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都护听她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贤姪呀!你还稀罕我这位置?”笑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志不在此。” 因他一笑,气氛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忧伤凝重,姜严著也笑道:“依我看呐,两个都是好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等我们这次凯旋,一起提上来,再做观察,也免得人说大都护偏心,大家也都心服口服。” 嬴都护听了,认真点了点头:“此话有理。” 随后她二人又下了两盘,有亲兵进来请她们用晚饭,她又同一众幕僚陪同嬴都护浅喝了几杯。 三日后,就有前线战报传来最新战况,蟒军已成功绞住了敌军,后方埋伏的雕枭营也以伏击打退了两批试图回城的敌军,昨日从南诏国都城又派出了一万援军,也被埋伏在官道附近的蜀军劫杀。 至此南境基本可定,只是要使保塞城的敌军完全投降,还需要一点时间。 姜严著见战况顺利,趁机跟嬴都护说道:“此战一胜,蜀军功劳非小,等我过几日回趟洛阳,替大都护将南诏的战况,以及陇南的商市向陛下汇报一番。” 没想到嬴都护却说:“不,不,眼下蜀军继任之事未定,军中可能不稳,你等两个月再回去。” 姜严著心想这可不好,再等两个月,晋王那里黄花菜都凉了,她若不赶紧回去跟姬燃解开误会,恐怕真会误了大事。
第73章 道人 三日后, 果然堡寨城的南诏军已被蟒军缠得透不过气,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隙,许多处在中间的士兵都因挤压窒息倒下了, 而都城援军又迟迟不到, 无奈之下只得投降。 这一战, 蜀军伤亡约有近百人,南诏军伤亡近万。 还剩约七万左右的俘虏, 妘华广打发人回来, 请示嬴都护如何处置, 说投降的敌军将领已表示联络南诏国高层讲和。 嬴都护想了一想,朝廷本身对待南境的态度就以怀柔为主, 降兵定是不能杀的,若能拿到南诏国王的讲和信, 此战才算是圆满。 于是他吩咐妘华广继续带兵驻守堡寨城, 看管这七万俘虏,直到拿到南诏国王的讲和书, 才许放人。 说是讲和, 其实就是要让南诏国出降书,而且还得提出一个能令蜀军满意的赔偿, 这些被扣押的俘虏才能被放回去。 但是蜀军在此人数有限,看管七万俘虏也不是易事, 所以从蜀军的角度来讲,当然是希望南诏国的讲和书来得越快越好。 南诏国也明白蜀军着急, 所以有意在观望,想拖着蜀军, 直到他们不得不将俘虏放回, 这一拖延战术却惹恼了一向先礼后兵的嬴都护。 他吩咐妫韩全:“南诏国王既然不识好歹, 那就杀,每天杀十个人,一直杀到讲和书交到我手上为止。” 于是巨蟒营的人每天在战俘营门口斩杀十人,还对全部战俘说道:“是你们的国王拒不投降,这些人头,都得算在他身上,你们要知道,是他每日在这里杀你们。” 南诏国王见蜀军动怒,慌得连忙写了讲和书,五天之后,这封匆忙赶制的讲和书,被南诏国使臣呈到了嬴都护面前。 嬴都护打开看了看,南诏国为占领堡寨城道了歉,并表示愿将边境线再往南撤走五里,且每年为蜀军献上当地优质药材一千斤,还有白银一万两。 他眉间微蹙,南诏国可是个物产十分丰富的地方,七万俘虏,就拿这点东西来换? 不过他又想了想,眼下还有许多蜀军内部继任的问题需要处理,不宜在此久留,若将此讲和书打回重谈,又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遂对那使臣说道:“你们南诏老儿还是缺几分诚意,罢,我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只要讲和书上说的能马上做到,我就放人,你去回话吧。” 又过了五日,南诏国果然派人将药材和银两送到了峨边城,嬴都护叫人收了,命人前去堡寨城将人马收拢了回来。留下了一万人向南五里重修边境线,便带着其余人回了益州。 这次任务还算顺利,回来后论功行赏,妘华广头一份的功劳自不必说,还有妫韩全和嬴海蛟,都提到了中军副帅的位置。 众人都欢欣雀跃,独姜严著私心里有些焦急,若真的等两个月,她担心洛阳生变,但又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嬴都护放她回京。 这天一早,她刚从宅子走出来,准备到大营找嬴都护。 陇南商市月初已经开了,姒孟白在她去南境的时候,自己带人过去张罗,如今蜀商已都陆续到了陇南,她想去看看,所以特来同嬴都护辞行,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放她先去陇南。 她今日也没骑马,也没带亲兵,独自一人,穿街过巷,往军营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想着如何跟嬴都护说。 经过二仙桥的时候,正巧碰到嬴都护的姪女嬴海蛟从一间茶楼里走出来,见到姜严著,忙笑着招呼道:“呀,见微,这样巧在这里碰见,你往哪里去?” 她也停下来打了个招呼:“我往营里找你舅舅去。” 嬴海蛟一拍手:“那正好,我也回营,同你一路去。” 姜严著便同她一起往大营走去,路上她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喝茶?” 她“嗐”了一声说道:“不是来喝茶的,我刚替舅舅送走江南来的人,这几日陪他们在城里逛了逛,都记在舅舅个人帐上了,我今天一家家来还钱。” 姜严著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见你从茶楼里出来红光满面,以为你遇着什么好事了呢。” 