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对姞项玉说道:“你也先去吧, 我和丹羽有话说。” 等众人都退出了营房, 姜严著叫姚章青坐在对面榻上,问她道:“依你看,我们应该何时出兵落月岭?” 姚章青说道:“越快越好,按照知意的情报,他们这两天开始往落月岭增兵,想来补给没有那么充足,无法支撑他们久驻落月岭,只是在此中转。所以他们一定会尽快派兵前来试探。我们应该尽早出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姜严著深深点头:“我也是这样想,那你觉得,派多少人前去合适?” 姚章青沉吟片刻,说道:“山岭内虽只有五千人,但吐火罗边境屯驻的五万大军随时可能东出支援。我们带来的西征军一万五千人,陇右本地军四万人。此次可以带上一万西征军,再带两万本地军,应该就够了。” 姜严著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带五千西征军,再让阿玉帅一万本地军,明日就出发。你留在碎叶镇,继续督促余下将士操练。” 姚章青听了,马上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两分:“我可以留守,但五千西征军太少了,将军好歹带上一万人去,我才放心。” 姜严著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很犹豫,但她思虑再三说道:“比起落月岭,我其实更不放心碎叶镇,所以才要你留在这里。” 姚章青想起之前姜严著对哈孜的猜测,立刻会意:“眼下境况确实艰难,我们不能为了打落月岭,冒丢失碎叶镇的风险,由我在这里守城你尽管放心,只是…” 她仍是坚持道:“就算不带一万西征军,也至少带个八千人,否则我实难从命!” 姜严著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又对她说道:“我对哈孜很不放心,但目前我们立足未稳,暂时不好动他。我明日先将他打发走,你在城中细细留意他的部下,看看有没有机会在我回来后,把他从陇右军中剥离出来。” 姚章青微微一笑:“明白。” 姜严著正好抬头看她,发现她眼中也布满了血丝,知道这几天她白日里忙着练兵,晚间又要巡营,事事亲力亲为,十分辛苦。 她从桌后面站起来,走到姚章青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事情虽多,咱们也得一件件做。若把你累坏了,我还能倚重谁呢?” 姚章青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将军器重我,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阿玉倒要往后站,我怎敢叫你失望。” 姜严著轻轻将身子靠在大案边上,抱着一双手,叹道:“阿玉在战场上是个猛将,但他心思过于简单,军中的一些弯弯绕绕,他弄不来。知意倒是个好苗子,但还太年轻,需要再历练。还有一个人,我瞧中了,这次准备让她跟着你一起留守,你也留些意,栽培栽培。以后带出几个人来,你也好腾出手做更重要的事情。” 姚章青听她这样说,眼珠一转,问道:“我猜你说的这人,是禁军来的妘花广不是?” 姜严著拊掌一笑:“知我者,丹羽也。” 她二人说完这番话,姜严著见天色太晚,便送姚章青出了营房,各自吹灯安歇不提。 到第二日,姜严著一大早来到校场,观看西军操练。她看见哈孜也站在一旁督练,便让亲兵去叫了他来,请他在台下帐中相见。 哈孜来到帐中,姜严著笑眯眯地连声请他坐在对面,颇为关心地问了几句近况,他也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作答。 随后姜严著又问道:“于阗镇的守将妫谌英,此人你可熟悉么?” 哈孜答道:“他是敦煌人,祖上从前是中原来到西域做生意的,为人倒是很爽朗热情。我虽与他不十分相熟,但关系也还可以。” 姜严著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我有件事要劳烦你,咱们碎叶镇如今粮草时常短缺,需要于阗镇来运粮。我刚来到这,日后还要多仰仗他们,所以还是得有些表示。只是我军务繁忙,无法亲自去过去拜见,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个统帅够这个资格,所以想请你代表我,去于阗镇走一趟,不知你意下如何?” 哈孜迟疑了片刻,随即欠身答道:“将军有令,莫敢不从,只是这路…” 姜严著看出他不太想去,只当做没看见,打断他站起来说道:“就是因为落月岭被占,我们后面需要于阗镇支援,所以此行事关重大。我看了地图,还有一条小路是从龟兹南面绕过去。我们这次从京城带了不少御赐之物,我挑几样,装上一车,你带着去,也显出咱们两军镇守望相助的情义。” 话已至此,哈孜不好回绝,也站起来答道:“是。” 姜严著又说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等下我就回去打点,你下午带上一队亲兵出发。尽量早去早回,西军还有很多事等你回来处理。” 哈孜原本对她说今日就出发有些疑虑,但听到她又催他早回,便打消了心中的不安,说道:“是,最快三日,最迟五日,我便能回来。” 姜严著心中暗想,有三日足矣,于是仍笑呵呵地:“好!好!” 等姜严著将送给于阗镇守将的礼物打点完毕,中午召集了身边的重要副将,还有哈孜的几个亲信部下,在营房内简单摆了两桌送行酒,下午一行人送了哈孜出城。 原本他只带了自己的一个副将和六个亲兵同行,姜严著在他临行前,又将自己的四个亲兵调拨给他,以示重视他此次出行。 