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能顺利跑进那片林子,就可以摆脱掉这支吐火罗军。只是眼下还有个问题,她感觉自己还是有点昏昏沉沉,所以没把握是否能顺利跑到那边去。 随后她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一股痛感,应该可以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咬咬牙,看准时机,用匕首朝着自己左上臂,猛扎了一刀。 此时麻药已经在渐渐褪去,这一刀疼得她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额头也渗出了汗珠,不过整个人倒是精神了不少。 她轻轻跳下马来,弓着腰,按照方才制定好的路线,朝那片胡杨林跑去。 姜严著的步伐很轻盈,虽然身上带伤,胳膊上还流着血,但并没太影响到行动,她不多时便跑到了林边。 进入林中后,她开始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甲胄,这一身实在太惹眼了,不利于逃跑。 头上红缨盔是早不知掉哪去了,左肩护甲也被打飞了,右肩上的护甲还在,她用刚刚被扎了一刀的手,艰难地往下拆卸。 花了大约能有两刻钟的时间,才把全身上下的各种甲片拆下来,这一路边拆边扔。 有好几个难卸的地方,她要反复去拽,手臂肩膀都有伤,疼得她呲牙咧嘴的,在这初冬天气,冒了一脑门汗,这会儿总算是都拆掉了。 她回头看着这一路掉落的甲片,苦笑着摇了摇头。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也不是她第一回 吃败仗,但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成这个样子,倒真是头一遭。 她没做太多停留,朝着与甲片掉落方向相反的林中走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回城是不大可能了,只能往东走,就近去俱蓝村,希望姒孟白的商队还没离开。 这天,姒孟白正在打点回城的行李,冬至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护卫队的队长腿伤总算是见好了,他忙吩咐其余护卫去套车装货,今日就要出发回碎叶镇去。 他在随身包袱里查点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的是一根镶蓝宝石的鹿角掐金丝翻书杖,他在甘达拉的一个商店里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想着,姜严著常常看书看账,这个翻书杖,又实用又精美,她一定会喜欢。 但是他还没想好应该以什么身份来送这份礼物,他应该将姜严著视为恩人?朋友? 他轻轻摇了摇头,算了,等回去了再说吧。 他把锦盒又装回随身包袱内,这时,他借住的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走进屋里,说道:“有个女子倒在村口,晕过去前说要找商队,村里就只有你们一个商队,你去瞧瞧?” 姒孟白听说,心下疑惑,但还是放下包袱跟着他出去了。 那汉子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女子身上受了伤,衣服上虽然到处都是血,但一看就是名贵料子,跑到这里寻你们,你们这起商人,不是骗了人家的钱吧?” 他不了解情况,便没答话,直走到村口,见此时已有不少人在那里围观。 他们拨开人群,他一眼瞧见歪在石头边上晕过去的女子,分明是姜严著。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忙赶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见微?” 没有回应。 过了一阵,姜严著迷迷糊糊地醒转,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东西驮着往前走,一晃一晃的。她心想:“我该不会又被吐火罗军抓回去了吧。” 但马上她反应过来,不,味道不一样。 她感觉自己此刻是伏在一个人身上,头枕在那人肩膀上,她能闻到他领口的清香,是姒孟白的味道。 但带伤赶路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麻药劲儿虽过了,但因失血较多,所以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 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贴在那人肩头蹭了蹭痒,便又昏睡了过去。 姒孟白背着姜严著到村中医婆家里,轻轻把她放在榻上,一旁已有医婆的孙女先来替她查看伤势。 这医婆家东小院本是用来收治病患的,好在此时并无病人居住在此,比较清静,姒孟白便花钱将这院子包了下来,给姜严著安心养伤。 他此刻正坐在外堂,一旁桌上的茶早已凉了,他一口没喝,只是不住地向内张望。 过了半晌,才见医婆在小孙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姒孟白一见,赶忙站了起来,问道:“婆婆,她伤势如何?” 医婆摆摆手:“无大碍,只是伤处颇多,须养些时日。” 姒孟白忙上前搀她坐下,听她慢慢说道:“脖颈有一处利器擦伤,右后肩一处箭头,方才我已替她取出,还有左上臂一处匕首刺伤,入肉三分,倒是不重,眼下顶要紧的是后肩上的箭伤,要好好用些药。” 说罢便吩咐孙女在一旁记录,她口述了所需药材,有用来擦拭创口的,有捣敷的,还有水煎口服的。 小孙女一一记好,姒孟白也起身连连称谢,送了她二人出屋。 姒孟白这才走进里屋,看了看趴在床上睡得正熟的姜严著。他知道近日附近有吐火罗人越境来犯,想必她是带兵前来抵挡才受的伤。 他叹了口气,将被子轻轻往上掖了一掖。过了半晌,医婆的小孙女提了一捅温热的药水来,给姜严著擦了擦创口,又敷上了捣好的药。 随后她又说道:“姥姥说了,今夜很关键,须得有人在这里守着,半夜很有可能会发起热来,到时候就得把这药喂她服下。”说完指了指外屋桌上一个小火炉里煨着的药。 姒孟白点了点头:“好,我今夜在这里。” 果然到了子时前后,姜严著开始发起热来,浑身滚烫,皱着眉,双眼紧闭低声呢喃,好像是做了什么梦。 姒孟白一直守在她床边,听她发热说梦话,忙站起来,要去外屋端药。 不想他刚一站起来,就被姜严著一把拉住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喃喃道:“神风,你别走。”
