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姜严著也不好本人出马, 便顺势推荐了知意做主将, 让知意先回陇右军点五千她手下的兵,再跟着哈迪走一趟吐火罗。 她将这安排写成文书, 先拜送给兵部尚书姞闫心, 因先前已打了招呼,姞闫心便立即批完, 写成奏折上报给中书省。 因凰平帝已首肯,这道出兵令便没有耽搁太久, 便发了任命书给到知意,命她三日后带上吐火罗王子, 启程往碎叶镇去点兵。 近日因洛阳连着整个河南道,自从夏末就开始干旱, 到如今两个月竟然连一场雨都没下, 所以众朝臣都在忙着应付这一场百年难见的旱灾, 从洛阳及河南道附近粮仓分派赈灾粮,司天监则是在忙着解读天象,以预测旱灾何时能缓解。 因有这些事情忙碌,使朝中无暇顾及派兵扶持吐火罗这件小事,加上知意这次出征又属于秘密行动,所以她出发前只有姜严著私下为她送行。 出发前一晚,知意仍有些心里没底,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独自带兵出任务,但带着敌国王子跨越国境线,助其复位,这其中还是有许多边界模糊的地带,需要她独立判断。 她在姜严著的书房内,两只手捏得紧紧地:“阿娘真的相信我能办得好吗?” 姜严著轻松地往椅子上一靠,笑道:“若信不过你,为什么派你?” 她想了想,说道:“丹羽阿姊和阿玉哥哥都走不开,其余将领也有守城的任务,所以派我。” “这却有些妄自菲薄,派你只因为这个事情你来做最合适。” 姜严著看着她有些不解,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说,不去考武举,要等陛下特赏做大帅?” 知意点了点头。 “这件事做好了,我向陛下保举,叫你越过武举称帅,你看可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知意眼睛复又亮了起来:“好!” 姜严著想起还有些事要交代她,遂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向看不大起粗苯的男人,这次前去要带哪些人你自己决定。但是过了吐火罗边境,一定还会收复大批归附王子的吐火罗士兵,那些一定都是男兵。所以我要提醒你,将来你总有机会统管大军,其中的人不会总如你的意,你要学会驾驭他们,而不是排斥他们。” 知意认真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我懂,师娘教过给我,‘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字我虽写不大好,但这意思我都记得。” 姜严著哈哈一笑:“你师娘也还算是教了你些东西,罢,那下次我见了她,看你面上就不找她算账了。” 知意也跟着她笑了,随后她又最后吩咐道:“我们这次派兵,只是为了让吐火罗能为我朝所用,但也并不是非这王子不可。你一路上多加观察,若这哈迪不像个明主,换人也没什么不可以。我记得之前从吐火罗回来的细作跟我提过一嘴,说这哈迪还有个妹妹,十分精明能干。你去了细心观察,若哈迪不大得用,就当机立断换人。” 知意重重点头:“我明白!” 到了第二日,姜严著独自出城来送知意,那王子来时只带了一个随行的翻译侍从,两人骑马来的洛阳。 现在由知意带着六个姜严著的亲兵,护送他先到碎叶镇,在碎叶镇点过兵,再过境往吐火罗去。 姜严著让先前来报信的那个中尉,也跟了她们一起去。 送她来与知意等人汇合前,姜严著又问了问姒孟白的近况,那中尉说:“按照将军的吩咐,姒公子在将军离开碎叶镇后,就启程去了龟兹,这段时间一直在龟兹丰乐钱庄内,忙着矿山开采和打磨售卖的事情。” 姜严著点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你跟着知意她们一起走,到了龟兹再分手,然后你去把这封信交给姒公子。” 那中尉将信收好,跟着姜严著一起出了城。此时知意连同那吐火罗王子,都已在城外了。 因要低调行事,所以并没有大臣来送行,只有一个鸿胪寺的主簿领命前来相送。 知意见她们来了,道是人齐了,就要启程。姜严著策马来到她身边,忍不住又吩咐道:“万事小心,过境后若有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打发人回来问你丹羽阿姊。” 知意点点头:“阿娘放心!” 看着她们启程走远,身影都已模糊了,姜严著才打道回府。 刚回到鹿园门口,只见门前停着那天在皇宫门口,接她的那辆打着“晋”字灯笼的宝顶车。 她走进堂中,见一个执事人在里面来回踱步,郡公也在一旁。 见她来了,那执事人赶忙走上前拉住她道:“晋王殿下腹痛不止,已遣人请了太医,想是即将临盆,殿下吩咐我来请将军过去。” 她曾答应过姬燃,生产时一定陪在她身边。听了这话,赶忙拉着那执事人快步往外走,郡公也跟再后面直说:“莫着忙,生产没有这么快的,等我跟了你一起去。” 说着也忙吩咐身旁女使,带着预备的东西,一起上了车,往随园来。 此时随园大门口已经戒严,禁军将整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也是重兵把守。 门口守卫见到郡公和姜严著在门口下了车,忙开了角门请她们进去,此时宫中太医都已到了。 这支禁军,包括太医,都是凰平帝亲自差来的,甚至连宫中药房的各式珍稀药材,都连柜子一起搬了进来。 陛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姜严著跟着郡公,一起快步往后院走去,此时后院正屋门口搭了大帐,有执事人正在帐下煎药,账内还有不少太医在内。 她们走进屋内,见姬燃正靠坐在床上,手里端着一碗药在喝,一旁是姜云璎拿着帕子伺候,床边站了几个太医和三位坐婆,床头有姚妈妈带着两位女使侍立。 