等送走了哈孜,在傍晚时分,有一队姜严著事先安排好的侦查队,冲进城中假报信:“落月岭有异动,吐火罗军队正在往碎叶镇方向开来。” 哈孜留在城中的几个部下一听,当即慌作一团。姜严著召集了一众部将,说道:“吐火罗军得寸进尺,先占落月岭企图断绝我军粮草,如今又要前来攻城,真正欺人太甚!我们城中现存粮草紧张,断不能在此坐以待毙,我决定亲自带兵到落月岭一战。” 众人听罢,除知情的几人外,其余人无不骇异,尤其哈孜的几个亲信部下,更是连连摇头。这些年他们在西域面对吐火罗军,多是退避守城的思维,这种以攻为守的路数,实在是没见过。 姜严著也不理会他们几个,仍旧继续宣布接下来的部署,由她本人带八千西征军,姞项玉带一万陇右本地军,在天黑之后出征落月岭。城内则由姚章青做临时统帅,妘花广为守城副将,带领其余部将留守碎叶镇。 哈孜的那几个部下听说派他们留守,皆松了一口气,连连称:“将军圣明!”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兵已点完,即将出征的将士在校场上整装列队,寂静无声。 姜严著站在台上,向下环视一周,良久才开口说道:“此次出征,只为把吐火罗军赶出落月岭,不要求你们多杀敌,只要求你们服从指挥,牢记军令。旦有违纪者,我必严惩,听清楚了么?” 台下将士皆异口同声:“明白!”声音整齐有力,在校场上回荡不绝。 待吉时一到,城门洞开,姜严著同姞项玉,带着这一万八千人,有条不紊地走进了厚重浓稠的黑夜中。姚章青站在城头上,看着她们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才轻轻对身旁亲兵说:“关城门。” 如今西域已是深秋,但入夜后,温度竟和中原的隆冬时节差不多。 碎叶镇城外通往落月岭的路上,是大片大片的荒原,偶尔能看见一两棵光秃秃的树在地上立着,枝桠朝天空艰难地伸展着,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姜严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一个个被寒风吹得深埋着头。对于西征军这种从各军挑选的精英队伍来说,这并不算什么艰难的行动,虽低头前行,但将士们的每一步皆沉着有力。 可这对于懒散惯了的本地军来说,就有些难以忍受了,刚走出去不上三里地,就开始步伐凌乱,队伍也拖拖拉拉起来,甚至有人在后面低声抱怨。 姜严著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知道这短短几日的操练,很难对本地军的整体战斗力有什么质的提升。 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懒散兵也有懒散兵的可用之处。 于是她叫来姞项玉,低声吩咐了他几句新的部署计划。
第35章 首战 从西边吹来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 姜严著骑在马上,不时抬起头来观看地形。 西域的地貌,与她从前在蜀中和在燕东看到的完全不同, 那些地方的山多是郁郁葱葱, 层峦叠嶂。 而西域的山, 看起来都是光秃秃的,红棕色的尖顶石山一座紧挨着一座, 只有石缝间会有零星挣扎而出的小草, 紧紧地巴着石头, 像是怕被风吹跑一般。 这里时常会起风沙,一阵风来, 天地都是昏黄的,五步外混沌一片。待风停了, 山上, 地上,人身上, 全都罩着一层土,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土黄色,毫无生机, “荒凉”二字都难以形容这样的景象。 这已经是她们出发的第二个晚上了,白天她帅军在一处石壁下休整了半日, 傍晚才继续上路,眼下距离落月岭, 差不多还有三里左右。 她命令军队停了下来,吩咐各营千户道:“把你们的人收拢起来, 原地待命。” 身后的陇右本地军走了这两日, 早已是东倒西歪, 人是散的,队伍也是乱的。 那些千户和手下百户各自收拢点名,乱了半个时辰才将队伍列好。 此时早已有驻扎在落月岭的吐火罗军,派了斥候前来,躲在暗处观察她们。 看了半晌,那斥候回到古城大营,向驻扎在此的吐火罗大将赫里发报道:“约有一万人,由碎叶镇新上任的镇守使亲自率领,现在咱们三里外整兵。” 赫里发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窝深陷。下半张脸被又黑又密的胡子遮盖得严严实实。 只听他冷哼一声,神色鄙夷地说道:“我听说从他们京城里来的这个新镇守使,是个娘们?” 那斥候回道:“对,来的正是个女将。” 赫里发笑道:“带着那样邋里邋遢的兵,也敢前来挑衅,算她有点胆量,今日就叫她有去无回,生擒回去献给大王!” 这边厢,姜严著已率领一万陇右军来到了落月岭东侧的一个山口处,这落月岭也是石头山组成的,两面狭长山岭围起中间一片小小绿洲,所以岭内还有几处村落人烟。若从这个山口进入岭间,直行不到一里便可进入吐火罗军在古城废墟的大营。 此刻已有吐火罗军在山口处点燃火把,只等大营统帅一声令下,即可冲出山口,剿灭眼前这支有气无力的陇右本地军。 山口放哨的一个吐火罗军小头目,看着岭外的军队,颇为不屑,吊儿郎当地笑道:“这齐军换了统帅,也难得硬气一把,都敢开到咱们面前来了,这不得好好招待招待?” 过了半晌,那头目见姜严著骑马在阵前,也不叫骂,也不发令,一万人就在这山口静静列队,有些摸不着头脑,遂命翻译官喊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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