第39章 回城 姒孟白以为她醒了, 忙蹲下来看,但见她仍是双目紧闭,手烫得像一团火。 他看她实在烧得厉害, 担心没及时服药会有什么问题, 便将手往外抽, 但她力气很大,他越是用力往外抽, 她越是握得更紧, 只听她仍是反复说道:“神风, 你别走。” 姒孟白认识她一年多,从来没听她或她身边任何人提起这个什么“神风”, 他满心疑惑,又着急给她喂药, 只好趁她稍稍放松时, 快速将手抽了出来。 姜严著感觉到他抽走,便将手收回来, 眉头紧锁地抓着枕头。 等姒孟白从外屋将药端进来, 竟然见到她在睡梦中扑簌簌落下泪来,呜呜哭道:“神风, 你一定很疼吧?” 他忙将药放在一旁,拿起手帕, 在水盆里淘了一遍,上前来替她擦拭, 只见她脸上又是汗又是泪,他一点点用帕子轻轻地擦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他见姜严著渐渐安静下来, 便取过药碗来。因她右后肩有伤, 只能趴着睡,但这个姿势没办法喂药,他只好轻轻将她翻至向左侧躺,拿小勺边缓缓喂她,边用帕子接着。 一碗中有一半被吐了出来,但好在小医女走前说了:“喂药肯定会吐,吐也不打紧,能喝进去三成就行。” 等药喂完,果然发热慢慢褪去,姜严著又沉沉睡了过去。 姒孟白将药碗收拾了,又将几个被汗水泪水和药水弄湿的手帕子一条条洗了,添换了屋中的银碳,忙了半晌,才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熟睡的她,回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按说他一个还未成亲的公子,这样大剌剌坐在别人床上,若是叫他长姊瞧见了,必要训斥他一番。 但他总是觉得,呆在她身边时,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顾不上许多该守的礼节。 他就这样在她床边坐了一晚,直到天已大亮,他听见院子里有人喊他,他走出来一瞧,原来是护卫队的队长。 护卫队的人昨日听说将军受伤在此,便又将车卸了,仍旧回他们先前借住的人家住下,这日一早队长带了个部下来看视姜严著的病情。 姒孟白摇了摇头:“用了药,还没醒。” 那队长说道:“公子也辛苦了一夜,回去休息吧,我来换你。” 姒孟白担心他粗手粗脚,做不好这些事情,便说道:“等小医女来给她换药时,请她照看一会儿,我就在这外屋躺椅上睡一会罢了。这里有我就够了,她需要静养,你们仍回去等消息。” 队长见他坚持,也只得说了两句“注意身体”,便带人出去了。 等鸡叫了三遍,小医女才拿着刚捣好的药来,给姜严著换药。姒孟白在一旁说了昨晚的情况,小医女摸了摸她的额头,点点头:“没事了,且得再睡呢,不要吵她,也许要到晚上才能醒来。” 他听她这样说,便请她在此看顾一会儿,他好在外屋眯一觉。 不想那小医女摇摇头:“我还得给姥姥晒药去,你在外屋睡会儿没事,她还没那么快醒来呢。”说着提着药罐子轻快地离开了。 他想了想,担心自己睡去了,姜严著会有什么危险,便又叫来了护卫队的队长,带了八个兵来,在院里守着。 他这才放下心来,在外屋的椅子上躺了下来,但睡也睡不大好,迷迷糊糊地眯了能有不到三个时辰,他一醒来就赶忙进屋里来,看看姜严著醒了没有,结果发现她还睡着。 他走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但不知是不是屋里有点热,他摸着感觉她脸上汗津津的。 于是他又洗了快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正擦着,只见她轻轻睁开了眼睛,缓缓问道:“我在哪里?” 他一喜:“你醒了?我们在俱蓝村里。” 姜严著仔细回忆了一下,哦是的,是她从吐火罗的军队里跑了出来,来这里找姒孟白的。 她皱了皱眉:“口渴。” “我去给你倒水。”姒孟白赶忙放下手帕,去外屋接了一杯水来,慢慢扶她支起身子,只见她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完了一杯,递回给他:“再倒。” 他忙接过来,又出去倒了一杯,就这样里里外外跑了三趟,她喝了三杯水才缓过渴来。 姜严著喝完水,又趴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头晕得厉害。” 姒孟白笑道:“醒了就好了一半了,医女说了,刚醒时头晕正常,今晚也不必再换药了,明天你差不多就能坐起来了。” 她感觉自己趴着比坐起来舒服一点,便趴着轻轻和他说话,问他往西域去的见闻。 姒孟白见她精神好些了,也很开心,同她说了他们一行人,这一路上,怎么选地方扎营,怎么到的甘达拉,又怎么高价出脱了湖绸,又怎么买到的波斯毯,又讲了他们回来,队长如何受了伤,又如何找到这个村子,请到了医婆为他医治脚伤等等。 他讲得很精彩,姜严著也听得很认真,只是她此刻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所以趴着听会时不时睡过去,过一小会儿又醒来,姒孟白见她睡了,就停下来静静看着她,等她醒来,想继续听,他再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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