬山在鸣鸾殿的东暖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了,身边守着他的宫人,见他醒了,忙端着水上来问道:“殿下醒了?觉怎么样?” 说完又忙回头命人传太医来,姬山清醒了片刻,四处看了看,刚张口要说什么,忽觉口舌干燥,喝了一口水,才有气无力地问道:“母亲陛下来过了吗?” 凰平帝走时有过吩咐,所以那宫人低头没答言,片刻后只说:“陛下打发了人来,说等殿下醒了,送回王府休养。” 不一时,又有太医进来给他把了脉,见他精神尚可,只是腿脚还有些不便,说道:“殿下还应该卧床休养才是。” 听宫人和太医这样说,料是凰平帝仍在气头上,姬山叹了口气,“罢,我即刻离宫。” 等宫里派的人将姬山送回祁王府,才有宫娥过来宣陛下口谕:“祁王姬山,殿外失仪,着令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因他此时下不了地,所以只在床上谢了恩,请人好生将那宫娥送了出去,他只是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当日下午,长信殿又传出了一道旨意:“褫夺废帝郢王谥号,降为郢昏侯,即日迁出皇家陵园,改葬侯爵陵寝。” 这消息一出,朝中登时一片讶然,废帝已经殁了好几年了,突然被降爵迁棺,许多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而其中知道内情的那些人,也正在思量接下来朝政的走向,以期提前做好安排。 妘萧媚是这日父亲从宫内回来,才知道此事的,她立刻猜到,一定是苏州沈氏的事暴露了,虽然她当年在废帝身边伴驾,但对从前的御船案也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道祁王也曾牵涉其中,直到最近才打探到许多内情。 因她希望维持住祁晋二人的平衡,所以在此事上,她一向是倾向于帮着祁王掩盖此事,并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小小的打压一下晋王,以限制她在洛阳的势力范围。 今日旨意一出,妘萧媚大觉不妙,她此刻跟父亲妘萧文,正坐在棋室里品茶对弈,她落了一颗白子,轻声叹道:“这次祁王恐怕是保不住了。” 妘萧文捻着一颗黑子,犹豫了许久,才落下棋子,随后摸着胡须摇头说道:“她是皇帝,也是母亲,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剩的这一个,难保不会心软。” 妘萧媚低头想了想,的确,如果真的因此震怒,不会单只下旨褫夺废帝谥号,却令祁王闭门思过,于是她点点头,“若能保住祁王不被废,还能使他远离储位是最好的,毕竟我们还需要他拖住晋王。” 这夜的洛阳城内,也不止妘萧氏一家在揣摩圣意,朝中各党派这日晚间都有小聚,悄悄议论白日里的这道旨意,许多达官贵人的园子侧门,都点着灯,不时有人坐着车彼此拜访,托人改换门庭的,与祁王府生意有瓜葛需要割席的,都在低调而忙碌的进行着。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