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憨厚笑道:“辛苦倒也不很辛苦,这一路走来,见到许多从前从未经历的景色,也是值得的。只是没有料到有这么远,我们一过完年就上路了,不想竟走了三个月。这第一回 我带着他们走一趟,也是过来看看公子,再往后让伙计来就行了。” 姜严著瞅了一眼姒孟白,笑道:“你家公子在我这里是座上宾,你不消担心。”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那掌柜的便叫伙计拿了年账出来给姒孟白瞧,大项由掌柜的一项项讲给他听,姜严著在一旁,许多内容似懂非懂,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讲了约有半个时辰,姜严著听下来发现丰乐钱庄去年收成极好,光靠一项北庭都护府马匹生意,还有一项江南湖绸的买卖,就赚了十万贯。 加上钱庄付给储户的利息也是市面上最高的,提钱也快,所以这一年里储户数量节节高升,整个钱庄所有储户加起来有个大几百万贯钱。 姒孟白将账本放回桌上,点点头满意地说道:“比我预期还要好些,看来咱们丰乐钱庄可以在西域开个分铺了,这次叫你多带了几个人,也是因有这样想法。如今商路已开,这里正需要个钱庄在此与中原做流转和借贷。” 说完他又转头对姜严著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如今矿山还未正式开采,等到采矿,运出,售卖,回款,快也是半年光景过去了,军营现下急等钱用,不如抵押一座山头给丰乐钱庄,马上就能支钱。” 姜严著听她这样说,眼睛一亮:“期限多久?利息怎样算呢?” 他轻轻一笑:“为期一年,不要利息。不过…后续这个山头的矿石买卖由丰乐钱庄来做。” 她哈哈一笑:“我明白了,你光靠这一项生意就够赚的了。行,来日找人估了价,我去找姚都护说,她一同意就签契。” 两日后,姜严著同姒孟白,还有掌柜的一同去了趟龟兹,见了姚苏锦,将矿山抵押一事向她禀明。 姚苏锦一听,这也是好事,当即同意,后命人估价,东侧一座小山头,裸矿石价值约一百万贯。 姒孟白当即拨了一百二十万贯给到安西都护府,随后丰乐钱庄也在龟兹免费拿了间铺面挂了牌。 这天,姚苏锦单独叫了姜严著私下密谈:“先前矿山杀降一事,祁王在朝中参了你一本,皇上有些不大高兴。眼下马上会有旨意到碎叶镇,你心里有个准备,但也不要太过担心。” 姜严著听了这番话,心情有些沉重,只点了点头,姚苏锦又宽慰了她一番,并叫她尽快回去,因姒孟白还有钱庄事务要处理,所以第二日一早她便独自回了碎叶镇。 果然两日后,有朝中使臣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碎叶镇,首领宫娥请姜严著召集碎叶镇所有将领前来听宣。 大营正厅已摆了香案,众将领黑压压跪了一屋子,众人只当是矿山一战得胜的嘉奖诏书,不少人还有些兴奋,只有跪在最前面正中央的姜严著心中有些打鼓。 那宫娥扫视一圈,见一片肃静,说道:“碎叶镇镇守使,征西将军姜严著听旨。”姜严著听见,立刻将身子跪直,仍低着头。 随后那宫娥缓缓展开圣旨,念道: “诏曰:杀降数万人,所为狂悖,震动京师,不详甚哉!使西域诸国视我为好杀之国,无半点上朝之怀柔,朕闻之怅然,本欲召卿回京,但思虑卿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哉?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卿当仍驻守西关,收复疏勒要紧,且应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事当引以为戒,着罚俸一年,以示警醒。钦此。” 作者有话说: [1]“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出自《三国志—吴书—吴主传》
第46章 生意 即使姜严著已有了些心理准备, 也还是被这诏书中严厉的措辞,弄得有些心烦意乱,直到诏书念完, 她仍是低头跪着。 这时那宫娥小声提醒她道:“将军, 可以谢恩了。” 她方才反应过来, 俯身拜道:“臣谨遵圣旨,叩谢皇恩。” 随后她直起上身双手捧过圣旨, 那宫娥走上前来, 扶她站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却没说什么。 随后姜严著叫众人都退下了, 并亲自送宫娥到早已收拾好的房中,请她稍事歇息。 晚间姜严著带着部分碎叶镇的高阶将领一起, 招待宫娥和众宫官在营中宴饮一番。 姜严著在席上面色如常, 虽然心中失落,只是奈何有宫人在此, 她不能做出一点对圣旨不服的反应, 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等送走了宫娥,她便将自己关在营房内数日, 只是吩咐姚章青和姞项玉照常带兵操练。 她在房中一遍遍反复读着那份圣旨,“收复疏勒要紧, 且应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军饷兵部只拨了一小部分, 其余的都要安西都护府自己想办法,所以她才想各种路子弄点钱来养兵。 但是凰平帝显然觉得她南打一下落月岭, 北收一下矿山, 有些不务正业, 她差她来西域,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收回疏勒镇,但姜严著何尝不知道呢。 又不给钱,又要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正是有些为难人了。 她又想着,这次杀降一事,姚苏锦在上奏时已加以遮掩过了,祁王还能以此事弹劾她,必定是西征军中那五千江南军区来的将士里,有他的眼线。 