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是在这两个月间,发生了三次地震,虽都不很大,但房屋也倒塌了几间,造成了一些伤亡,因此衙门的结余款,都填到赈灾上去了,不仅没能给嬴刺史留些钱,反而还多了亏空。 而嬴刺史是两月前才到任的,前面的亏空自然不能算在他的头上,但当着巡按的面,也不好直接推诿,只得说道:“今年发生了多次地震,还要修缮旧任刺史生祠,所以才有的亏空。” 他这时候提起姒孟言的生祠一事,原本是想借巡按的口,说没有必要为此劳民伤财,他才好顺势停工。 没想到那巡按却说道:“旧任姒刺史为人刚直,又甚廉洁,颇受民众爱戴。生祠应当好生维护,已勉励后人。” “是,是。”嬴刺史碰了个软钉子,只得连连点头答应。 那巡按又悠悠说道:“蜀地虽是物产丰饶,但不时有些天灾,若只一味靠着地产,就会出现这样青黄不接的情况。从前姒刺史在时,倒多肯引进商贾,那时候蜀地商业繁荣,也给衙门增添了许多进益,民众富裕,才会这样爱戴她。我这几日看下来,益州城内虽齐整,但要说商业和民财,比先可是差远了。” 嬴刺史原先只在江南等富饶地方做官,那些地方农业盐业十分发达,所以对于商业并不十分看得上,有些习惯性的抵触。 今日听巡按这样夸起从前姒孟言的政绩,心中倒有些不服气,只是不好直接顶撞,仍只说“是,是。” 一连招待了五日,巡按在益州城内的督察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御史团还要继续去往蜀南,再转东去往岭南道巡视。 嬴刺史带着一众衙门官吏,送御史团出城直至短亭,目送队伍走远,才打道回府。 嬴刺史回城后,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把开年来最麻烦的一桩事对付过去了。但没歇多久,他又赶忙叫人把当年姒孟言在益州时,发布的通商举措全部找出来看。 他仍旧认为,要想让民众都过上富饶的生活,还是离不开农业,商业不过是锦上添花,但他突然灵光一现,若能让商业为蜀地农业及其他副业提供资金来源,倒是一个好法子。 其实他没意识到,这个“灵光一现”是在长史姒槐安这几日汇报时,言语中夹带提醒了他的。 看到嬴刺史突然开了窍,姒槐安赶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跟着衙门里一众人,研究了几日,总算得到了嬴刺史的首肯。 他同意先在陇南开设一个商市,可以减免头年商税,商市可以整个包给丰乐钱庄,但条件是商市流通的钱不能直接回到洛阳的丰乐钱庄总铺,而是必须存在益州的分铺里,为益州农业和手作制造业提供免息贷款。 这本来也是姒孟白计划中的事情,所以收到姒槐安的消息后,当即写了拜贴,去见了嬴刺史一面,将陇南商市及益州的钱庄各项事讲得清清楚楚。 三日后,衙门总算批下了陇南商市的文书,正在姒孟白拿给姜严著看时,有个亲兵来报:“姚副帅和妘校尉到城外了!” 姜严著闻之一喜:“她们脚程竟这样快!” 原来在过年前,姜严著就已打发了一队人马,回碎叶镇接姚章青和妘华广,因为她之前答应知意让姚章青留到过完年,想来她们一定是大年初一就上路了。 接到姚章青和妘华广后,姜严著先带她们到中军大营打了个照面,算作是报道了,然后便将她们带回自己宅内,先前已收拾好两间小院给她们住。 接她们的路上,姜严著给姚章青讲了讲陇南商市的事情,姚章青听了半日,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在商市上面?这与我们军队有何干系呢?” 姜严著看着她,笑道:“嬴都护这个人,很少站朝中的立场,可是祁王现在已经在派人接触他了。所以我要用商业,把安南都护府跟安西都护府的利益绑在一起,这样才好把嬴都护拉到晋王的船上来。” ** 洛阳。 晋王姬燃产女后一直有些虚弱,养了这一整年,如今身体已大好,凰平帝见她恢复如初,也派了不少事情给她,年后渐渐又变得忙碌起来。 妘萧氏一向与晋王交好,又在朝中根基颇深,与祁王斗了这么久,仍旧是分庭抗礼的局面,姬燃也就在妘萧氏的羽翼下,悄悄组建起了自己的幕僚班子。 正在朝局看起来颇为平衡的时候,晋王府里传出了一件事,外人看来不算是件大事,但对姬燃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延庆街的外宅听曲时,忽见管家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带着一众执事人,跪了一院子,对姬燃报道:“郎君…郎君出事了!” 姬燃大感不妙,忙走进后院,只见正堂外一片血污,脚印纷乱,走进去,看到琴师妘荆绫跪在琴前,胸前插着一把弯刀,已死去多时了。 她走上前去看了看他,又摸了摸那把刀,随后发现他手里死死捏着个东西,她用力将他手指扳开,一件闪着银光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个银腰扣,上面刻着猫头鹰的图案,旁边是一个“蜀”字。 蜀军雕枭营。
