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他原是姒太师的孙男,如今虽是财运亨通,到底只是从事末一流商贾,他世家出身,恐怕辱没母姓,所以只退而以父氏称呼,于是众人皆称“孟老板”。 姜严著闻了闻伙计端上来的这茶,她虽不大懂这些,也能喝出是中原来的上好官茶,她喝了两口,才见姒孟白从外间快步走进来。 她笑着放下茶杯:“孟老板如今成了大忙人,连我想见一面也难。” 姒孟白连忙拱手笑道:“见微这话,折煞我也!”说罢在她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怎么今日有空来龟兹?” 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我来接你回碎叶镇。” 这倒像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见他愣神,姜严著又笑道:“怎么,在这繁华的龟兹挂牌开了店,就不愿随我去边陲喝风了?” 其实在听到姜严著说要接他回碎叶镇时,姒孟白心中是有些莫名欢喜的,但他深知这位将军向来做事都有明确目的,甚少感情用事,所以他又马上冷静了下来:“可是又有新商路要开?” 果然见他这样问,姜严著也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想跟波斯国上层接触接触,谈些大生意。” 知道是因有正事要他办,才要接他回去,姒孟白不免心中有几分失落。但他又马上抬起头来,笑道:“既是这样,我自当随你回去。” 随后他出去交代了几句钱庄事宜,好在主管伙计都是老掌柜带来的可靠人,经营钱庄也都是好手,他不在这里也无妨。 于是第二日一早,二人各自骑了马,从龟兹回到了碎叶镇。 回到城中,她请姒孟白直接到了她营房里来,她们这次一别也有将近一月,姒孟白见房间内陈设一如往昔,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姜严著叫他在一旁坐了,笑道:“这次计划的是件大事,非孟老板亲自出马我不能放心。” 见姒孟白认真在听,她便继续说道:“我们先前开通的商路虽也有了些商队往来,但波斯国并不大看重,也是因为途中时常有吐火罗人从中牟利,使波斯收益甚微之故。如今我听说波斯国近日在西面扩张失利,损失不小,想来他们也需增添些进益。所以我想,不如和他们上层谈一谈,联手把这商路做起来,免得吐火罗又不出钱出力,又要从中占便宜,使我两国通商不便。” 姒孟白低头思忖了片刻,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双赢的事情,只是若前去波斯谈,我们这边需得派个使臣,不能像之前那样以商队前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 姒孟白问道:“使臣可有现成人选么?” 姜严著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使臣便在你面前矣,我亲自与你同去波斯走一趟,如何?”
第47章 波斯 姜严著择了吉日, 自己穿着中原文官的袍子,带着姚苏锦派来的一位都护府录事做副使,以及身着便服的姒孟白充做翻译。 还有一众亲兵扮成的使臣护卫队, 由知意带领, 一行十数人低调地从碎叶镇出发, 计划取道矿山北侧,绕过吐火罗边境, 前往波斯国。 她这次的身份是安西都护府参军事, 奉大都护姚苏锦之命, 前去拜访波斯国总督,她身上带着安西都护府签发的过令, 不过文书上的名字不是本名,而是以她表字化写的名字:姜见微。 此时已是四月份, 过了初春的风沙季, 西域终于开始平静了下来。 这天她们刚走过矿山一带,暖风和煦, 姜严著骑在马上, 感觉颇为惬意,只是身上的文官长袍宽大繁琐, 骑马稍有不便,给她添了一丝不自在。 姒孟白见她老是去扯官袍的长袖, 笑道:“既穿了这官袍,还是坐车好些, 不如同副使一起乘车吧?” 姜严著笑着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 就在她们说话间, 队伍后面五百步远处, 隐约有人探头探脑, 此地正是吐火罗边境处,姜严著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在她们后面盯着。 知意骑马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后面的情况,她不以为意地甩了甩马鞭:“无妨,让他们跟着就是了。” 就这样快马赶路,行了约有一个月,她们终于来到了波斯国的首都,进城前姜严著早已下了马,同副使一起坐在车里。 进城后,她们便径直往招待外国使臣的馆驿驶去,前面是波斯国的守卫带路,后面是她们的马车,姒孟白骑马走在马车一侧,知意则带众人跟随在后。 因进城前姜严著就已经坐在那车上行了一段路了,进城后因城内来往人多,马车时停时走,有些石子路又有些颠簸,进城走了不到一刻钟,姒孟白就听见有人在车里拍打车窗:“停车!快停车!” 姒孟白赶忙吩咐前面的人和赶车的快靠边停,他掀开车帐问道:“是怎么了?” 只见姜严著脸色煞白,手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她见车已停,又看姒孟白十分担心,断断续续地说道:“没事…停一会…就好。” 他见这样也是一惊,十分不放心地上了车,把车窗两侧放下的帐子都卷了上去,车内有风吹了进来,姜严著顿时感觉好了不少。 他见她脸色逐渐好转,心下明白原来她晕车严重,并未声张,只是吩咐前面带路的的守军:“我们的车轴因走远路恐怕有些松了,车内更加颠簸,请择平坦些的路走慢一点。” 