姬燃抬眼见是她们来了,朝姜严著伸出手来,她赶忙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感觉如何?” 姬燃额头不时渗出汗来,模样有些可怜,苦笑道:“一阵阵地疼,太医说看这样子,总还要等几个时辰才能生。” 姜严著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还要疼这样久?” 一旁为首的太医是个年逾六旬的妇人,看起来十分稳重,见她这样问,说道:“殿下脉象稳健,只是宫口开得慢些,喝完这碗药,就快了。” 眼见她喝完,仍不见有些许好转,姜云璎在一旁急得红了眼圈,小声嘀咕:“还得受多久这样的罪?” 郡公听儿子话不中听,恐引得姬燃焦虑,便拉他站起来,说道:“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别在这里添乱,出去伺候。” 姜严著坐在床边一个矮凳上,拉着她的手尽说些有的没的,想来分散些她的疼痛。又过了一个时辰,那太医上前看了看:“差不多是时候了。” 说完回身吩咐另一位太医:“看看屋外镇痛汤熬好了没有,好了就端进来。” 不一时,便有好些人端了汤药,热水,火盆等物进来。那太医向郡公和姜严著说道:“殿下即将临盆,这里有人来回走动,多有不便,还请两位贵人移步正堂。” 郡公见里面实在人多,便同姚妈妈嘱咐了几句,先出去了。这里姜严著还握着姬燃的手,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这时姬燃喝下了镇痛药,感觉稍稍好些,但只是情况仍然不大理想,宫口迟迟未见全开。 有女使从屋外端了些点心进来:“请殿下吃些东西,一会儿好有力气。” 姜严著挑了两块糕喂她,一旁姚妈妈给她擦了擦汗。 一晃又过去两个时辰,疼痛虽因喝了药稍有缓解,但仍没有进一步发动。 姚妈妈担心姬燃泄气,在旁边笑道:“看来这是个稳当孩子,这时候了还一点也不着急。” 这时太医又走上来瞧了瞧,说已开了,吩咐坐婆们上来帮忙,都让姬燃用些力气。 这时许多人在这边前后走动,姜严著所在的位置也开始显得有些碍事。 姬燃便对她说道:“你到外间等罢。” 她仍有些不放心,姚妈妈这时走上来也说:“这里有我,将军放心。”她只好说道:“我就在外间,有事随时喊我。” 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里屋,她见外间隔断处,供着后土娘娘,姜云璎正在那里跪着。 她也不想离里屋太远,就在姜云璎旁边的一个蒲团上也跪了下来。 姜严著从来不信神佛,但就在此刻,看着后土娘娘雕像上慈祥微笑的脸,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希望,神仙真的能够保佑世人。 她又不禁想起姬燃的母亲姚皇后来,因她是产后去世的,大家生怕给姬燃增添压力,所以全都避而不谈,但她还是能从姬燃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隐忧。 也不知跪了有多久,正在姜严著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外面雷声“轰隆”作响,一道电光闪现,紧跟着就是一个炸雷。 这时里屋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啼哭。 作者有话说: [1]“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出自唐太宗李世民所著《帝范》
第54章 甘霖 姜严著听见声音, 忙赶到里屋来,见太医怀里抱着个小小孩儿,对着床上姬燃笑道:“恭喜殿下诞下长女。” 她二人赶将上来, 只匆匆看了一眼孩子, 便都来到床边, 看看姬燃如何了。 却见她产后十分虚弱,刚听完太医的报喜, 就已沉沉睡去了, 这时外面雷声已收, 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 两个月干旱,在这女孩儿诞下这一刻, 终于天降甘霖。 姜严著在她床边坐了许久,才见姬燃悠悠醒转, 皱着眉头叹道:“疼杀我也, 再不生了!” 之后的几日里,洛阳及整个河南道, 一连下了数日大雨, 解救了连月旱灾。 凰平帝闻之大喜,到洗三这日, 她亲自摆驾来到随园看望姬燃和其女。 她见幼儿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又听闻就是她降生当日,洛阳下起了大雨, 认为是大大吉兆。当即下了口谕,册封其为晋王世子, 并亲自赐名:承。 这一个“承”字, 却让祁王如临大敌, 他听说后,想到凰平帝对这位刚出世的曾长孙这样看重,隐隐感觉到十分有压力。 尽管不悦,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洗三过后,来自祁王府的贺礼几乎压塌随园的门槛,姬燃也回了礼,并热情地下了帖子,请他下个月来吃满月酒。 这天姬燃坐在榻上,正端着一碗红米粥,一面喝,一面听女使在一旁念贺礼单子。 刚听到鲁国夫人送的女子十八金件,就听屋外传来一阵笑声:“月子还没出,就着急看礼单子记账呢么?” 姬燃听声音正是姜严著,忙笑道:“快请进来!” 自从她生产完,姜严著每日都来瞧她,今日还带了郡公亲手做的猪血羹。 她走进屋里,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来一晚碗羹放在她面前,笑道:“出锅时我已先尝了一碗,味道好极了,一点血腥味也无,你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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