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著让人在地图上把新扩出来的边境线标记好,仔细看了看, 拊掌笑道:“这回陇南可以开商市了!” 另一边松州也大获全胜,聂赤长男在阵中被杀, 他本人只带了余下的零星几万人马逃回了吐蕃。 几日之后,姜严著派去吐蕃的细作回来报道:“聂赤回去将战败原因都推到了伏骞身上, 因他的侧妃长姊已殁, 他本人根基还未稳, 只有一两个贵族替他求情,但也不济事。加上国王后来又听说大帅您曾单独前往吐蕃大营,与伏骞密谈,随后安然无恙离开,国王勃然大怒,昨日下令,将伏骞连同手下大将,全部诛杀。” 姜严著听后点点头:“知道了。” 这次蜀军的中军主力,损失比以往跟吐蕃对战都要小的多,就连战况最激烈的陇南,也只有一二百伤亡。 从姜严著带兵去陇南,到聂赤正式退军,总共不到两个月。 对于这样大规模的吐蕃东出,这次无疑是空前大胜,对方不仅伤亡惨重,而且还自家折损了一个十分有潜力的年轻将领。 看样子接下来吐蕃少不了持续内斗,又可以为蜀地争取到一段时间的平静。 嬴都护在蜀军退兵之后,喜得忙命人来请姜严著回中军大营,参加庆功宴。 她本想回绝,但想了想还得把陇南商市的事情,跟嬴都护说一说,于是吩咐姞项玉守城,阿耶罗带兵,她则只带了两个亲兵,离开了陇南城。 没想到刚刚出城,就见到两个人骑马赶来,她远远一望,前面那个正是姒孟白,后面则是钱庄的小伙计,她也认得。 她住了马,在那里笑着等他们往这边赶,及至近前,姒孟白才看到是她,忙撩起帷帽下的面纱:“见微?” 姜严著看他在这样的冬季里,骑马跑得满脸是汗,鬓角也颠松了,倒多了几分亲切感,笑道:“孟老板这么急三火四的,是要去哪呀?” 他见她还有闲心逗趣,知道陇南一定平安无事了,也笑了起来:“我听人说陇南战况不好,连长安禁军都调走了,所以…” “所以,你这是赶过来救我吗?”姜严著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姒孟白也怔了片刻,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是担心吐蕃占城,那商市可就泡汤了,我押了好几万贯呢!” 姜严著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大笑道:“放心吧,保证你到时候一本万利,走,跟我同回益州,找嬴都护研究研究商市的事。” 于是姒孟白和他的小伙计,连陇南城门都没进,就被姜严著直接拐走,一路往南去了益州。 在路上,姒孟白跟她说了他在长安的收获,签了五六个蜀商,还有十来个胡商,听得姜严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一定办得到。” “但这是许诺了他们第一年免抽税才签下的,陇南商市,果真能够拿到免税的资格吗?” 姜严著骑在马上,低头沉吟半响,说道:“我也没有十分把握,等我们见了嬴都护,跟他聊聊。” 行了半日,见日头西斜,他们便在一处小镇客栈打尖,就地住了一晚,第二日一路快马,总算赶在日落前到了中军大营。 嬴都护仍是走出营外来迎的,依旧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声和嘈杂的附和之声响了许久,才见嬴温禾喜气盈盈地走到她面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贤姪呀,你这回可是救了我也!” 他身边的一众将领和幕僚也簇拥上来,左一句右一句的。 “那伏骞小子极擅长偷营,竟然被吐蕃国王杀了,对我军来说真是一大幸事!” “聂赤多少年没吃过这样亏了,想必胡子都气歪了,哈哈哈!” 一群人挤挤擦擦,引着他们往宴席厅那边走。 因为人多,姜严著回头见姒孟白和那小伙计已经被落在后头了,忙说道:“别把我这两位贵客冷落了。” 众人见了,也忙将他们围上来带入席,姜严著引姒孟白,跟嬴都护见了,说道:“这是京城丰乐钱庄的孟老板,今日先庆贺,明天再谈正事。” 嬴都护也曾听闻西域商路的事,大约猜出了他的来意,只是热情地说道:“好,好!来了我这里,就是贵客,上坐上坐!” 姒孟白推让了一番,被安排在姜严著身边坐了。 众人见有“外人”在坐,全程都只闲谈些天气野味等话,对于刚刚过去的吐蕃大战,皆避而不谈。 姜严著也发现了席间众人话题的转变,是有意在防着姒孟白,她回头跟姒孟白对视了一眼,心里想这里面大概还有些弯路要走,但她二人也没说什么,仍同众人碰杯笑谈。 到第二日一早,嬴都护专门留了个时间给姜严著,她便带着姒孟白来到他营房外面,却听亲兵说嬴都护去校场还没回来,请她们在外间吃茶稍后。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到嬴都护和身旁的两个幕僚的声音,他们站在营房门口又说了一阵话,嬴都护才让他们散了,独自走了进来。 进到外间看到姜严著和姒孟白站起来,嬴都护赶忙笑道:“我这脑子,险些忘了贤姪还在这里等我,快请进快请进。” 遂请她们进到里间来,有亲兵上来又给她们都添了茶,才退了出去。 嬴都护开门见山地笑道:“孟老板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听闻了,安西都护府如今能有这样可观的收入,孟老板功不可没呀!” 姒孟白欠身笑道:“不过赶上了西军重整的春风,还是陇右军可靠,才有今日兴旺的商路。” 姜严著也点了点头,说道:“我前段时间在陇南,觉得这块地方,四通八达,东连长安,南接蜀中,北抵西域商路,甚是通达。