嬴海蛟亲亲热热地挽着她,低声说道:“好事也遇到了一件,方才我在茶楼里,碰见一个云游道人,那道人说我头顶贵气,近日必有福禄,我说被你说着了,我近日还真升了一级,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眼下还是小巧,我看将来整个蜀中都得你说了算。我不信,于是她又说起我的许多事来,好多都是外人不知道的旧事,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靠望气卜卦,你道神不神?” 姜严著听了哈哈一笑:“这样厉害,赶明儿我也去算算,这一卦收了你多少钱?” 嬴海蛟摇了摇头:“一文钱没要我的,还说我出门若遇着了熟人,这人就同她有缘,叫我请这人到茶楼与她算上一挂。” 姜严著也好奇起来,问道:“不知这道人是哪个仙山里出来云游的,可有法号么?” “说起法号,这更奇了,我问道长如何称呼,她竟给了我个俗家名字,说她叫‘姚绮馨’。” 姜严著一听这三个字当即愣住了,绮馨,这是晋王姬燃的表字。 这表字是姬燃生母姚皇后为她起的,但她平日里并不让人这样称呼她,所以这个表字极少人知道,只有一些亲近之人知道这字。 姜严著愣了片刻,眼见蜀军大营已在眼前,她跟嬴海蛟走到门口,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办,你先去吧,我改日再来找大都护。” 嬴海蛟见她表情严肃,也不好多问,只点了点头,她两个在营门口道别,姜严著转头便往二仙桥那家茶馆快步走去。 来到茶楼内,果然见到有一个道人,坐在东北角上,正在给人卜卦,身旁还有一个半透明的屏风,将里面的雅座与大堂隔了开来。 那道人看着卦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坐在她对面的人听得连连点头,一脸敬服。 姜严著站在屏风外面,看着里面打横坐着的道人侧影,等了一会儿,等算卦那人离去,她在屏风外问道:“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山人姚绮馨。” “燃目之绮,裂鼻之馨,姚道长真是人如其名。” 说完她转身走进屏风内,只见桌后面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穿着黛紫色法衣道袍,头上戴着累金星斗冠,气宇非凡,宛如仙人下降。 那道人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不是姬燃还能是谁? 姜严著看到她笑,自己也笑了,没等开口说话,抬眼注意到姬燃身后还站着个人,高大俊朗,竟然是燕安王世子姬夕。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偷偷跑出洛阳的,她心中一扫方才的惊喜,又换上愁容:“道长出来云游,不知宝观可知否?” 姬燃笑道:“观中自然无人知晓,让我来给缘主卜一卦,楼上请。” 姜严著明白此处连着茶楼大堂,说话不便,往旁边楼梯看了一眼,笑道:“有劳道长,请。” 上到二楼,姬夕走在前面,领她们走到长廊尽头一间屋子,她们走进来一看,倒是一间干净雅室,桌上已摆好了新沏的茶。 她三个都进了屋,姬夕将两层门都关了,姬燃缓缓在东边椅上坐了下来。姜严著在屋内四处看了看,又摸了摸两边的墙,是加厚过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店可靠么?” 姬夕笑着走到桌边给她们斟茶,说道:“放心吧,这是我的店。” 姜严著也笑道:“世子邸下这产业可真是遍布天下。”又忙坐下问道:“你两个怎么出的京?”又看向姬夕:“陛下不是不准你离京么?禁足令解了?” 姬夕喝了口茶,摇了摇头:“没解,我们是偷偷出来的,洛阳有影士顶着。” 影士通常是皇室或贵胄们花重金培养的,需要挑选出与本人身高体型容貌都相似的人,在特殊场合替代正主完成一些事情。 但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身高体型还好说,容貌气质相似最是难得。 姬夕的影士,姜严著是见过的,是他从小培养在身边的,不仅容貌相似,亦且声音神态都十分相像,有时候见了,离着五步开外,她都有些分不清。 但是姬燃从小就被废帝忌惮,根本没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影士。姬夕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她的影士是我替她寻的,找了好几年,总算寻着这么一个合适的,所以如今才得以解脱。” 姜严著点了点头,又看向姬燃,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跑来益州。 姬夕知道她们有话要讲,便站起来说道:“你们慢谈吧,我下楼吩咐掌柜的清清客。”大白天的直接关店显得有点突兀,但是可以有不少法子让客人自行离去,这样就能不打扰楼上密谈,说完他便起身出去了。 见姬夕出去了,姜严著喝了口茶,半晌说道:“殿下今日见我时笑了,想来不是大老远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姬燃笑道:“今日特来益州,是要向小著阿姊赔罪。” “嗯?” “我先时的确被气昏了头,竟然有那么一刻认真疑心了你,但是后来冷静想了想,愈发觉得不对。本想等你回洛阳再面谈,但听闻益州近日事多,恐你顾念洛阳不得心安,所以悄悄赶来。”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姜严著,“我竟为了一个男人,险些与小著阿姊生分了,真真该打!” 作者有话说: [1]“燃目之绮,裂鼻之馨”出自《洛阳伽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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