这次事情做的也并不机密,祁王会知道也很正常。 但她现下也不能因此就对西征军里那些江南将领动什么手脚,否则就是明显与祁王作对了,只能暗暗提防他们,这样一来,事情愈发难做了。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忽有亲兵在门外报道:“将军,城外有北庭都护府送来战马两千匹,还有安东都护府另送战马一千匹一同赶来,请将军亲去验收。” 她听前半句时,本想说就让姚章青去接收便是了,结果听后半句说安东都护府也送了一千匹战马来,有些意外,所以便站了起来:“好,我就来。” 等她带人到城外一瞧,果然一片高大精壮的战马,一眼竟望不到头。 马队正前方停着辆车,车顶一圈挂着安东都护府的帐子,她正要走过去瞧马车里坐的是谁。 只见一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异域风情浓厚的秀丽面庞,巧笑嫣然地看着她:“大姑娘!” 姜严著抬眼一看,竟是姜老太太的贴身女使轻吕。 她也赶忙走上去,拉住她笑道:“轻吕妹妹,这么老远的路,你怎么来了!姥姥还好吗?” 轻吕也笑道:“老太太一切安好,只是有东西交代我给大姑娘带来,战马行得快,倒也不觉着很远。” 姜严著忙着人去叫姚章青带人出来清点接收马匹,她则单独带轻吕回了大营。 到了她的营房内,姜严著关上门,给轻吕倒了杯热水:“这么远差你来,姥姥必是有要紧话给我。” 轻吕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女使之一,有要紧事差她去办时,甚至可以视如姜老太太亲临,当然除军中差事外,也常派她办一些私事。 从前姜严著在蜀中的时候,老太太也差轻吕前去看望过她几次,所以这次姜严著在西域见到她来,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轻吕将水一口气喝尽,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给她,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洛阳洒金街一间铺面的房契副本,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价值两千四百贯,正好是她一年的俸禄。 信封里还有一张花笺,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笔锋苍劲有力:“莫要灰心”,正是姜老太太的手笔。 接到圣旨时,姜严著只感到有些不服,倒没多委屈,但这房契和花笺却看得她鼻头发酸,看样子老太太已知道了诏书的内容,她轻轻叹道:“姥姥消息倒灵通。” “大姑娘,”轻吕笑说道:“老太太常说,人不跌跤,学不会走路。她让我告诉你,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官场,令人跌跤之事多而又多,你要慢慢习惯起来,往后才能走得稳,跑得快。她本想着,这次就全当是个教训,也没什么,但又一想,皇上令宫娥带人前来宣读圣旨,使你在众将面前没脸,担心你受委屈心里难过,还是赶着叫我来了一趟。” 姜严著点了点头:“我明白。” 随后她又留轻吕在营中住了两日,带她看了大营和校场,因她还要尽快回去给老太太复命,也不便久留。 这日姜严著在城外送她上了车,隔着窗子笑道:“我这里的境况你都细细看过了,到时候当着老太太也好有话回,请代我问姥姥母亲和姨妈们好。” 轻吕在车上点头:“好,大姑娘请多保重!” 送走了轻吕,姜严著慢慢踱步回营。路过校场时,她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操练,见整个校场气氛都有些沉闷。 这次矿山之战,只有知意在首战告捷之后,姜严著前去慰问得知是她带人取了哈孜首级,当场将她升做了千户,众人也都心服口服。 其余将领则都要等吐火罗军队撤退后再论功行赏,这次是十年来难得一次的胜利,既收回了一部分失地,又给了吐火罗一记重创。 众人本都盼着京城的嘉奖,以加官进禄,谁知皇上发来的却是厉声训斥,虽没罚到他们头上,单只罚了主帅的俸禄,却也是打整个陇右军的脸,他们因此多少有了些与姜严著荣辱与共的意思。 姜严著也知道军中私下不少人对圣旨颇有微词,是在替她鸣不平,但一想到此间还有祁王的人在,若被京城知道,又恐怕要疑她有异心。 所以她三番五次叫姚章青和姞项玉劝诫众人,不可再议论矿山一战。 这几日她没有在校场正式露面,军中的不平之声也渐渐消失,姜严著则想了许多接下来收复疏勒的法子,又不能过分杀戮,又要使其臣服,这可着实费了她一番脑筋。 这日,她先前派去吐火罗的细作回来了,所禀报的内容恰与她设想的相合,她十分满意,连忙带着那细作两人快马出了城,吩咐亲兵给姚章青留了个条子,便往龟兹赶来。 她带着那细作面见了大都护姚苏锦,讲了吐火罗与波斯的近况,等那细作先退出,又将想好的计策说与姚苏锦知道,二人在茶室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出来用膳。 待饭后茶罢,姚苏锦笑道:“贤姪只管放手去干,要钱要粮都有我。此计若成,功在千秋。”姜严著笑着点了点头,至晚方告辞出来。 第二日,她没忙着回碎叶镇,只吩咐让那细作先自行回去了,她则悠然往龟兹西市的丰乐钱庄走来。 此时京城来的老掌柜已回去了,铺中只有姒孟白带着两个干练的主管在忙碌,见了她来,忙请她进内室喝茶。 如今钱庄生意做的是愈发大了,姒孟白的名声也在商市传扬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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