第70章 决裂 姬燃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这个腰扣, 但她想,这物件大约也不是独一份的,况且蜀军雕枭营如今也不是姜严著的部下了。 所以, 妘荆绫把这件东西握在手上, 似乎也不能直接说明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她将那腰扣翻了过来,见到这腰扣背面下方刻着两个小字:“见微”。 这时外面管家和执事人等都走了进来, 姬燃的贴身女使走上前扶着她, 轻声说道:“殿下受惊了, 这里血腥气重,还是出来吧。” 她脑子很乱, 被那女使扶将起来,走出了正堂, 她沉着脸吩咐道:“查!” 第二日, 洛阳延庆街附近许多民众,都听说了这边宅子发生的凶事。这天在街转角的茶楼里, 正有几个人说起这事来。 “听说了吗?街西面大宅子里死人了, 一屋子管家执事,谁都没瞧见, 正主正弹着琴呢,被当胸一刀…”, 这人说得似乎亲眼瞧见一般绘声绘色。 “听说那宅子里住的是个琴伎。” “什么样琴伎能住这么好的宅子?还有管家执事?” “你孤陋寡闻了吧?那琴伎是晋王赎买出来,养做外宅的。” “啧啧, 这晋王也是够怪的,放着好人家小郎不养, 花大价钱赎买伎人?” “我听说那伎人原也是好人家出身的, 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 一向是卖艺不卖身,后来被晋王相中了,花了身价钱的三倍,风风光光赎买出来,置办了宅子,时常来此听曲儿。” “那这琴伎也是个有福的人了,想来是福气来得这样大,遭人记恨了?” “要说记恨,依我看最恨他的就是晋王后了吧,听说为这琴伎大闹过几次,前年不还出城散心,走了好几个月才回来。” “这一年我在这附近瞧这晋王来的也不十分勤,怎么突然恨到如此地步,竟直接将人杀了。” 众人也说不清楚其中原由,胡乱猜测了一番,有茶博士走上来说道:“众位快休提罢,这几日时常有官府人在附近走动,小心祸从口出。” 大家听了也有理,这里离那宅子实在太近,说多了不免招灾,便都住了口,只说起别话来。 姬燃这天面色苍白地坐在书房里,面前站着一个人,是她近年来新培养的暗探。 她面前大案上铺着个白布,布上摆着一把血淋淋的弯刀。那暗探说道:“这是一把吐火罗军用弯刀,在西域十分常见。” “知道了,你下去吧。”姬燃低着头沉思着,这些东西,蜀军腰扣,西域弯刀,指向性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但她实在想不出,杀一个从来闭门不出的琴伎,还有谁获利最多。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件,给妘荆绫招来了杀身之祸? 姬承。 她忽然想起来,数日前,她跟姜云璎一起,抱着姬承进宫给陛下请安。回来的路上,路过洛河边上时,姬承因在车上晃得不舒服,闹着要下车。 于是她两个抱她下来,在河边走了走,正巧此处离燕安郡王世子姬夕的园子不远,于是姬燃便直接到了他园里来。 那天姬夕也在家中无事,请了靖国公家长孙男来家中下棋做耍,见姬燃来了,忙都起身相迎。 姬夕抱起姬承逗了一会儿,那靖国公家的公子也是时常跟她们一处厮混的,姬燃赎买妘荆绫的时候,他也在场。他看着姬承,笑着跟姬燃说道:“我瞧着世子这眉眼,不像王后,倒有些像你外宅的琴师。” 姬燃听了笑笑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姜云璎登时变了脸,随后就再一句话没说,直到他们从姬夕的园子出来回到随园,姜云璎都一直沉着脸。 姬燃回想到这里,立刻站起身,往后院走来。 姜云璎自从琴师出事以来,总是惴惴不安,他的确恨不得除掉他,以免将来有一日被旁人或是被姬承自己得知,原来她的生父另有其人,可是他还没有疯狂到真的把这件事付诸实践。 他此刻正在东屋里抱着姬承吃饭,一抬头见到姬燃面带怒容地走进来,吩咐养娘将姬承抱出去,她则径自在软榻另一面坐下了。 姜云璎看着几个执事人走进来,将姬承的小饭桌抬了出去,关上了门,心中愈发不安。 姬燃冷冷地看了他半晌才开口:“我说过,绝不会让他威胁到你的地位,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 他立刻明白她这是认真怀疑了自己,急道:“我虽恨他,却还不至于杀他!” “你不杀他,但有人愿意替你除了他。” 看着他一脸不解的表情,姬燃将那银腰扣扔给他,姜云璎接过来反复翻看,这的确是姜严著的东西。 他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姬燃翻身跪坐到他身前,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抵在板壁上,怒道:“你阿姊真正是为你考虑啊,为了不让人发现你不是世子的生父,就这样直接来杀我的人。我先还疑虑为何她派来的人会这样马虎,连信物都弄掉了,现在想来是因她如今手握陇右军,又即将拿下蜀军,所以即便我知道是她做的,也无可奈何,她赌我不会为一个伎人认真恼她,你说是么?” 姜云璎被她掐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流着眼泪摇头。 ** 益州。 姜严著这天正准备带姚章青和姒孟白去陇南,她将妘华广留在了益州中军大营,让她留神看看这两年蜀军的变化,过段时间她再回来同她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出发前,姜严著忽然收到一只报信的海东青,她本以为是姬燃给她的,打开却是一幅画,是鸾镜儿发来的。 这画画得十分潦草,看得出来画得很急,但因她也时常跟鸾镜儿通信,明白她的风格,所以认真辨别了片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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