若从这里开商市,连接起蜀中和西域的贸易,不管对安南都护府还是安西都护府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看着安西都护府靠着西域商路,府库渐渐充盈,我也心动啊,只是…”嬴都护捻着黑亮的长须,“咱们安南都护府,不比安西军民一体,盈亏自负。咱们这里军营和民生都是分开的。” 嬴都护忽然又想起姜严著的大祖母忠毅侯来,说道:“就同你们老太太的安东一样,都护府只管军事,军粮军饷都是靠王府分配,咱们这里虽还没有够格遥领的藩王郡王,但是也不是自己掌控,都要看官府的分派。所以在陇南开商市,恐怕得找到益州刺史去谈,当然了,这对咱们安南都护府是大好事,我一定会去争取,只是刺史这个人嘛…” 他没继续往下说,想来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姜严著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那我就明白了,我去想想法子,若需要都护帮忙,我再来请教。” “那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从嬴都护的营房走出来后,姒孟白从后面追上姜严著,问道:“这刺史是新上任的吗?怎么看嬴都护一提起来就面露难色?” 姜严著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两个月前从江南调任过来的,不用想也能猜到,必是祁王举荐的了,不过更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得找人查一查。” “江南调来的益州刺史…”姒孟白喃喃重复道,姜严著回头一看,他面色有些不佳,忽然想起来,他的长姊姒孟言,从前正是益州刺史。 姜严著想到,虽然益州刺史早换了两三拨人了,但衙门里没准还有从前姒孟言提拔的官吏,说不定可以走这条路看看。 她两个各自想着事情,刚走出中军大营,正撞见一群力夫,拉着几辆车,从她们面前走过。 那车上都是堆得高高的木材,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庙里拆下来的。 她们正等着那几辆车过去,忽然姒孟白从其中一辆车的一条木头上,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姒孟言。 他赶忙走上去,拦住那伙力夫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搬来的这些木材?” 那力夫见问,也没停下脚步,边走边说:“从先刺史生祠拆下来的,要搬到城外烧了。” “什么生祠?” 那力夫摆了摆手,也没答言,都忙着赶路去了。 姜严著见他突然冲上去问,也跟了上来,亦瞧见了那木头上的名字。 等他们离开,她才叹道:“那时候她从益州刺史任上调去京城时,民众自发筹款给她建了一个生祠,称颂她的廉洁和能干,看来这必然是新刺史的手笔了。” 姒孟白没有说话,望着那几辆车远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第67章 亲家 姜严著见他气恼伤心, 走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走,我们去生祠看看。” 姒孟言的生祠建在益州城东北方角的一个坊内,姜严著在她升任到洛阳之后, 也曾来过两回。 她们走到附近时, 只见还有许多人在这里, 生祠周边被一小支队伍围着,里面的门板匾额已经全部被拆除, 只剩了个石头框架, 还有许多力夫正在砸墙。 周边站了许多民众, 不少人在低声咒骂,还有人在微微抽泣。 姜严著拉着他, 拨开人群,走到一个朝着身边人咒骂的妇人身边, 问道:“大娘, 这姒大人的生祠,怎么就给拆了?” 那妇人回头, 见她是个军人打扮, 恨恨地说道:“你跟那些站岗的,不是一伙的?还来问!” 姜严著忙道:“我刚从外地调回来, 从前曾受大人照拂,今日特意回来祭拜的。” 那妇人又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愤愤不平地低声说道:“还不是这个新上任的刺史,见不得我们祭拜旧官。” 旁边一个在抽泣的人, 听见她们说话,也呜咽道:“从前大人蒙冤被问斩时, 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保住这生祠, 如今好容易平反昭雪, 竟还遭此横祸。” 她和姒孟白在这里听她们说了半晌,直到那领队的人上来驱散看客,她们才跟着众人一起都散了。 她二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嬴都护专给姜严著安排的宅院,刚一进门便见到已有亲兵在此等候,是她先前派出去,调查新任益州刺史嬴庄荣的。 她和姒孟白一起走进屋内,坐了下来,那亲兵拿着一份履历念道:“嬴庄荣,年四十七,开景八年进士,曾任河南府功曹,十三年前升苏州司马,八年前升扬州长史,今年十月初八日到益州上任刺史。” 那亲兵说完,将履历递给姜严著,又说道:“这嬴刺史在扬州时,并没听闻有去过祁王府中走动,人都说他一向不苟言笑,也不爱与人交际应酬,只是好收藏些古物。” “古物…”姜严著回头跟姒孟白对视一眼,她想起之前回蓟州路上被盗的那个古墓,里面的大物件应该都流入江南姞家了,不知道跟这嬴庄荣有没有关系。 她问道:“其它的还有吗?” 那亲兵摇了摇头:“这人流出来的信息并不太多,来到益州之后,也有当地贵胄前去拜望他,基本都被回绝了,只见了永定侯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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