随后他又将所有车帐子全部卷起通风,再度缓缓启程,又走了两条街才来到外使驿馆。驿馆官员给她们众人都安排了住处,姜严著将文书交给那官员,请他代为转交给总督府的人。 随后她们便在驿馆住了下来,这里的建筑和室内陈设与中原大不同,许多摆件都十分独特,其中更不乏一些异域画册,让姜严著颇感新奇。 因姒孟白懂得波斯语,也对波斯文化比较了解,便在一旁为她讲解。姜严著在驿馆这几日,听了不少波斯国的故事,尝了许多当地的美食,尤其这里的葡萄酒,最得她的欢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们在此一连住了数日,都没收到总督府的消息。 这日有知意手下的侦察兵回来报说,波斯国的老国王身体抱恙,总督一直在王宫侍疾未曾回府。 姜严著心道这可不妙,她之前就听说波斯国老国王身体不大好,连日需要总督在宫中侍疾,这怕不是个好征兆。 她此次亲自前来波斯,其实就是为了要挑拨波斯与吐火罗的关系,波斯西征不利,恐怕在东面会与吐火罗讲和以休养军队,若这二国讲和,她就很难有机会以最小的代价收复疏勒镇了。 所以她才想以东方商路利诱波斯,联手排挤吐火罗,从而挑起这二国的纷争,这样她才能趁乱,不费一兵一卒收回疏勒镇。 但若波斯国王薨逝,波斯政局动荡,一定会先稳住内部,不会主动参与外部纷争,那可就坏了事了。 这日晨起,姜严著正在馆驿餐厅和姒孟白对坐用早膳,桌上满满登登摆着熏肉肠、胡饼、骆驼奶,乳酪和不知用什么做的绿酱,还有各式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油炸点心,有塞了肉馅的,也有浇了蜂蜜的。 正吃着,忽见有一队士兵进到驿馆内,里外巡视了一周,便有领头的吩咐看管住驿馆各出入口。 这时驿馆的官员走了出来,同那将领说了一通话,神情有些激动,姒孟白走过去询问,那官员又同他说了一番话。 姜严著看着他们忙乱,都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想一定是宫中出了大事,果然姒孟白不一时回到桌前,对她说道:“波斯国王凌晨薨逝,首都全面戒严,不许出入。” 她嘴里正嚼着一个蘸了蜂蜜的油炸丸子,轻轻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在三日后,新国王顺利登上王位,首都解除了戒严,但出入仍查的很严,夜间还增加了宵禁。 她们还是没有等到总督的消息,听说老国王的葬礼安排在下个月初,总督大概要忙碌到葬礼结束,才能抽出空来接见她们。 在等回信的这段时间里,姜严著也没闲着,她命人去细细打探了一下这新国王是个什么样人,得知他年轻气盛,手底下都是些急于立功的新贵,想来她的计划还是能够继续进行。 另一边,知意的手下也收到了外围侦察兵传来的消息,吐火罗国派来吊唁的使臣队伍已经出发了,预计十日后就能到达这里。 她听后心生一计,令姒孟白悄悄买通了外使驿馆的所有上下官员执事人等,给吐火罗的使团预留了她指定的院落。 十日后,果然吐火罗使团如期抵达了外使驿馆,姜严著在这边院中,隔着一道她事先备好的幕墙,看着他们走进院内,这一行共总八人,一个主使,两个副使,五个侍卫。 等到波斯国老国王葬礼前一晚,姜严著吩咐知意带人悄悄给隔壁院落送了点“小礼”。 到第二日一早,各国使团都在规定的时间内,从驿馆陆续出发,乘车前往王城。 只有吐火罗的使团夜间中了迷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因驿馆执事人已被收买,早上也没人叫醒他们。 他们醒来发现误了时辰,都急急忙忙穿了礼服出来,不想驿馆的马车都已出发了,只能等第一批马车送完使团,再回来接他们,这导致他们来到王城时,典礼已经快要开始了。 那吐火罗主使见事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有些慌张,带人往外国使臣吊唁队伍后面疾走的时候,还不留神撞翻了一个送东西的宫人,忙乱了片刻才归入队伍。 这一小小的插曲自然没有逃过波斯国总督的眼睛,吐火罗名义上向波斯称臣,这次前来吊唁本应该站在前面属国使臣之列,可是他们来得晚,只能匆忙站到后面列国吊唁的队中。 这在波斯上层的眼中,是大不敬,意味着吐火罗有不臣之心,加之去年波斯与吐火罗边境起摩擦时,吐火罗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丝毫没有让步之意。 这一切都使得波斯总督,甚至新国王,对此大为不满。 葬礼结束后,又过了数日,姜严著才收到总督府的消息,请他们明日前往。 她们来到波斯首都一个月了,才终于办上正事,第二日一早,姜严著便穿好了官服,带着副使和姒孟白,前来谒见总督。 她们在富丽堂皇的总督府会客厅,等了约有一个时辰,才见西侧大门敞开,有几个人从里面退着走了出来,这时才有执事人前来领她们进到里间会客室。 姜严著领头走进里间,见内中四面墙壁皆是精美壁画,上方宝顶层层嵌套,整个房间高大宽敞,东西两侧皆有大窗,日光照进来,整个房间明亮华贵。 见她们进来,总督从办公桌后方站了起来,分明是第一次见,却仿佛见到老友一般,亲切招呼她们在西面长软椅上坐下。 这总督,络腮胡已是花白,看上去约有六十岁年纪,待众人皆落座,他才在西侧一个单椅上坐了下来,看执事人给众人都添了茶,他才挥手叫他们退下,只留下身边一个年轻翻译官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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